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萬年縣,京兆府。
“宋大人,學(xué)生傅謙乃是揚(yáng)州知府之子,此次考中進(jìn)士入京,便要留在這京城長安的,日后還望宋大人多多提攜,多多照顧。”
“哈哈哈哈,好說好說,我與傅大人乃是同科進(jìn)士,大家同為天子門生,故人之子自然是要造福一二的。”
廳堂之中,一老一少,正在對談。
而那個自稱傅謙的年輕人,正是當(dāng)初通過人皮面具假死逃脫的姜幼安。
然后搖身一變成了揚(yáng)州知府在外的私生子。
現(xiàn)如今的他是頂著人皮面具的,但眉眼之間依舊可以看得出來姜幼安的影子。
所謂無巧不成書,這位傅謙當(dāng)初在被姜幼安發(fā)現(xiàn)之后,便暗中將其列為了自己日后的一條后路。
在他面前的中年人叫做宋義,乃是長安城的京兆府尹,也是掌管京城治安的最高長官。
“老黃,還不快把禮物帶上來?”
鬼手黃倒是沒有帶人皮面具,只是從前的他總是一副蓬頭垢面的樣子,現(xiàn)如今洗的白白凈凈,換上了干凈的衣裳,倒也似換了一個人一般。
不過現(xiàn)如今他成了傅謙身邊的老仆,自然也得叫老黃了。
老黃雙手恭敬地捧著一個長條形的錦盒上來,姜幼安接過之后,又送給了宋義。
“賢侄,這禮物我不能收,錦年是你父親,我若收下這禮物成何體統(tǒng),說出去叫人笑話。”
“宋叔叔,尋常百姓拜訪長輩尚會提些瓜果米黍,宋叔叔只要將我這禮物當(dāng)成尋常瓜果就好。”
宋義看了看傅謙,然后又看了看面前的盒子,最終還是接了過來當(dāng)場打開。
看到畫卷的那一刻,他強(qiáng)壓著臉上的笑容,作莊重狀問道:“這可是前朝首府時弼所繪百駿圖?”
“正是此圖,此圖乃家父偶然所得,學(xué)生在和父親聊天中得知宋叔叔喜歡收藏時大家的作品,于是便將此圖求了過來,特意帶至京城,贈予宋叔叔。”
“賢侄有心了,如果是他物或許我還會推辭一二,但如果是時大家的畫作,那我這拒絕的話也不好說出口啊,哈哈哈。”
看著宋義笑了,傅謙也同樣跟著笑了。
而看著自家老爺笑了,老黃也跟著在一旁笑了。
長安城,長安縣傅府。
雨若正依偎在傅謙的身上剝著葡萄,然后送入了傅謙的口中。
雨若便是當(dāng)初傅謙自風(fēng)月樓中帶走的新花魁。
那日傅謙帶著老黃進(jìn)了風(fēng)月樓。
便高喊一聲“我乃揚(yáng)州知府之子傅謙,這個花魁我要了!”后面便再無人敢開價。
因為任誰都知道揚(yáng)州知府乃是整個揚(yáng)州城中除了天一宮之外說話最有份量的人。
現(xiàn)如今,天一宮的人不在此處,那這個付大人新認(rèn)回來的私生子便是現(xiàn)場說話最有分量的那個。
但身為知府之子,傅謙也不差錢,當(dāng)場豪擲千金買下了花魁雨若。
佳人偶得自然是要共度良宵。
第二日,在傅謙前往京城的路上,便多了一個名為雨若的女人。
此時他們的居所正是傅謙的父親傅錦年在京城買的宅子。
“雨若,你看這長安城如何?”
雨若乖巧無比,可愛的瓊鼻動了動:“長安自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
“那和揚(yáng)州比又如何?”
“在雨若心里,無論長安也好,又或者是揚(yáng)州也罷,只要能在老爺身邊,便是鄉(xiāng)野之間,那也是全天下最繁華的地方……只是這邊的氣候還是有些干了。”
“哈哈哈,那回頭我便讓老黃去長安城的各大胭脂水粉鋪子里走一走,把這里最好的胭脂水粉都給你買回來,你看看哪家的好用以后便常用哪家。”
“謝謝老爺。”
……
夜晚傅謙的房間之內(nèi),老黃正在沏茶。
第一遍倒掉之后,添了新的茶水這才倒入杯中。
傅謙端起來輕呷一口:“老黃,此間的關(guān)系你可都摸清了?”
