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樊樓,最近氣氛不算是太好。
開封府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似乎弄清楚了地下排水道的地型,雖然主要是打擊無憂洞的那種乞丐,但也有不少鬼樊樓的手下,被逮捕。
甚至還被開封府‘劫’走了兩次的鬼樊樓剛運到下水道中的銀錢,這讓他們損失有點大。
那些銀錢都是他們合作‘官員’放在他們哪裡,負責洗錢用的。
這一弄丟了,自然得從組織的錢庫裡把錢拿出來,進行賠償。
即使是刺客組織,也得講究信譽的,否則誰來找你‘做生意’?
龍頭會再一次舉行。
昏暗的地下空間中,機關(guān)石門關(guān)上後,依然只有桌子中央的一盞油燈在散發(fā)著幽光。
大龍頭佩戴著龍形面具,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發(fā)出‘篤篤篤’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中,顯得特別吵耳。
但沒有人有意見,即使有也是憋在心裡不說。
“開封府是怎麼知道我們這裡的地形的?”大龍頭的語氣相當不好:“還是說,有人做了朝廷的走狗?”
沒有人說話。
其它七名龍頭都靜靜坐著。
“那看來叛徒不在我們裡面。”大龍頭的聲音變化莫測,之前還是成年壯漢的聲音,說到現(xiàn)在,卻成了陰柔書生的聲線:“不管是不是有叛徒,再這麼下去,開封府遲早有一在會找到我們這裡,你們有什麼辦法?”
大龍頭測試別人是不是叛徒的手段其實很簡單,聽心跳。
他功力高深,聽力極爲敏銳,加之這裡極爲安靜,只要他想,就能聽到所有人的心跳聲。
沒有人的心跳加快。
或許有大德高僧,或者修心養(yǎng)性的道士,能在任何時間,任何情況下,都胡做到泰山崩於眼前而色不變。
可這不包括刺客。
幾乎所有的刺客,所修習的功法,都是爆發(fā)力特別強的。
而爆發(fā)力強,就意味著,要有顆強大的心臟,遇到危險的時候,心臟快速跳動,對身體各個器官進行快速供血,從而達到身體‘超頻’的目的,進行爆發(fā)型攻擊,或者逃跑。
所以,絕大部分的刺客,即使表情上能做到冷靜,但實質(zhì)遇到危險時,身體會以極快的速度,進入到戰(zhàn)鬥狀態(tài),自己都控制不了的那種。
其它七名龍頭,聽到大龍頭的詢問,依然沒有人說話。
沉默了一會後,大龍頭不得不點頭:“老四,你來說。”
坐在西南方向的龍頭搖搖頭:“老大,你是瞭解我的,我不擅長動腦子的事情,你讓我殺人,我二話不說,直接就上了,但這種事情嘛,還是算了吧。”
大龍頭沉默了會:“老七你平時話最多,現(xiàn)在怎麼不說了?”
“能說什麼?”戴著狗子面具的,坐在東北方向的男子語氣相當不爽,也有點虛弱:“我?guī)滋烨昂驼关堊釉谕ǖ览镒采希凰吡艘荒_腹部,現(xiàn)在肚子都沒有完全好,只要吃點涼的東西就拉稀,別說砍人了,連站都快站不穩(wěn)了。”
有幾人發(fā)出輕笑。
老七和展昭撞上這事,他們事後也聽說了,沒有想到,老七居然輸?shù)媚屈N慘。
“算了,既然你們都不願意出謀劃策,那就按我說的做吧。”大龍頭思索了會,說道:“老二老三,你們負責想辦法探聽清楚,是不是開封府開到下水道的地圖了。”
兩個男子點頭應是。
“老四老五,你們繼續(xù)負責之前的事情。”
“老六……”大龍頭看著他們當中唯一的女龍頭,突然語氣陰森地問道:“你什麼時候幹掉你那便宜相公?你之前利用他隱藏自己的身份,但現(xiàn)在他被你囚禁,這反而是你的破綻,極易讓你的身份暴露。”
女龍頭語氣輕淡地說道:“找個合適的時間,我就會殺掉他。”
但大龍頭卻是不信:“你的心跳加快了。我問有沒有叛徒的時候,你心跳都沒有加快,但現(xiàn)在讓你殺個男人,你居然如此激動,不想殺!”
