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母慈女孝(3K,今日加更)
皇城宮門之前,庫房深淵之畔。
皇后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抬頭凝望天際,只見鉛云密布,冥神之面半隱于云后。
“開始下雪了。”她喃喃道,輕得像雪花落地般無聲無息。
但還是被旁邊琢磨著心思要如何討好新主的宮人給接住了。
“是呀,皇后娘娘,明明才剛過中秋,今年這雪是下得早了些。”宮人湊趣兒地接腔道。
李簡兮抬頭看著雪花,怔愣著出了神。
忽然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輕輕伸來,為她攏了攏身上的狐毛大氅。
“小心,別冷著了。”皇后的聲音溫柔響起。
“謝母后。”李簡兮配合地說道。
一派母慈女孝,旁邊的宮人見狀,頓時忙不迭地稱頌起天家母女情深,眾官也紛紛附和,齊聲稱贊。
李簡兮聽了,臉上也是羞怯的笑容。
此時,她正跟著皇后,在宮門迎接梅虞廷。
雖然梅虞廷只是一介大學(xué)士,但是從雪山來,地位非同一般。
因此皇后也不得不禮遇相待。
這時,一串清越的鈴聲自雪中響起。
眾人循聲看去,一列威嚴(yán)的儀仗從天際翩然而至。
前方金鑲玉飾的旌旗在風(fēng)中飄動,而在儀仗正中,是一頂深紅錦緞勾勒金絲云紋的華貴云轎,四角青銅小鈴搖曳著。
正是特派前去接貴客的皇家云轎。
云轎輕盈落下,轎簾被宮人掀開,一位中年女子從中緩步走出。
她身穿素雅的青衣,面帶溫和笑意,舉手投足間盡顯淡然從容。
她走上前,微微行了一禮,“皇后娘娘,別來無恙。”
“梅大學(xué)士免禮,你可真是客氣了。”皇后笑意盈盈地上前,親熱地牽住梅虞廷的手,柔聲道,“這般冷的天,你從雪山遠(yuǎn)道而來,可真是辛苦了。”
“沒法子,長安的事牽動天下,雪山也很是關(guān)心,特意讓我來瞧瞧。”梅虞廷也是微笑,目中卻隱含深意,“我從雪山趕來,沒想到你們行動如此之迅捷,竟然在卯時以前便結(jié)束了。”
“是啊,事關(guān)天下,不能不快。”皇后依舊含笑,仿佛真心接受梅虞廷的夸贊。
“只是,這么大一個窟窿,深淵外露,您這皇城高懸其上,這天下坐得安穩(wěn)嗎?”梅虞廷回頭看向深淵,狀似無意地說道。
兩人笑著,言語間卻已暗藏鋒芒。
安知此天下是否彼天下。
“倒也無妨,龍脈已被冥王收取鎮(zhèn)壓其上,加之皇城龍氣與庫房之都守護,尚可保長安無虞。”
皇后的笑容不變,稍作停頓,繼續(xù)說道:
“更何況,作為唐國的皇族,當(dāng)然要為國為民,這樣危險的位置,只有我們坐著,天下才能安心啊。”
言下之意,她如今的位置無可撼動。
梅虞廷聽出弦外之音,微微一笑,輕聲應(yīng)道:“皇后娘娘果然心懷天下。”
兩人言語間盡顯親熱,仿佛多年摯友,緩步走向?qū)m中。
李簡兮跟在身后,安靜地聽著。
她身旁是梅虞廷的夫君——織造總署院正章春學(xué),此時只能亦步亦趨地垂首跟著,守著禮節(jié)沒有上前與妻子搭話。
自庫房上來后,破壞了神官行動的他,儼然成了大功臣。
加上文首輔失蹤,且本來文思源就是奉神者,還是太子李玄的生父,如今不可能再用。
已經(jīng)詭化的章春學(xué)正好順勢而上取而代之。
梅虞廷與皇后相談甚歡,自是也無暇顧及與夫君敘舊。
“如今看來,長安的修復(fù)正井然有序,看來皇后是領(lǐng)導(dǎo)有方。”梅虞廷贊許道。
皇后臉上喜色隱現(xiàn)。
然而,梅虞廷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我一路看來,是詭異四起、民不聊生,恐怕長安的事情結(jié)束了,民間還需要多花些心思。”
皇后依舊笑容不改,淡然道:“這是自然,如今有冥王在天,詭化也能慢慢平息,而且,相信章大人也已經(jīng)布置下去了……”
章春學(xué)低頭拱手道:“是,微臣已經(jīng)安排各地織造院解決當(dāng)?shù)氐脑幃悊栴},穩(wěn)定詭化進程,尋求共存之道,若有失去理智的詭人,馬上送至織造院進行穩(wěn)定性治療。”
皇后贊許地點頭,柔聲道:“章大人辦事,本宮一向放心。
語氣中盡顯親近之意。
梅虞廷當(dāng)然知道皇后的刻意討好。
只是,夸贊她的夫君處事,并不足以改變她來此的目的。
一行人緩步來到宮中一處園林景致的偏殿。
殿中早已備下酒肴,顯然是特意為梅虞廷設(shè)下的接風(fēng)宴。
雕花落地門窗大開,落下的禁制將寒風(fēng)隔絕,正可瞧見庭中初雪映襯下的假山流水,又不至于被風(fēng)雪吹著,好不愜意。
“梅大學(xué)士,行途勞頓,也到了午時,想來也是累了,先坐下用些酒菜吧,也好解乏。”
皇后首先落座于上位,滿面笑容,熱情招待。
梅虞廷隨之落座,目光四處掃視,似乎在尋找什么,旋即笑道:“不知圣上今日為何未至?”