“回少爺,都摸清楚了,長安城大大小小幫派共有十三個,其中以黑虎幫與七星幫為尊,其余小幫派中有六個在七星幫這邊,五個在黑虎幫那邊。
黑虎幫乃是朝廷十二獸首中狐首暗中培植,專替狐首做些見不得人的事,七星幫背后是天一宮,這一點(diǎn)想必老爺也知曉了。
另外朝中也分為四派,文官中有兩派,武官一派,宦官一派,不過在這四派之中,都有皇帝的人,目前老黃我只收集到了部分名單,還有些皇帝安插的更深的探子還查不到,回頭我再……”
“不必了,十二獸首安插進(jìn)去的人我們皇城司不便多查,如果我要知道的話回頭問天一便可,你不要過多參與其中。”
“好。”老黃諂媚的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過少爺,今日咱們?nèi)ゾ┱赘皇桥c那宋義先認(rèn)識了一下,明日您便要走馬上任了,等您在長安站穩(wěn)了腳,能不能給老黃我也隨便安排個差事來做做?
我這大半輩子都在民間謀生,到現(xiàn)在還只是個間諜,若是能有個一官半職的,哪怕不入品,也算是為祖上爭光了。”
“這好說,想那傅謙也是有些本事的,居然能高中進(jìn)士,雖未考入前三甲,但也拿了個第七,雖然此次在京兆府中目前做的是司錄參軍,但有宋大人的照拂我也不至于太過拘束,給你謀個閑散差事那也是一句話的事。
“那下官便在此先謝過參軍大人了。”
“哈哈哈,好說好說。”
但緊接著老黃又想到了什么:“不過少爺,現(xiàn)在您只是個司錄參軍,做記錄和審核,掌符印,參議得失,雖說有點(diǎn)權(quán)力,但上面還有不少人,恐怕有些明面上的事做起來不太方便……”
“這確實是個問題,不過晉升嘛,倒也沒多難,有了功勞還怕升不上去?”
“就怕這天子腳下,勢力錯綜復(fù)雜,如今的京兆府少尹乃是刑部尚書之子,刑部尚書又偏向于武官那邊,而您的父親是文官這邊的,所以這少尹的位置怕是不好跨過去。”
“放心吧,好不好跨的不是他們說了算,而是我們說了算。”
“少爺?shù)囊馑际恰?
“哈哈哈,不要那么急嘛,我才剛到京城,再往上還有很多路要走,不僅僅是少尹,都尉、刑御史和府尹副使都要去了解一下,看看有哪些人能走走關(guān)系,有哪些人要在明面上交惡,了解過后,該死的人自然也是要死一死的。”
老黃點(diǎn)頭:“我懂了。”
“對了少爺,今日我再去查那些幫派的時候,無意間聽到黑虎幫的人說天一宮的人近日也要過來,只是不知是何人。若是他們要在京城犯下些案子,京兆府免不得要出手,那我們要不要也動一動?”
“天一宮啊,那自然是要動一動的,現(xiàn)在天一宮有些過分老實了,總得讓他們再騷動起來才是。”
“那我先去做些安排。”
老黃離開之后,傅謙便取出一把短刃,這是當(dāng)初地一捅死他時所用的兵器。
“天一啊,天一,當(dāng)初你知道地一要叛變嗎?”
“如果知道的話,又為何不說與我呢?”
說話之間他的眼中也帶上了幾分殺氣。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了腳步聲,雖然腳步十分輕,但這根本瞞不過傅謙的耳朵。
隨后他將這短刃收起。
起身來到門口,將門打開。
“雨若。”
來人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剛才老黃特意來我這邊知會了一聲,于是我便來了,日后您就是京兆府的參軍大人了,身邊少不得要人陪侍,若是參軍大人平日里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都可以說于妾身,妾身自會安排妥當(dāng)。”
“哈哈哈,雨若,有時候我覺得你完全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風(fēng)月樓那種地方,便是叫旁人來看,此時你與那些大家閨秀也沒有什么區(qū)別,甚至你比他們還要更漂亮。”
“大人,您可真會夸人,雨若都不敢想有多少姑娘讓大人這張嘴哄得心花怒放呢~”
“雨若,這話可就說錯了,往前我可不是什么知府之子,那個時候的我一門心思都在讀書上,身邊可沒什么女色,這話我也只對你一個人說過。”
雨若聽到這甜言蜜語后一臉?gòu)尚撸骸皡④姶笕耍瑫r候不早了,明日您還要早起,讓雨若服侍您歇息吧!”