“大龍頭真是愛開玩笑。”兔子面具下方,女龍頭舔了下紅脣:“我只是想到可以一刀又一刀,殺凌遲他,就很開心。”
其它幾個男龍頭,都幾乎不約而同搖頭。
女龍頭排行老六,雖然實力平平,但在心狠手辣這方面,卻是他們八人中厲害的。
此時,一直很沉默的第八龍頭,突然說話了:“老大,據(jù)我所知,地下水道的地圖,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jīng)被人毀掉了,現(xiàn)在沒有任何人真正清楚下水道的地形,連我們也只是知道一小部分罷了。但最近開封府的行動,明顯是有了地形圖,纔敢如此大搖大擺行動的。帶頭的人是展昭,而展昭又與陸真人交好,所以我在想……是不是陸真人蔘與到此事中了,他神異通天,用些奇怪的仙術(shù),弄到了下水道的地形圖,也不奇怪啊。”
衆(zhòng)人神色皆是一凜。
大龍頭身體突然坐得很直,這是他感覺到危險時的下意識動作:“老八,你爲什麼會這麼想,陸森此人來汴京城也有兩年了,他如果要對付我們,早就動手了,不需要等到現(xiàn)在!”
“可問題是,我們接了他的單子啊。”
“接了單子,就要和我們動手,他這是……腦子有問題?”旁邊戴著猴子面具的老四鬱悶地說道:“殺手組織接單掛著,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接了單子,就不一定說要去殺他啊。”
老八呵呵笑了聲:“陸真人可不這麼認爲,他又不算是江湖中人,怎麼會知道我們江湖的規(guī)矩。最重要的是,即使是掛著,只要時機適合,我們還是會去殺他的,陸真人天縱奇才,估計也是考慮到了這點,所以纔想著與開封府合作,把我們和無憂洞連根撥起。”
“既然是要對付我等鬼樊樓,又有地圖在手,展昭爲何要一直衝著無憂洞去?”老二問道。
老八笑了起來:“二哥,你刺殺敵人時,是不是會把那些有可能隨阻礙你的外人幹掉,以提升自己的刺殺機會?”
衆(zhòng)人現(xiàn)在完全明白老八的意思了。
“若真是陸真人蔘手,那事情就麻煩了。”大龍頭覺得有些頭痛:“即使我們鬼樊樓藏得隱蔽,估計也會被陸真人慢慢找出來。”
也不怪大龍頭覺得爲難,陸森早上放大嗽叭音樂,晚上放電影,光這兩樣事情,就已經(jīng)讓大部分的人,崇拜敬仰他了。
鬼樊樓的人也一樣,他們幾乎也會天天去看電影,其實內(nèi)心中,在認同陸森‘真人’身份的同時,也對其有比較大忌憚的。
老八說道:“所以現(xiàn)在我們最好的做法,就是在江湖上公開說,已把陸真人的懸賞放下,然後我們八人再到外邊去躲一段時間,等過上一兩年,陸真人忘這們這些見不得光的人,再自行回來。”
大龍頭想了下,說道:“老八所說有理,就這麼辦吧。”
但有人卻有不同意見,老三突然拍著桌子說道:“我們鬼樊樓什麼時候怕人了,我不走,要走你們走。”
老大嘿嘿笑了聲:“老三,我話放這裡了,你心疼自己打下的基業(yè),不願意走我也理解,我們走後,汴京城裡的人力隨你怎麼折騰都行,但真出了事,我們就不救了,如何?”
老三猛地站了起來:“好,老大,這可是你說的,不準反悔。”
“不反悔。”說完這話,老大就站起來,離開了這處方間。
隨後其它人也迅速離開,很快方間裡只剩下老三一個人。
老八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的,但他看到面具下,老三那雙如果燃燒著的,充滿了野心的雙眼,微微嘆氣,也走了。
女龍頭在下水道中彎彎繞繞,走了很久後,回到地面,就變成了風情萬種的豆腐西施。
她回到屋前,見到有個白衣男子,雙手攏在袖口裡,在自家門口站立,身形挺拔。
是誰?豆腐西施心中有些警覺,緩緩踱著小碎步,慢慢靠近。
等到家門口近處,便發(fā)現(xiàn),這人側(cè)臉很熟悉,再一細想,心裡便大驚:矮山陸真人!
