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靖安靜地站在梅花樹下,這裡,是他與她初次相遇的地方。舒虺璩丣閉上眼睛,眼前,似乎還能看到女子笑意淺淺的模樣,聞到女子身上清淺的香味。
深吸一口氣,原來是梅花的味道。以前常常會想,爲(wèi)什麼她的身上,總會有這般好聞的味道。卻總說不出,究竟是什麼樣的味道。
現(xiàn)在纔想起,就是梅花的氣息。清清淺淺的,不細(xì)聞是聞不到的,卻像是細(xì)雨潤無聲般,早已讓他在不知不覺間,習(xí)慣了這種氣息。
他的眉目安靜,傾城如畫。卻偏偏冰冷異常,蒼白如雕塑。他的雙手緊緊地攥著,脣微微抿著,周圍的空氣因爲(wèi)他,變的凝滯。明明風(fēng)景如畫,卻偏偏寒意襲人。
小黑出現(xiàn)在歐陽靖身後,單膝跪下:“王爺,歐陽明的人已經(jīng)除掉,歐陽明也已經(jīng)被關(guān)進(jìn)密室。”
歐陽靖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已是一片死寂。卻在聽到歐陽明三個字時,散發(fā)出冰冷懾人的寒意。
該死!
都該死!
只要是傷害過他的顏兒的人,就都該死。
“殺。”
這個字,幾乎是從齒縫蹦出來的,充滿著強(qiáng)烈的殺意。他的臉色異常的蒼白,整個人都散發(fā)著極致的死亡氣息。
已經(jīng)五天了。
他的顏兒,已經(jīng)離開他五天了。從來沒有一刻,停止過想念。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真的,以前的一切誤會,矛盾,統(tǒng)統(tǒng)不算什麼。至少,她還能在他身邊。但現(xiàn)在,她與他,生死相隔。沒有希望,一點(diǎn)都沒有。
不是不抱著希望的,畢竟,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不願意相信,他的顏兒,竟然真的已經(jīng)離開她了。
找了,漫山遍野的找。每一寸土地,都掘地三尺地找。不眠不休地找,只盼著,他的顏兒還是在的。但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一次又一次的絕望,已經(jīng)讓他再也支撐不住。
現(xiàn)在,顏兒的仇已經(jīng)報了。只要?dú)⒘藲W陽明,那麼,人世間的一切恩怨,就都沒有了。他也可以去找他的顏兒了,然後,生生世世地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想到這裡,歐陽靖突然笑了。覺得整個人都突然輕鬆起來,原本傾城的臉上,掛了一抹絕美的笑。他的臉色幾乎透明成了白紙,沒日沒夜,不眠不休,甚至不吃不喝。讓他看上去,頹廢,低落。臉上,卻偏偏掛了一抹幸福的笑。
歐陽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想到死,竟然可以這般的幸福。
解脫了。
終於可以不用再受著撕心裂肺的煎熬,思念著她,心疼著她。不斷地自責(zé),不斷地回放著從相遇到相愛的片段。
這般清晰,彷如昨天。
小黑一聽歐陽靖這話,想了想,垂下頭道:“王爺,是不是應(yīng)該將歐陽明的消息放出去,以便引來更多的暗處的人。”
歐陽靖眼底一片寒霜,低下頭,看著小黑:“我說了,殺了他。”
小黑知道王爺是瘋了,爲(wèi)了王妃,他什麼都不管不顧了。但是,這般貿(mào)然地殺了歐陽明,只怕是會落得個謀朝篡位的名聲,還會漏了不少的大魚啊。
但這些話,小黑不能說。他只能跪在原地,不肯起身。這般的將歐陽明殺掉,是絕對不理智的。只要是對王爺不好的事,小黑都不會去做。
他從來不會去忤逆他。因爲(wèi)他是他的主人,但是,危害主人的事情,他也決然不會做。死也不會做。
小黑是見過歐陽靖在戰(zhàn)場上的樣子的,神氣,霸道,睿智,唯我獨(dú)尊,決勝千里。但自從中了毒,殘了腿,他便再也沒有上過戰(zhàn)場。
沒有神氣,沒有霸道,沒有唯我獨(dú)尊,更沒有決勝千里。但他,始終是他。那個戰(zhàn)場上的神話。他依然內(nèi)斂,沉默,睿智。他只是少了腿而已,他只是累了,想歇歇了。
但這一次,小黑真的有點(diǎn)怕了。少了腿,王爺顯得比任何人都淡定。甚至,連失落的表情都極少看到。但少了王妃,王爺卻像是沒了心。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卻偏偏意識清醒。清醒地殺戮,殺了那些曾經(jīng)傷害過王妃的人。
歐陽靖看著小黑,許久,他動了動身子,聲音乾澀嘶啞:“既然你不願意殺了他,那我自己去。”
小黑依然垂著頭,跪在地上。看著歐陽靖一步步遠(yuǎn)去的背影,他忙起身,跟在他身後:“王爺,您不能殺歐陽明。”
歐陽靖沒有停下,繼續(xù)徑自地向著外面走去。他不是不知道,不能殺歐陽明。剛剛得罪了古國,如果這時候朝綱不穩(wěn)的話,怕是會造成外敵入侵的後果。但是,這些跟他有什麼關(guān)係?
