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即將臨盆的郭貴人。
當姜嫻聽到是郭貴人來碧華宮拜訪時,面上不由露出詫色:“我原以為會是陸容華來。”這種既沒好處又得罪人,只痛快了一張嘴的事兒,是陸容華的行為模式。
“陸容華得知你晉位昭儀后,便稱病閉門不出了,”
陳常在天天去建章宮請安,便聽了一些小道消息:“貴妃娘娘說陸容華這病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好了。”
眠夏問:“可要打發(fā)了她去?”
姜嫻卻道不必。
這月子坐得她快長霉,便很愿意聽人說說話。
如果郭貴人要尋她的不痛快,她自有本事讓郭貴人回去時更不痛快。
然后,枕秋還沒將郭貴人放進來,陳常在便先一步摸了過來。
“奴才看到,來乾坤宮回話的鐘粹宮宮女,臉龐上有兩個泛紅的巴掌印,說是顧昭儀不分青紅皂白讓人扇的,”梁遇寅小心翼翼地問:“皇上可要奴才去問問昭儀娘娘實際的情況?”
“在碧華宮,我的陳常在就是可以踩著你一個貴人的臉,扇你的大宮女。要不是你有孕在身,今兒你不跪滿一個時辰,都走不出碧華宮的宮門——孩子是無辜的,我看在子嗣的份上,便放你一馬。”
郭貴人便是對氣味和他人的情緒更敏感了,就靠這第六感的本領(lǐng),她在自家鐘粹宮里揪出了兩個釘子,保準以后不會連自己愛喝什么茶,都能被貴妃直接在建章宮里點出來,害她丟盡臉面。
懷孕之后,孕婦會有許多離奇變化。
姜嫻把敞開的燕窩往前輕輕一推:“鐘粹宮可是少了郭貴人的補品?才把這些俗物看得如此重要,生怕糟蹋了一星半點。”
郭貴人登門拜訪碧華宮,結(jié)果被氣走的事,不久便傳到皇帝耳中。
姜嫻低頭欣賞嵌著寶石的精美護甲:“這些上貢來的燕窩阿膠人參,多得我當成三餐吃也吃不完,本是些尋常物件,倒也不必當成什么稀罕物,講究起吃法來,陳常在你說可是?”
姜嫻說:“你有事要和我說,那便讓郭貴人在外面等等。”
郭貴人這時迫不及待地跳出來,便是太耿耿于懷姜嫻這同期了。
姜嫻太了解郭貴人的二代心態(tài)。
謝徹一句話,便將郭貴人變相禁足了
陳常在乘勝追擊:“從顧昭儀指縫間漏出來一點,已夠我受用不盡!我有吃不完的燕窩阿膠,你有嗎?你就算有,也是因為有喜了,是給未來的皇子公主吃的,等孩子出生了,你就吃不上了,皇上給皇子公主的奶娘吃,都不給你吃。”
在謝徹的印象里,陳常在就是跟在姜嫻身后的傻乎乎小尾巴。
“既然陳常在想聽,那便留下吧。不是開了盒燕窩么?枕秋,給她勻點兒,再去請郭貴人進來。”
這些熱量和蛋白質(zhì)都低,吃著不扛餓,在姜嫻心中的優(yōu)質(zhì)食物是略微冷掉的飯菜——放置到微微冷掉再吃,便可以吃得很快而不燙傷食道。
可惜陳常在一點不怕:“我就住在碧華宮,你在碧華宮說話,說沒我插嘴的份兒?你好大的官威!可惜沒用,我不是一般的常在。”
憑什么呢?
謝徹派了太醫(yī)去給郭貴人把脈。
架不住貴妃相信,往她這送來,她便讓枕秋加些冰糖做得易入口些,可落在世家貴女眼中,便是暴殄天物的吃法。郭貴人看一眼桌上半敞著的燕窩,色如糙米,品質(zhì)極好,不禁心疼:“清者宜清,燕窩是至清之物,姐姐加些俗物進去,反倒不美,”她一頓,掩面笑言:“想是姐姐入宮前沒什么機會吃到燕窩呢,是妹妹有失妥帖了。”
郭貴人旁邊的宮女怒視陳常在:“一個常在竟放肆侮辱貴人,昭儀娘娘就這樣縱容她的無禮?這就是碧華宮的規(guī)矩?!”
言下之意,便是姜嫻她進宮之前窮得響叮當,吃不起好的。
謝徹原是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聽到中間說是受了陳常在的氣,才有點納悶:“陳常在能給她氣受?怕不是被她的蠢惹得心煩!”
要不是僥幸懷上,估計郭貴人的話語都經(jīng)不了皇上的耳。
因為有孕在身,郭貴人的排場可比嬪位,走路兩邊有宮女攙扶著,那肚子沉甸甸的,胎兒養(yǎng)得很大,孕婦本人卻不特別胖,四肢纖長,活像一只吸飽了血的蚊子。
在皇上心中,郭貴人算哪根蔥啊?
他太懂皇上了。
“既然和碧華宮的話不投機,郭貴人以后就少到處亂逛,安心待在鐘粹宮養(yǎng)胎。”
“嗯?”