她心中一突,轉(zhuǎn)身就想走。
但就在這時候,她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自己的身後邊不遠處,多了個頭戴黑紗官帽,身穿大紅官袍的俊朗男子。
御貓展昭。
糟了!豆腐西施內(nèi)心中充滿了驚懼,心跳已然加快。
但她臉上表情依然很淡定,看看後邊,然後又看看前面的陸森,她故意裝出有佔害怕的模樣,行了個萬福禮後,小聲問道:“敢問前面這位郎君,可是陸真人當面。”
陸森抱拳笑道:“確實是本人,聽說豆腐西施磨的豆花,是京城一絕,特來嚐嚐。”
這話呢,若是普通男子說來,怎麼都有股耍流氓的味道。
但陸森容貌清秀過人,氣質(zhì)又出塵,他這麼說,反而給人一種挑弄的感覺,風流而不下流。
豆腐西施臉紅垂頭,微笑道:“多謝陸真人擡愛,但我家裡的豆花已經(jīng)賣完了。”
“不可以再磨些嗎?”從後邊把人堵死的展昭走了上來,他從衣衫裡拿出一小袋黃豆:“這些大娘子請放心,我們已經(jīng)備好了豆子,你只要幫忙磨磨就行了,錢兩也不會少於你。”
豆腐看著展昭手中那個小袋子,心中暗恨,可臉上卻是羞澀輕笑著:“那就請兩位進來吧。”
說罷,豆腐西施打開自己家門,走了進去。
陸森和展昭兩人互相對視了眼,然後也跟著進去了。
而在豆府西施家門口,有不少人在探望,美人家門口,永遠不缺想佔便宜,想偷窺的男人。
見到兩個大美男子跟著豆腐西施進去了,頓時有人發(fā)出長嘆聲:“豆腐西施一次帶兩人進去,還是兩個看著就俊俏的,以後估計我們是沒有戲了。”
“別亂說,那兩人一個是陸真人,一個是開封府總捕頭展護衛(wèi),如果一個人找豆腐西施,說不定是那事,但兩個人一起,事情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有人頓時問了:“你的意思是說,豆腐西施犯事了?”
“有這可能,但也有可能與她臥病在牀的丈夫有些關(guān)係。”
而陸森這邊,三人進到院子後,豆腐西施請陸森和展昭兩人在正廳坐下,自己則到旁邊的臥室中坐下,稍稍打扮了下。
她此時內(nèi)心中極是緊張,雖然自己來了臥室,但這裡並沒有多餘的通道,要想離開,必須就得經(jīng)過正廳,陸森和展昭都在哪裡,幾乎是不會給她機會逃跑的。
“事情麻煩了。”她下意識將自己的手指放入嘴中,輕輕啃食著拇指的指甲。
她特別緊張的時候,會下意識做這個動作。
此時,牀上躺著的男人睜開了眼睛,他看著豆腐西施的背影,雙眼中充滿了怨恨和惡毒。
似乎是感覺到了這樣的視線,豆腐西施站起來,手裡多了張白帕,輕輕在男人鼻子上掃過,十數(shù)息後,男人迷迷糊糊地就閉上了眼睛。
將男人迷暈後,豆腐西施再打理了下自己的裝扮,然後走出臥室。
她見到陸森和展昭正等著自己,便笑著走上去,說道:“我現(xiàn)在就給兩位貴人磨豆花,還請稍等片刻。”
展昭把手中的小袋子遞過去。
而陸森則在打量著豆腐西施,這女人長得挺好看,還喜歡穿白裙,長得真是頗有味道。
即使很多有曹老闆屬性的人,會特別好這一口。
而展昭把裝著豆子的袋子交給對方後,突然說道:“我聽說此家男主人,得了重病怪病,臥牀不起,大娘子你爲何不幫他申請去‘回春療養(yǎng)院’?”
“向回春堂的丈夫們申請過了,但沒有通過。”豆腐西施一臉鬱悶之色:“要是能進去,該多好啊,聽說只要住兩天,死人都能活過來。”
“沒有那麼誇張。”陸森笑了起來:“雖然我醫(yī)術(shù)不算很好,但也有點讓人回覆健康的手段,豆腐西施,可願意讓我看看你家男人?要是不太麻煩的病,我就幫他醫(yī)好,如何?”
現(xiàn)在京城誰不知道陸森有仙果和蜂蜜可以治療重癥。
豆腐西施內(nèi)心一沉,隨後驚喜地叫了起來:“當真?”
這演技,完全沒有任何違和感。
陸森站了起來:“自然是真的,帶我去看看你家男人吧。”
“好。”
豆腐西施轉(zhuǎn)身,卻突然猛地扔下一樣東西,頓時屋裡塵煙滾滾,什麼都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