皇后微微一笑,答道:“圣上近來染了風(fēng)寒,今又驟降飛雪,本宮實在不忍讓他勞累,便請他留在殿中靜養(yǎng),以免加重病情。”
“原來如此,娘娘貼心,倒是臣失禮了。”梅虞廷點頭道,“說來,我此前也聽說龍體欠安,特地從雪山帶來了些特效藥,正好待會兒讓我給圣上呈上,定能助他早日康復(fù)。”
“如此正好,那就勞煩梅大學(xué)士了。”皇后笑意盈盈道。
隨后,她舉起酒杯。
“來,梅大學(xué)士,我們先飲一杯,以暖身驅(qū)寒。”
梅虞廷看了章春學(xué)一眼,見他微微點頭,便展顏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身子暖了,場子自然也熱和了。
有些話,自然可以開口了。
皇后看似隨意地放下酒杯,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
“不知此次學(xué)士遠(yuǎn)道而來,究竟有何要事相詢?不是僅僅想來瞧瞧我們長安城錯落有致的新氣派吧?”
梅虞廷抿唇一笑,“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來尋一人罷了。”
“哦?是哪位貴人,竟勞得梅學(xué)士親自前來?”皇后頗為好奇,眼角微挑。
梅虞廷含笑答道:“是一名學(xué)子,還是我兄長的得意門生,名喚柳笙。”
……
柳笙和文微闌吃完了豆花,便各回各家。
文微闌要回去說服家中長輩,同意從嫁妝中拿出一部分銀兩用于創(chuàng)立青云閣。
而柳笙也是如此。
柳笙憑借記憶,來到了一座熟悉的宅邸前。
依舊是凌府,也依舊是工部尚書府。
柳笙走至府門,敲了敲門環(huán)。
門房探出頭來,看見是她,立刻一臉驚喜,歡喜道:“小姐回來了!””
說完,門房便急急忙忙地將大門打開,恭恭敬敬地將柳笙迎入府中。
柳笙方一踏進門,“小姐回來了”這句歡迎之辭在院中此起彼伏,侍女仆從紛紛停下手中的活,朝她行禮。
片刻后,一個對于柳笙來說熟悉又陌生的侍女——月芽,匆匆趕來,滿臉喜色地說道:“小姐,今日怎地又回來了?”
柳笙微微一笑,半帶玩笑地問道:“不歡迎嗎?”
“哪里的話,我可是恨不得天天都見到小姐!”月芽笑得甜美,眼中盡是歡欣之色。
“嘴真甜。”柳笙隨手摸了摸月芽的頭。
月芽笑意更深,忽而想到什么,忙說道:“對了,凌大人也回來了,此刻正在后院賞雪呢!”
柳笙一聽,轉(zhuǎn)而朝著后院走去。
“我爹呢?”她邊走邊問道。
“老爺還在廣豐樓忙著呢,說是今日初雪,長安人肯定想吃羊肉煲,正在為此準(zhǔn)備呢!”月芽在身后答道。
柳笙點點頭。
到了后院,只見雪花飄動,落于假山流水之中,一派清幽景致。
遠(yuǎn)遠(yuǎn)望見銀白竹林間,一個女子身影正在亭子里獨自坐著,正在自斟自飲。
柳笙心中微熱,快步走上前,柔聲喚道:“娘!”
女子抬眸望來,看到柳笙,不由露出熟悉的笑意:“你怎么又回來了?”
那笑容讓柳笙心頭一暖。
她鼻頭微酸,忍不住奔上前去,一頭撲進娘親的懷中,緊緊抱住。
“娘……”
凌有蓮被女兒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哭笑不得。
她輕刮了刮柳笙的鼻子,嗔道:“這般大了還這般黏娘,真是要讓人笑話了!天下人可知這柳狀元竟是如此娘寶?”
柳笙也不放手,反倒更緊地抱住,嘴上說著:“娘寶就娘寶,想做一輩子娘寶!”
這樣的感覺已經(jīng)許久沒有了。
上次匆匆一見,娘和爹卻帶來小綠園的噩耗,還有他們身上莫名其妙的計劃,一切都讓柳笙無法徹底投入親情的溫暖中。
只能一邊感受難得的溫情,一邊絞盡腦汁,想著如何讓他們脫離這漩渦。
但是現(xiàn)在看來,或許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大勢所趨,沒有人可以逃脫。
【現(xiàn)在,我們不也是投入虛假的溫暖中嗎?如果不趕緊解決問題,這一切都是短暫的,終將失去的。】
心里的柳笙這么冷冷一句,柳笙也是清醒了。
柳笙深吸一口氣,悄悄地在娘親懷中擦去眼角的淚珠,隨即站起身,勉強一笑,道:“娘,就是太想您了。”
凌有蓮白了她一眼,然后皺眉道:
“這天氣如此寒冷,怎么穿得這般單薄?”
說罷,她便脫下自己身上的大氅,輕輕披在柳笙的身上,又替她仔細(xì)地攏好。
這熟悉的動作,讓柳笙心頭一顫,仿佛又回到了小綠園的屋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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