姜嫻掀了掀眼皮,枕秋便會意上前先福了福身,再動作優(yōu)雅地扇了她兩個耳光,響得跟炸了個摔炮似的,在她驚怒交加的注視中說道:“郭小主在昭儀娘娘面前喧嘩無禮,這兩巴掌是代你家小主受過。”
郭貴人謝過她后,老實不客氣地端詳她片刻,笑言:“姐姐面色紅潤,可見恢復(fù)得不錯,就是神情間有些焦躁。可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惹姐姐不悅了?”
見郭貴人笑容凝固在臉上,旁邊的陳常在興奮地點頭附和:“顧昭儀不信它們有用,平常吃得很少,還是我哄著她才多少吃點的。”
狹路相逢勇者勝,富人有的是容錯,市井之徒也有他們的街頭智慧。
姜嫻笑道:“我不懂這些啊!”
室內(nèi)一片寂靜。
既自恃尊貴的包袱,也做不到當機立斷地撕破臉。
她自視世家出身,認為同期入宮的其他秀女低她一等,給姜嫻的尊重全看位分,對陳常在更是忍不了一點,立刻反唇相譏:“難道常在的份例就能見到了?我和昭儀娘娘說話,沒你一個常在插嘴的份兒。”
來碧華宮此行,郭貴人便察覺到了顧昭儀焦躁的情緒。
陳常在語氣之驕傲,一時之間竟讓郭貴人不知該如何回答。
……
她是不信燕子口水能有藥效的。
過了會,梁遇寅便來回稟:“孫太醫(yī)說,郭小主略微有些胸悶,也有食欲不振的跡象,龍?zhí)o事,但是鐘粹宮的宮女說,郭貴人因為在碧華宮受了陳常在的氣,已經(jīng)是吃不下飯了,還有,奴才看到……”
人參阿膠都好說,燕窩的作用她是真不信。
……
姜嫻輕笑:“我今天就要替陳常在把這氣出了,順便讓她清醒清醒,少來惹我。”
郭貴人不敢置信:“難道皇上給你封號了?”
“你!”
而這時,她卻看見姜嫻輕笑出聲:
郭貴人喘起了粗氣,恨恨地瞪著姜嫻。
她一聽到郭貴人登門,便忙不迭從西偏殿摸過來,圖的就是這落井下石,冷嘲熱諷的一刻。陳常在牢牢記得在御花園里,郭貴人讓她的膝蓋幾乎跪得廢掉的事情。
眠夏咋舌:“主子就不怕她說肚子痛,說您氣得她胎氣動了么?”
她一下子就聯(lián)想到大皇子被抱去長樂宮的事。
姜嫻似笑非笑地與她打太極:“托太后和皇上的福,碧華宮的補品多得根本吃不完……不過今旬上貢來的燕窩品質(zhì)倒是不錯,郭貴人可嘗過了?”
飄得自個找不著北了,說話還帶點四溢的茶香,時時刻刻要拿她的好出身來炫耀,令姜嫻想起上輩子打工時,也有遇到過看不起外地同事的本地男同事,渾忘已解放多年,說起“我們?nèi)h(huán)內(nèi)”的語氣仿佛“我們上三旗”把階級精神永存心中。
“你身邊這宮女說得不錯,這就是碧華宮的規(guī)矩。”
陳常在美美補刀:“貴人的份例里,見不到燕窩和阿膠吧!”
“我是顧昭儀最心愛的常在。”
旁人一孕傻三年,她是一孕飄十月。
郭貴人的手撫上肚子,面上一陣青一陣白,思考要否拿自己有孕的事作筏子,和顧昭儀大吵一頓。
見這架勢,姜嫻先一步免了她的禮,賜座。
因為進宮前擁有的已經(jīng)很多,入宮后便缺少破斧沉舟地梭哈的勇氣。
在郭貴人心中,有著三六九等的譜兒。
“好姐姐,我就是來聽你倆說話的,伱就把我當成小貓小狗晾在旁邊就好。”陳常在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大有落地生根,賴死不走的意思。
沒有壞心眼,就是太蠢了。
在她想出對策之前,姜嫻已經(jīng)說:“枕秋,送客。”
郭貴人柳眉倒豎,怒氣沖沖。
郭貴人蹬鼻子上臉:“姐姐哪兒不懂,只要問出來,妹妹定必傾囊相授。”
“我才剛生下昭兒,皇上跟太后不會因為這事罰我太重,再說,郭貴人把這胎養(yǎng)得這樣大,肯定是養(yǎng)得精細無比的。這樣的人,不敢拿肚子賭。”
郭貴人被“送”出去之前,一直在摸著自己的肚子,卻遲遲沒能狠下心來做出點什么。
枕秋看向主子,等主子發(fā)話。
他接著想到那挨了耳光的宮女到乾坤宮來,該是想告姜嫻的黑狀,便補充:“面上頂著明顯印記來辦差,算她一個御前失儀,如此不機靈的宮女,就不必在郭貴人跟前伺候了,送回內(nèi)務(wù)府去,換一個老實的給郭貴人。”
梁遇寅吹捧:“御前失儀是殺頭的大罪,皇上只讓她回內(nèi)務(wù)府重新分配,實在仁慈!至于郭貴人說她想見皇上……”
“朕去長樂宮瞧瞧皇子,晚膳就在碧華宮用吧。”
梁遇寅躬身應(yīng)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