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劇本空間里,許朔第一次感到威脅的時候,便是面對雪娜的鏡子。
那個時候,他想把雪娜這個祭品按進血池里引誘邪神降世,而被逼急了的雪娜,就拿出了那面造型古樸的銅鏡。
縱使在精神病院里面對一群瘋子,許朔都還算游刃有余。
但在觸及到那面鏡子的時候,他驟然升起的怪異感,讓他條件反射的就遠離了鏡面映照的方位。
當時鏡子照出了他隱藏在秋子這個角色后面的真實面貌,但許朔卻還有另外一種奇怪的感覺。
再繼續照下去,可能會出問題。
上一次他反射性的避開了。
但事后,許朔的好奇心卻被調動了。
那東西看起來是專門吸收負能量一類的道具,但如果僅僅是這樣,并不該會讓他感到奇怪的威脅。
這面銅鏡,不管是入侵主人精神力的深淵黑暗,還是外面的邪神都敢吸。
而邵丹丹目前才是二級玩家,由此可見,這個道具應該是她在一級或者二級階段才得到的。
自古低級出神器,倒也不是隨便說說的。
不怪有些玩家寧愿用「靈魂果實」洗干凈屬性,就為了從頭開始打本,去得到某些低階段才能得到的獎勵。
很明顯,這個銅鏡看起來也不比楚醫生的水果刀弱,應該也會是重來的玩家想要拿到手的道具。
所以許朔真是好奇極了。
但看邵丹丹這副護崽子的架式,怕是都不會給他摸一下。
……
其實平常情況下,邵丹丹真不介意給救命恩人外加明顯比自己(不)強(好)大(惹)的玩家摸一下道具。
反正這道具是契約道具,別人拿去也用不了。
但奈何,這家伙一副不僅想摸摸的樣子,還想即使沒用也要拿走的樣子……
“謝…謝謝?”
此時,面對著這張在宿舍里看了三年的相似的臉,邵丹丹反應過來后,立刻主動給自己剛才過激行為的一個臺階下。
不要奢求大佬會給你臺階,弱小的人就自己找臺階吧。
她局促的道完謝后,又連忙說道:“你們應該就是保障局呼叫的支援吧,這個地方是四級深淵,我對付不了。”
羅凱剛好后腳走進過山車,聽到她這話,便打量了她下說道:“你先出去吧。”
讓一個二級玩家過來處理這事。
確實是太為難人家了。
邵丹丹如獲大赦,她轉頭看向過山車入口,卻見他們這處地方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清空了出來,那些黑暗風暴在空中呼嘯怒號,卻無法擠進來一絲一毫。
她一時也分辨不出這是兩人中誰的能力,但看通往入口的道路沒有阻礙,便抱著銅鏡迅速跑了過去。
等她走了后,許朔便縮小了精神力屏障的范圍,只留出了堪堪能容納兩人的位置,整個過山車的區域又瞬間被黑暗包裹。
“以前不顯,現在看來,你的精神力確實很龐大。”
羅凱意味不明的看著他說道。
許朔笑了笑:“羨慕啊,可惜你學不來。”
羅凱:“……”
他那一口氣屬實是憋住了,有些不爽的嘖了聲,拿出自己的云紋漢劍便走出了精神力屏障的籠罩。
周圍的黑暗向著他蜂擁而去,然而羅凱身上散發出炙熱的火光,觸及的黑暗劇烈翻騰,燃燒的火焰在一片濃稠的漆黑中明滅可見。
許朔可嫌棄讓這些惡心的東西近身,所以他撐著宛若光環的屏障,如一團移動的光源在黑暗中移動。
“你找到了源頭嗎?”許朔跟在后面問道。
“幾年前過山車出事,有游客被甩出車廂,就摔在了下面的灌木叢里。”
羅凱不置可否,只是邊說著可能誘發出深淵的負能量事件,一邊往軌道下方的灌木叢走去。
他小心翼翼,雖然不懼四級深淵對精神力的干擾,也不懼黑暗對自身肉體的侵蝕,但如果黑暗中有怪物也是很麻煩的。
突然,羅凱腳步一頓。
許朔這時又笑道:“你踩著人家的手了。”
羅凱瞬間觸電般跳開一步,火紅的光芒映照著地面,就見灌木叢里有一只黑漆漆的手破土而出。
他剛剛踩過去的時候,正好是手探出來的時候,結果一腳就被羅凱給踩焦了。
這只手是殘肢,手掌連著半截小臂,隱隱還能看到皮膚血肉的顏色,但斷口處流淌著黏稠的黑暗物質,而張開的四根手指被羅凱一腳踩下去,此時正在冒黑煙。
“傻逼嗎?!”
