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遇刺并沒有讓關鵬舉有多大的擔心,眼下這個局勢,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只是有些人希望泰州發酵,爆發,有的則需要他安靜地等待并承認大越朝正發生的一切。顯然,蒙元不希望泰州的數十萬軍隊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被自己所掌控,那么,殺死自己當然是最簡單的選擇了。
他拒絕了關寧留在蒼梧等待后面的部隊到達之后,再一齊出發的要求,那起碼要等上近一個月的時間,堂堂的關鵬舉被一兩個刺客重嚇得躲在蒼梧之中如同一個縮頭烏龜一般,當真要貽笑天下了。更何況,即便是現在,自己身邊也有一百余名衛士,這些衛士可都是精銳之兵,蒙元想殺自己,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刺殺,難不成他們還能組織起大隊人馬來不成?
不過在關寧的堅持之下,他總算是答應了從蒼梧調五百鎮軍隨同自己前往泰州。關寧心中一直有些惴惴,昨天那個箭手逃逸而去,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走得無影無蹤,顯然對手早已經安排好了退路,而且有人接應,這個箭手高明的箭術讓關寧心生警惕,這樣的人總是危險的,誰也不知道他會躲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時間忽然射出一支冷箭來,他只能用人將關大將軍圍起來,百余名精銳侍衛團團圍住關鵬舉,而五百鎮軍散布在外圍。
關寧自己也知道自己有些小題大做,這樣的陣仗。除非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能調動正規軍隊來襲擊,否則一般的暗殺根本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沒有人認為在這樣的警戒之下,還能有人能夠襲擊關鵬舉,每向泰州近一步,便離大軍更近一步,而且這個時候,泰州的關震云也應當已經接到信息。率部來接應父親了。
紅石峽頂,蘇燦看到遠處不斷接近的關部,看到在風中飄揚的愈來愈清晰的關字大旗,蘇燦緊緊地握了握拳頭,慢慢地將自己隱藏了起來。
很快,一切都會結束了。
紅石峽,長達十數里。穿過這道峽口,便進入泰州境內。蘇燦的殺局便設在這道峽谷之內。
蹄聲得得。鎮軍率先進入了紅石峽。隨后,關字大旗也緊隨在鎮軍之后,從峽口消失。
泰州城,馮從義,從良等一干大將再一次齊聚在泰州知州府。關鵬舉雖然還沒有到,但是,前來宣旨的欽差就已是提前抵達了。
“蘇燦還沒有回軍中去履職么?”大門口。從良看見匆匆而來的馮從義,走上前去。關切地問道。
馮從義有些懊惱地甩甩頭,“身為武衛右統領。長期不至軍中,如不是事出有因,我早就派人抓了他綁著去軍營示眾了。”
從良哈哈一笑,“情有可原,情有可原,不過馮將軍,蘇將軍以后只怕不能再在軍中帶兵了吧?”
馮從義停下了腳步,怔了怔,“如果他能拋下這些個人恩怨,我倒是愿意為他擔保,蘇燦是一員難得的大將啊,就這樣賦閑有些可惜了!”
從良意外地看著馮從義,突地苦笑了幾聲,緩緩地搖搖頭。這個馮從義,當真太天真了。
知州府內,戒備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權知州這么大陣仗啊?看來對天子派來的欽差非常看重啊!”馮從義道。
從良笑道:“是啊是啊,新帝登基,我們這些人前途未卜,權知州自然要小心一二,再怎么謹慎也是不為過的,這些個欽差啊,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當然要巴結好羅!”
馮從義撇撇嘴,有些不以為然。
從良卻轉頭看著馮從義身后的關震云,“關老弟,我可是聽說這一次你父親要親臨前線,以后你可得多多關照關照哥哥我啊!”
關震云笑著欠了欠身子,“將軍說笑了。”
“不是說笑,不是說笑!”從良認真地道。
“章玉亭和孫傳亮呢,怎么還沒有過來?”馮從義看著從良,他竟然是一個人過來的。
“他們兩個有點別的事情,就不來了,反正就那么一回事!”從良擺擺手。
馮從義一愕,還沒來得及問個究竟,權昌斌已是出現在他們的前方,“二位,欽差大人已經等得有些急了,快點吧。”
馮從義將喉嚨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隨著權昌斌快步走進大堂。大堂之內香案已經擺好,一位六品官員手捧著裝著圣旨的黃匣子,站得筆直,在他身后,肅立著四名大內侍衛。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權昌斌,馮從義,從良等一眾文武官員一水地跪倒在地,以頭觸地,靜靜地聽著欽差宣讀圣旨。
這是一封加官進爵的圣旨,馮從義由三品云麾將軍晉升為二品輔國大將軍,從良晉升為三品云麾將軍,其它諸如關震云等一眾統領都被晉升為四品宣威將軍,連蘇燦都沒有拉下,而權昌斌更是被宣召進京,進入內閣。
對于這樣的圣旨,眾人都沒有什么可意外的,安撫人心,穩住軍隊,不管是那一位皇帝都會這樣做,圣旨宣讀完畢,按理應當是山呼萬歲,謝主龍恩了,但除了馮從義與關震云兩人之外,其余的人雖然還是跪在地上,但卻都直起了身子,眼光之中除了一水的清冷之外,看不到絲毫的興奮與感激。
欽差候褰看著詭異的一幕,一顆民不由往下一沉,看著最前列的權昌斌,故作鎮靜地道:“權知州,恭喜您啊,以后就是內閣大臣了,這還是數十年來第一次從北部諸州選調了!”
