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心租下這間商鋪,主要是因為二層的閣樓,臨街的格窗正對著隔了一條小馬路的“華嚴寺”。這條仿古街上的所有建筑都有著與寺廟風格和諧一致的中式屋頂,遺憾的是一路上也沒有幾間像樣的店鋪。
愛極了閣樓上的那扇窗,喜歡靜靜站在窗前遠望著香煙繚繞的廟堂。聶大老板派來的“人馬”正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唰唰唰地刮著膩子,一身工裝的顏如玉害怕臟了頭發,老早便將一塊湖藍色的真絲方巾包在了腦袋上。
電話忽然響起,聶琛——不禁人念叨的曹操,“往下看,我在你門口呢!”
顏如玉當即從窗口探出了腦袋,馬路對面果然杵著個久違的人影,“不是告訴你別來嘛!”
“我又不進去,誰還能管著我站在馬路上?”笑瞇瞇地打量著窗口探出來的腦袋,“什么打扮?整個一牧區擠奶燒牛糞的女人!”
“去牧區玩兒瘋了吧?明年我也要去蒙古騎馬。直接奔烏蘭巴托!”表情無比向往,心已經飛去了一望無垠的大草原。
“什么呀!我們哥兒幾個是奔著羊絨衫去的,鐵蛋兒他姐夫是鄂爾多斯集團的內部人員,跟著過去占點兒便宜。給你帶了兩件,趕明兒我讓工人給你捎過來。”說著話,低頭點著了煙,“玉,你這地方不錯。我站廟里那高臺上,咱扯著嗓子喊,連電話費都省了。”
“喊多沒意思啊,咱直接唱:一個在那梁上呦,一個在那溝,咱們拉不上那話話(哎呀)招一招手。。。。。。”
“我/操,聽著怎么這么凄慘!實在想我,我就上去,有什么?大不了換身工作服冒充貼壁紙的!”
“四個月!四個月之后,你隨時可以上來喝茶。”說不出心里的感覺,期待,卻又隱隱透著不舍。“夜貓子”終于要單飛了,茫然,何處才是落腳的地方?
“行,聽你的。我先走,好好掙幾個錢咱也換個‘三星’雙屏的。”
“哎,眼睛二點零的?隔這么遠都被你看得真真的!”
之后的半個月到京城的批發中心拾掇了一部分散貨,很快便收到了境外發回來的包裹。上次的尼泊爾之行,在加德滿都結識了一對長住那里開首飾加工廠的杭州夫婦,當時留下的名片此時終于派上了用場。
很快,一間頗具異域風情的小店就這樣略顯冷清的開業了。。。。。。
“了緣堂?”
噴繪著密宗唐卡佛像的招牌瞬間吸引了開車路過的林晚生,懷疑這就是他那小女人開在仿古街上的店鋪。去她那里幾次,一直沒有過問對方生意上的事,并非不關心,只想放手讓她憑借自己的能力做點事。
停了車,嘴角隱隱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這小妮子還真能折騰,也只有她那種怪胎腦袋能想出做這種生意。成天吵著要蓋座廟住在里面,這下終于如愿以償了。。。。。。
下了車,推開半掩的店門,早晨八點半,小店還沒開始營業。身影輕輕掠過繪著青蓮的薄紗,無意間觸碰了頭頂的銀鈴,空氣中清幽的檀香霎時沖進了鼻翼。房間不大,只有一個狹長的過道,墻邊的木質樓梯上隨即響起了稍顯懶散的腳步聲。
專注的目光長久注視著掛在主墻上的巨幅唐卡,之后,緩緩移向樓梯上一身尼泊爾長袍的女人,“唐卡很漂亮,畫的是那位?”
“正面的那幅是‘黃財神’,側面那幅紅的是‘馬頭明王’,黑藍色的是‘大黑天’。”很高興他能來,雖然之前對方一句都沒問過。
“生意怎么樣?”
“一般。我喜歡的東西都賣不了,我不喜歡的都賣了。總體來說,首飾和衣裳賣得還湊合。”無可奈何,只能怪自己的腦袋跟正常人不太一樣。
“我喜歡正面那副。掛在家里怎么樣?”不是討好,的確想買。
“外行!嚴格地說那根本就不是唐卡。喜歡就跟我上來看,樓上才是真的。”誠摯邀請,就象招呼一個久違的老朋友。
林晚生粗粗瀏覽了一下擺滿首飾的柜臺,跟在女人身后上了閣樓。盛滿各色珊瑚,瑪瑙,硨磲和松石的玻璃盞,大軸的絲線、結繩、銀器,寬大的繡架,立在當中的精品展示柜,掛在墻壁上的儺戲臉譜和繪著各色佛像的彩畫。。。。。。
林晚生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正中標注著“非賣品”的歡喜金剛,揚手指著側面墻壁上的佛畫說到:“這兩幅也不錯,看上去很素雅。”
“也是唐卡,這副黑卡上描繪的是文殊菩薩;這副金卡上描繪的是白度母,相傳白度母是觀世音菩薩左眼的眼淚所化,因佛母面、手、腳共有七目,所以又稱七眼佛母。額上一目觀十方無量佛土,其余六目觀六道眾生。樓上這幾幅是真正的唐卡,是匠人依照傳統工藝用研磨的礦石繪制的。下面的那幾幅是顏料畫的,批發市場進的貨。”躬身捧起地桌上的蓮葉紫砂壺遞到扒在佛畫上的男人手里,“沒有杯子,只能用我的。剛泡好,還沒喝。呵,茶葉是偷你的。”
林某人熟絡地接過茶壺,笑望著風情萬種的小女人假意抱怨道:“家賊難防!趁我不注意居然偷我的茶葉。提醒你注意防盜,我已經惦記上了你這鋪子里的唐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