“好。”
到了半夜,傅謙又睜開了眼睛,看了看身邊的人已經(jīng)睡熟了,于是便悄然離開了傅府。
大安坊。
“你是什么人?”
“我可是忠義幫的,你找死!”
“找的就是你們忠義幫!”傅謙此刻沒有再帶人皮面具,他露出了本來的姜幼安的臉,手起劍落,殺掉了屋子里的五個人,只留下一個:“回去告訴你們幫主,黑虎幫不是你們能招惹的。”
殺完人之后轉(zhuǎn)身離開。
雖然京城的人也知道天一宮,也知道揚(yáng)州那邊發(fā)生過的事,但他們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也不知道,剛才他們看到的就是姜幼安。
……
第二天一大早,傅謙起來之后,在雨若的服侍之下洗漱完穿好了官服之后就上了街,路上買了兩個肉包子,一邊走一邊朝著京兆府而去。
到了之后,自然還是宋義先帶著他認(rèn)識了一下京兆府各部門人員,少尹,功曹,法曹等等。
這些人傅謙之前便已經(jīng)都了解過了,包括他們背后有哪些人,依附的是哪一派系,家住何處,家中有幾口人等等。
簡單認(rèn)識過后,傅謙便被先安排在了抄案房中。
在這里府尹、少尹都是有自己的獨(dú)立辦公室的,而少尹、都尉這樣的人的辦公室叫做房,再往下功曹、法曹的辦公室則是叫做謝。
而司錄參軍也算是比較可以的官了,畢竟是進(jìn)士出身,過來之后自然不能做那種最低級的基本工作。
當(dāng)然這也是下放到了京兆府尹,如果進(jìn)的是翰林院,那剛進(jìn)去肯定得先抄幾年的書再說。
畢竟大家的仕途不同,進(jìn)了翰林院以后那可是要進(jìn)入六部的,如果干的好了,以后就要進(jìn)中樞參與國家大事。
只是他才在這邊待了沒多久,剛剛熟悉了自己桌案上的東西,就有衙役急匆匆的找了過來。
“傅參軍,府尹大人叫您過去呢。”
“什么事知道嗎?”
“好像是昨日夜里忠義幫的人死了好幾個,可能您剛來不知道,這忠義幫是七星幫下面的一個幫派,現(xiàn)在他們找到了七星幫,說是要去找黑虎幫要個說法。”
“還有這種事?”
傅謙說著起身便朝著議事堂而去。
到了之后,宋義便指了一個座位讓傅謙先坐一下。
又過了一會兒,等人都到齊之后,他示意了一下發(fā)現(xiàn)此事的捕快。
“幾位大人,是這樣的,我今日得知忠義堂的人昨日被黑虎幫的人殺了五個,現(xiàn)在忠義幫找到了七星幫,七星幫向來和黑虎幫不合,所以現(xiàn)在正要去找黑虎幫討個說法。”
聽到這話之后,京兆府少尹高善武皺著眉頭說道:“七星幫和黑虎幫是長安城的兩大幫派,只是一個在長安縣,一個在萬年縣,兩邊互不干涉,現(xiàn)如今若是發(fā)生了械斗,恐怕還要傷亡不少,此事還得妥善處理。”
宋義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錯,但這人是否是黑虎幫的人殺的還是兩說,上午你先帶著人去走一趟吧,順便查一查此事,若人真是黑虎幫的人殺的,那便讓黑虎幫隨便交一個人出來平息了此事,若不是的話……那就查明兇手。”
“是,府尹大人。”
只是就在高善武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宋義忽然又說道:“對了,你把傅謙也帶著吧,他剛來此處,很多事務(wù)都不太熟悉,你多教教他,他是我好友之子,也是今年的進(jìn)士。”
高善武看了看傅謙,然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在前往黑虎幫的路上,高善武和傅謙聊著天。
“剛才府尹大人說你是他老朋友的兒子,那令尊是……”
“家父乃揚(yáng)州知府傅錦年。”
“原來是知府之子,失敬失敬。”同時高善武心里也開始琢磨了起來。
揚(yáng)州知府本應(yīng)是屬于文官那一脈的,現(xiàn)如今又把兒子弄到了京兆府,這是什么意思?
是派過來當(dāng)釘子的?
但是看宋義的神情又不像,好像宋義和這個傅謙十分親近。
“難道是揚(yáng)州知府有意向武官派系這邊靠攏?”
這可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想到這里,高善武對傅謙的態(tài)度也更加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