權昌斌呵呵笑著站了起來,“這么說,我當真得五體投地的多謝大皇子的恩典了羅?”
候謇手一抖,“權知州,你失言了,那是當今圣上。”
從良一躍而起,“敢問欽差大人,我們的督軍四爺現在何處?是被大爺殺了呢,還是關起來了?”
“大膽!”候謇已經知道不好,眼光看向馮從義與關震云。“四爺與當今皇上乃是骨肉同胞,如今正在宮中為先皇守靈,你竟敢如此誹謗四爺與陛下的親情,從良,你想要造反么?”
從良一聲怪笑,“正是要造反。我呸你個奶奶的,天下誰不知道,先皇陛下是要傳位給我們四爺的,大爺弒父逼兄,人神共憤,還想我們向他屈膝!”嗖地一聲拔出刀來,已是架在了候謇的脖子上。
候謇身后的四名大內侍衛大驚失色,手剛剛搭上腰間的刀把,嗖嗖的弩箭之聲已經響起,四名侍衛哼也沒哼一聲,委頓在地,蹬彈了幾下,已是一命歸西。
“從良,你要干什么?”大廳之內突然上演的這一幕讓馮從義目瞪口呆,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
話音未落,大堂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大隊的士兵已是涌了進來,清一水的都是泰州鎮軍。權昌斌微笑著看向馮從義,“馮將軍,李鑒弒父逼兄,謀逆篡位,人神共憤,我與從良將軍已決定起兵鋤殲,你,可愿意參加么?”
馮從義雙手發抖,“從良,權昌斌,你們知道你們在干什么?大敵當前,你們竟然要倒行逆施么?難道你們不知道蒙元虎視眈眈么,大越什么地方都可以亂,唯獨我們這里亂不得啊?”
權昌斌冷冷一笑,“大道已失,還談什么御侮于外,如果讓李鑒這種人統領大越,當真是乾坤倒置,黑白顛倒。馮將軍,此時此地,你只需回答我一句,愿不愿意與我們一起高舉義旗,以迎四爺?”
馮從義氣極而笑,轉身便走,“泰州衛軍,絕不會如你們所愿的。”
嗆的一聲,兩把橫刀攔在了馮從義的前面。
“滾開!”馮從義須發倒豎。幾名鎮軍的眼光轉向權昌斌。
“馮將軍,既然你執迷不悟,那就委屈了!拿下!”聽到權昌斌的命令,四五名鎮軍一涌而上,將馮從義團團圍住,卸了馮從義的武器,兩臂一剪,已是反綁了起來。關震云隨即步了他的后塵,被緊緊地捆了起來,兩人帶來的衛兵在府外早已被解除了武裝。
被緊緊地按著腦袋的馮從義努力地抬起頭來,“從良,不要沖動,關大將軍就要來了,他已經到了鞏州,當他出現在衛軍之前的時候,你還能帶走一兵一卒么?懸崖勒馬,未時為晚!不要誤己誤人誤國誤民啊!”
從良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手里佩刀用力一勒,鮮血飛濺,候謇兩手緊緊捂住喉嚨,搖晃了幾下,瞪著一雙不敢置信眼前發生一切的眼睛,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馮從義閉上了嘴巴,連欽差都殺了,從良和權昌斌是鐵了心了,無論再說什么都不會有作用了。他低下了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關大將軍,你以為他還能來泰州么?”從良似笑非笑地看著馮從義與關震云,“蘇燦早就出發去迎接他了。”
馮從義與關震云霍然抬起頭來,看著從良的眼睛里充滿了驚訝,“從良,蘇燦想干什么?”
從良微笑道:“二位既然已經猜到了,何必還要我多說?”
“王八蛋!”關震云劇烈地掙扎起來。
“來啊,請二位將軍下去好好休息吧!”權昌斌擺擺手,衛兵們如狼似虎一般將兩人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