黔國公做為滇地實際的掌權(quán)人,對于城中發(fā)生的事,自然了若指掌。
在霍惜開張的次日,他就親自進去看了。
極為佩服霍惜這個腦子,怎么能想得出來這樣的經(jīng)營手段呢?不說別人,就是他也喜歡在這樣的鋪子買東西。
往常街上人來人往,他只要上街,百姓們就把他圍得走不動路,他根本沒有看貨挑貨的機會,各鋪子的掌柜管事巴結(jié)他都來不及,把他想要的東西恨不得捧到他面前。
讓他少了不少樂趣。
他時常想起年少留京為質(zhì)時,在繁華的京城大街上閑逛,那種挑貨買貨的樂趣。無數(shù)次在心里嗟嘆身份給他帶來的不便。
可如今這個南北貨行解決了他的問題。
首先在入口處,會有護衛(wèi)把關(guān),第一道關(guān)口就把地痞乞丐可疑人等攔在了門外。還會根據(jù)鋪子里的人流量來控制進場人數(shù)。
在里面閑逛也沒有人擠人的情況。
而且各個貨房貨品多的讓他眼花繚亂。他從來不知道布有那么多種,籮筐不僅有各種材質(zhì)的,還能做成那么多種形狀。就連扇子都有大幾十種,每一種還不相同。真真是開了眼界。
他從來不知道大海的另一邊有那么多國家,竟然運來那么多千奇百怪的東西。
他光在一個洋貨房就能看半天。
黔國公樂不思蜀。他真切地體會到了購物的樂趣,閑瑕時最愛做的事就是到南北貨行閑逛看貨挑貨。
所以聽到君向誡向他哭訴,說霍惜壞了規(guī)矩,導(dǎo)致大伙都沒了生意,要求他下令關(guān)張時,黔國公眉頭皺了皺。
這個兒媳婦的來歷他是清楚的。小時候因為朝廷更迭,被養(yǎng)在外頭,為討生計,做起生意,十年后才回歸家族。她做生意在皇上那里也是掛了號的。他也沒法讓她收手。
而且香水行和南北貨行,他都去看過了。不只他,連一眾屬官和幕僚都夸贊張氏的腦子。說她有手腕有手段。
香水行,憑他這樣的身份,在府里他有寬大的浴池,沒必要到外頭泡湯,他對香水行倒沒什么感覺,但一眾屬官和幕僚都極為推崇。現(xiàn)在大伙都不愛去花樓酒肆談事了,就喜歡成群結(jié)隊去香水行。
而且南北貨行也讓他們大開眼界。不只他,大伙都喜歡到里面看貨挑貨。
至于因為張氏開了鋪子,引得商家沒了生意……
“若是貨物品相好,價格合適,怎會沒了生意?”
君向誡暗自腹誹,國公爺這樣的身份,又哪懂生意人的辛苦。
但面上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苦著臉哭訴:“國公爺,世子夫人這是壞了規(guī)矩啊。她一個人把所有的生意都做了,在她那里東西都能買齊,又是設(shè)休憩處,又是送免費的茶水點心,買了東西還給送貨上門,誰不喜歡到那里買東西啊?!?
別人還怎么做生意?
“那你們能不能也學(xué)著些?服務(wù)提升上來可能就有生意了呢?我看過南北貨行白送的茶水,一點茶葉沫子就能煮一大壺吧,能費幾個銅板?點心也不是給客人吃到飽的,就一小塊鮮花餅。這不值多少錢吧?”
各商家要是舍得,愿意學(xué)著一二手段,怎會沒有生意。
君向誡一時語塞。
這是錢不錢的問題嗎?這是壞了規(guī)矩!從來就沒有這樣做的!張氏又是這樣又是那樣,手段頻出,把客人都搶走了,別人還怎么做生意!
“這還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世子夫人那里,她集中大批量的采買各式貨物,采買的價格本來就便宜,賣價也便宜,那誰還到我們鋪里買啊。做生意不能降價打壓同行吧?”
“那她采買的價格低了,總不能要求她賣得跟你們一樣貴吧?”
說不通,跟國公爺就說不通。君向誡更是胸悶氣堵。
若是他再提南北貨行還送貨上門的事,國公爺會不會要求他們也學(xué)著做?
那也就是張氏手里有人!世子養(yǎng)的莊兵都讓她叫來當(dāng)伙計看門的了,送個貨是什么問題?
要是他們賺了錢也愿意請人送貨上門。這么想好像又不對,難道之前他們不賺錢嗎?
君向誡把腦袋中的想法晃去??傊?,就是張氏壞了規(guī)矩。
黔國公見他一把年紀了還在那里生悶氣,也覺得自己的口氣似乎不對。
依他觀察,自開業(yè)以來,進南北貨行挑貨買貨的客人只多不少,張氏有人手,有船隊,她購進南北貨物有天然的優(yōu)勢,這確實會讓一些小商家沒了生意。
黔國公沉吟片刻,安撫君向誡:“各位商家為繁榮本地經(jīng)濟都做出了莫大的貢獻,我身為國公,總不能看著大家有困難不管不顧。我會找世子夫人談一談的?!?
“多謝國公爺?!?
君向誡走后,黔國公又找了數(shù)人來了解情況,又找來屬官和幕僚商議……
傍晚,南北貨行關(guān)鋪之后,霍惜回到府中,就被黔國公叫到了書房。
“見過國公爺?!?
“不必多禮?!鼻瓏嫔椭C,往霍惜的肚子位置看了一眼,移開目光。
“咱們府中有的是院子,怎不叫你舅舅住在府里?這顯得咱們沒有待客的誠意?!?
霍惜笑笑,“我在東院給舅舅留了院子。近段時間鋪子里的事情太多,有些忙不過來,舅舅留在外頭也能幫著盯一盯。”
“那就好,不可慢待了?!薄笆??!?
“你現(xiàn)在身子重,有些事可以交給下面的人做,沒必要親力親為。還是以腹中的孩子為重。”
“侄媳明白。每日也不過是到鋪子里坐一坐,翻一翻賬本,沒什么累的。身邊的下人也多,把我照顧得很好。多謝國公爺關(guān)心?!?
“那就好?!?
黔國公猶豫了片刻,便問起鋪子的情況,道:“聽說南北貨行,生意極旺,城里幾條商業(yè)街襯得一下子沒了生意。張氏,你可有什么解決之法?”
黔國公在君向誡這個外人面前,自然是要維護自家人的。且香水行確實得了百姓的喜歡,那個南北貨行連他都喜歡逛,他也不想它們關(guān)張了。
但繁榮本地經(jīng)濟,非一人之力可為。若使得城中的商業(yè)沒了活力,使得大量人口外流,那是他之過。
他父親遷來漢人,又引來各地商人到此地經(jīng)營,經(jīng)過幾十年的苦心經(jīng)營才有如今的成效,若是因為開了南北貨行,引得大量商人回遷江南和中原,將前功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