羅凱一劍插在這只手掌上,將它死死釘在了地面上,火焰直接開始灼燒。
手掌劇烈掙扎起來,隱隱還能聽到直接在腦海中響起的嘶鳴聲,無數惡意從黑暗中迸發,朝著兩人的方向,周圍的空氣變得極為黏膩濃稠。
羅凱卻忽然轉頭看向許朔,說道:“是被你吸引過來的吧?”
許朔這就不贊同了:“跟我什么關系,走在前面的是你,踩到人家的也是你,怎么鍋就在我身上了?”
羅凱無語的扯了扯嘴角,但卻也沒再說什么。
他還是認定了心中的猜想。
這些深淵黑暗一旦遇到某個人,都會跟失了智似的前仆后繼,雖然那些怪物本身也沒智。
就像這個過山車怪物,明明都還沒徹底滋生出來,身體都還沒拼成,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找了過來,于是落得被羅凱一劍消滅的下場。
以他的血液作為燃料的火焰,可不是那么好擺脫的,頃刻間一只手就煙消云散了。
羅凱收回劍,這次沒有再繼續往前打探,而是直接站在原地環顧四周。
他在等深淵自己送上門來。
許朔也沒有什么動作,他似乎只是進來蹭一點積分的,甚至還拿出了手機給別人回復信息。
就在這時,黑暗中傳來窸窣的聲音。
羅凱驀地看向那邊,劍光如虹,炙熱的氣息在陰冷與黏膩的黑暗中溢散,如同破開冰層的驕陽,倏地飛了出去!
火勢洶洶,前方直接被清出了一塊空地,而劍尖的末端釘著一只扭曲的怪物。
周圍的風暴愈演愈烈,許朔突然停下了玩手機,若有所思的看向那只死死盯著他的不可名狀物。
那怪物像個人,但肢體扭曲不成人樣,那雙渾濁猩紅的眼睛在火光中更為猙獰,深刻的怨毒與憎恨的情緒在黑暗中流淌,讓風暴呼嘯著如同怪獸的怒吼。
“等等…”
許朔剛落下聲音,他們耳邊就驟然轟隆一聲!
……
熟悉的轟鳴聲過后。
眼前的景象已經發生了改變,沒有什么壓抑的黑暗風暴與扭曲暴戾的怪物,游樂場藍天白云,風和日麗。
羅凱呆了呆,反應過來后皺眉:“難道這是一個劇本?”
許朔打量四周:“不知道,你來的時候沒用雷達掃一下嗎?”
“我是當成普通的深淵入侵事件過來處理的,沒想過會是可提取的劇本。”羅凱說道。
“那可真是一點都不盡職啊。”
“……”
羅凱再次無言以對。
雖然許朔也有導演職業,但不妨礙他這個業余的吐槽專業的不負責任。
而被吐槽了的吐槽也打開了導演羅盤,果不其然上面有個小光點,位置正是他所處的地方。
還真是個劇本。
“喲,進度條都已經一半了。”
羅凱有些意外的挑眉。
當然進度之所以這么快,可能也是他們誤打誤撞快把劇本BOSS給打死了。
這個本子,一看就是個變格本!