他只知道,他的顏兒死了,那麼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他值得在意的事了。入侵了就入侵了,大不了,這江山他不要,拱手送人。
小黑走上前,跪在歐陽靖身前:“王爺,您想想先皇吧。他這般辛苦地打下江山,若是讓他泉下有知,會死不瞑目的。”
歐陽靖腳步一頓,深深地呼吸。無論如何,歐陽明都非死不可。顏兒的事情,跟他肯定脫不了干係。不然,就憑這一個外朝公主,難道還能買通層層侍衛(wèi)?
“滾。”
小黑低著頭:“是。”
歐陽靖繼續(xù)往前走去,剛到王府門口,一個人影便已經(jīng)衝了過來。拉著歐陽靖的袖子:“王爺,求求你,放了皇上吧。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歐陽靖冰冷地看了看容月,拂開她的手:“別在我面前晃,煩。”
容月擡眼看著歐陽靖,眼淚一顆顆地往下掉:“求求你,不就是想要皇位嗎?給你,通通都給你,你要你要的,都給你,好嗎?好嗎?”
歐陽靖冷聲的笑了笑,看著容月:“我只想要他死。”
皇位?權(quán)利?能換的回顏兒的命嗎?可笑,真該死的可笑。她活著的人,有什麼資格來告訴自己,你要什麼,就通通拿走?
“殺了他,我要什麼有什麼。”甚至,連顏兒都能見著了。多好。
容月拼命的搖著頭,淚流滿面。歐陽明是她愛的人,她怎麼能看著他眼睜睜地死?“就算你要?dú)⒘怂笄竽悖屛以僖娝幻妫屛腋涝谝黄稹!?
歐陽靖看了看小黑,陽光下,蒼白的臉上,泛著病態(tài)的紅。他的眉微微蹙起,有些不悅。小黑見狀,忙上前將容月拉了下去。
容月的手像是要被折斷了一般,她忍著痛,大聲喊道:“歐陽靖,你不是人,你連你的哥哥都不放過。你利慾薰心,遲早會遭報應(yīng)的。”
歐陽靖駐足,回頭,神情冰冷,看著容月:“我已經(jīng)遭了報應(yīng),所以,現(xiàn)在輪到你們了。他是怎麼對待顏兒的,我就要十倍奉還給他。”
一想起顏兒,歐陽靖的心就開始一陣陣的疼。穿心刺骨,他右手捂著心臟的地方,微微閉了閉眼。臉色變得越加蒼白起來,他的顏兒,臨終前受過什麼樣的苦?
等見了面,一定要好好問問。但是,但是那個倔強(qiáng)的女子,是一定不會說出來的。她這般柔弱,卻這般堅強(qiáng)。又怎麼會哭哭啼啼地告訴他,受了什麼樣的委屈呢?
她一定會笑意淺淺地看著他,臉上會有一對梨渦,嘴角微揚(yáng),微微嬌憨,她會說:“歐陽靖,我沒事的。你不用擔(dān)心的。”
容月整個人一怔,面色變得越加蒼白起來。她的脣微微顫著,連聲音都帶著顫抖,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不是因爲(wèi)謀朝篡位?而是,而是因爲(wèi)……”
她嚥了咽口水,實(shí)在是害怕聽到答案。難道,皇上是因爲(wèi)自己,纔會被關(guān)起來,性命攸關(guān)的?她攥了攥手:“而是因爲(wèi),容顏不見了?”
歐陽靖看著容月,眼底閃過一絲探究。所有人都知道,容顏是死了。這幾天,天天都在尋找著她的消息。所有人都已經(jīng)知道,並且認(rèn)定,靖王妃紅顏薄命,已經(jīng)死了。而容月,卻說她不見了。
只是不見了。
他瞇著眼,整個人散發(fā)著懾人的光芒,看上去,危險得很。他走近容月:“你剛剛說什麼?”
容月看著歐陽靖走近自己,說不害怕是假的,他的氣勢太過懾人。讓她的呼吸微微地停滯,但心裡卻有一個信念支撐著她,她深吸了一口氣:“你爲(wèi)什麼要非要?dú)W陽明不可?是不是,因爲(wèi)容顏?”
歐陽靖仔細(xì)地看著她,點(diǎn)頭:“大部分是。”
歐陽明一直想殺自己,而自己,也不會放過他。他們有著世界上最親近關(guān)係,血脈相連,卻註定只能互相殘殺,只留下一個。
容月只覺得整個人天旋地轉(zhuǎn),腦袋一下子變得昏昏沉沉。原來,皇上到今天這個地步,竟然是自己闖的禍?原來,一直以來,害人的始終只有她。要不是她設(shè)計將容顏送走,皇上也許還是萬人之上的皇上。
她怔怔地哭了出來,像是瘋了一樣地?fù)u著頭:“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容顏就不會不會離開,皇上也就不會變成這樣。”
歐陽靖整個人一怔,大步跨向容月,抓著女子的胳膊,緊緊地捏著,身子微微地顫著,他儘量地睜大眼睛,看著容月:“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容月還迷茫在自己的世界,歐陽靖大聲的吼道:“說。”
容月清醒過來看著歐陽靖:“你放了皇上,我知道容顏在哪裡的。是我用計將她帶走的,不是歐陽明。歐陽明喜歡容顏,又怎麼會害了她?是我嫉妒,我不好,我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