兩人現在所處的地方應該是從前的明珠歡樂世界,但在幾年前,這里還不是享譽陽城的最大游樂場,而是一個叫明珠公園的普通游樂園。
正巧,歡樂世界就是在明珠公園出事之后,將其收購改建的。
羅凱環顧四周,猜測此時的游樂園應該也是工作日,因為周圍雖然有游客,卻也不多。
“幾年前死的人是誰?”許朔這時問道。
他沒有認真看那份事故資料,因為也壓根就沒想過這是個劇本,自然關于以前那點事的成因他也就不在乎了。
羅凱思索著說道:“是一個女人,在過山車跑第二圈的時候,在拐彎處可能因為撞擊力過大,她的安全帶松開了,整個人就被甩飛了出去。”
“長什么樣?”許朔又問道。
“……你又是在為難我了。”
“嘖。”
羅凱當然記得那女人長什么樣,但如果讓他形容出來,也不過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的形容。
所以兩人也就只能在過山車附近游蕩,看能不能遇到受害者。
雖然明珠公園沒有歡樂世界豪華,但該有的游玩設施倒是都有,尖叫區域有過山車、海盜船、空中飛椅等刺激的項目。
而原來休息區的地方,現在也仍是休息區,只不過相較簡陋不少,旁邊也沒有小吃店入駐。
羅凱站在過山車入口前堵人,許朔卻干脆坐到了休息區的休閑椅上。
他放開精神力,直接將整個游樂園都籠罩其中,也觀察到了這個劇本的大概活動范圍。
阿爾法對信息的分析速度極快。
他幾乎是瞬間就鎖定了一群有些奇怪的人。
那是幾個年輕人,三男三女,應該是組團來游樂園玩的。
其中,有一對男女表現親密,可以看出是情侶身份。
至于另外兩男兩女,其中一對也有苗頭,大概屬于是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狀態,而另一對則毫無感覺只是普通朋友。
許朔關注的是其中一個女人,她陰著一張臉,和這個歡聲笑語的隊伍格格不入。
戀人未滿的那個女生看出了她的狀態,于是親昵的抱住她的手臂說話,然而女人的神色卻極為的不耐煩。
由六人之間的話語所透出的信息,許朔勉強腦補出了一段劇情。
六人是同一所大學且同社團的學生,因為畢業后馬上就要各奔東西了,于是他們找個時間出來聚會。
并且,這六個人之間的關系暗地里也很復雜,并不是普通的情侶與朋友的感覺。
可以算得上是貴圈真亂的關系。
嗯,就挺有劇情的味道。
在許朔暗戳戳吃瓜的時候,倚在過山車圍欄邊的羅凱突然走了過來,看著他好奇問道:“你發現了什么嗎?”
許朔側頭看向他:“嗯?”
怎么,是我吃瓜的表情太明顯了嗎?
羅凱當即道:“你好像在吃瓜。”
雖然這人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依舊平靜中帶著淡淡的溫潤,然而那雙眼睛卻微不可察的亮了起來。
也是因為有了相處的經驗,羅凱才能從蛛絲馬跡中看出,這人在默默的吃(看)瓜(戲)呢。
許朔頓了頓說道:“那邊有一群人正在走過來,你看看里面有沒有目標。”
羅凱轉頭看去,卻等了好一會才在道路盡頭看到幾個年輕人說說笑笑的走過來,而他的目光陡然一凝,落在最旁邊那個神色陰沉的女人身上。
許朔注意到了他的反應。
“是那個女人?”
“嗯。”羅凱點了點頭。
雖然那個女人陰氣沉沉,在幾個年輕人說笑的氛圍中直接甩臉色,看著脾氣就很不好,反而像個該行兇的人。
但在某些偵探劇里,一般這種人才是死的最快的。
羅凱接著說道:“如果這是個劇本的話,那事故可能就不是簡單的意外了。”
但說到這里,羅凱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補充道:“當然,也可能這是個情感本,所以并沒有真正的兇手。”
情感本雖然也會有案件出現,但死因有可能真是意外,也有可能是自殺,總之一切都是為了服務劇情而存在的,尋兇做任務反而是其次。
只是羅凱仔細瞅了瞅那幾個年輕人,感覺他們之間很難發展出什么動人的情感劇場。
就在兩人說話間,那幾個人已經走到了尖叫區域,并在過山車營業亭口買票了。
明珠公園并不是整合的游樂園,玩不同的設施都需要單獨買票。
而在買票途中,那六個人似乎有起了些爭執。
首先就是受害者甩開小伙伴的手,一個人走到旁邊去生悶氣,然后眾人暫停游玩,都紛紛跑去安慰她,安慰著就莫名和那對情侶吵起來了,一時間場面混亂無比。
羅凱感慨道:“這么任性,她不死誰死啊。”
許朔煞有介事的點頭。
眼看著那幾人還能繼續吵一段時間,羅凱邊聽,邊掏了掏褲兜里的錢包。
“這個年代是第幾代錢幣來著?”他看著錢包擰眉問道。
“第四代吧。”
“嘶,那我這第五代的錢能用嗎?”
“你試試?”
兩人要刷劇本進度,肯定是要跟著那群年輕人上過山車的,但這個游樂園玩設施要單獨買票。
許朔其實并不想花錢買票。
他可以直接讓管理員放行兩人,但他也很樂意看著羅凱糾結的樣子。
而在羅凱試試就試試的時候。
許朔回頭看著休閑椅后方的草壇,他想了想,打開玩家手冊,去演繹值商城里買了個小漂流瓶。
這是個玩具,并不是道具。
但保質期很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