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午的態度轉變的很快,但走蛟幫的眾人并沒有覺得奇怪,相反他們也收斂了大半怒氣,老老實實的站在了原地。
白馬筱沒想到這家伙出面會這么管用,小聲道,“早知如此,你早點出來多好?”
汪海微微一笑,對身后小聲道,“我也沒想到這偏遠小幫會有人認識我。”
白馬筱一愣,心想原來他并沒有十足把握可以鎮住他們啊,那他的這次出面還真帶了不少賭的成分。
現在看來,這走蛟幫里認識他的人不少,而且還都明白他的厲害,不但是江午,連江少俞也對他畢恭畢敬的說,“汪督公,深夜來訪,不知……”
“不知?”汪海細眉一挑,臉上瞬間蒙上一層慍怒,“你們走蛟幫的人殺害了本督的探子,現在你跟本督說‘不知’?”
這話說的眾人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好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按在了他們的腦袋上,沉重的壓力使得他們不得不低下頭來。
江少俞連忙解釋道,“汪督公,此事小民也是剛剛才知曉,但還未得到證實,不知是否是誤會……”
汪海怒道,“誤會?半個時辰前本督親自從河里撈起了那名探子的尸體,其死狀與花子幫老幫主無異!正如這云姓女子所言,今夜那探子跟蹤她來此,卻遭人暗害,人證物證具在,你還想狡辯嗎!”
眾人面面相覷,原先只以為是那云歸隨口胡言,擾亂他們的心緒,沒想到居然是真的,而西廠的汪督公居然親自來到此處,那么四周是不是也暗中埋伏了西廠的番子?
正慌亂間,江少俞喝道,“李克!”
說到此人,眾人的目光又紛紛投向了這個矛盾的源頭。
花黎是他殺的,引來了云歸和汪海。如今他又殺了西廠的探子,使得他們與西廠結仇,這家伙惹的禍不小,眾人的目光中大多充滿了埋怨。
然而李克卻并沒有任何慌亂,相反卻平靜的出奇。他緩緩來至江少俞面前,面不改色的問道,“幫主有何吩咐?”
江少俞正色道,“如今你為走蛟幫引來如此大難,你自己向汪督公解釋!”
李克一臉無所謂的看向汪海,淡淡的道,“那人深夜在此鬼鬼祟祟,我殺了他也是合情合理吧?我哪能想到他會是你們西廠的番子?”
他這話不但絲毫沒有畏懼,反而還很不敬,走蛟幫的人無不瞪大了雙眼,驚恐的看著這個不怕死的家伙。
相比他們,汪海的反應卻是平淡的多,沒有絲毫的憤怒,他一眼便看出這個李克并不簡單,不單單是他的十字刀法,更多的是他那與這走蛟幫格格不入的氣質。
憑借汪海多年來的經驗,此人定然是十字刀宗的刺客,可他為什么會出現在走蛟幫,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的確是合情合理,那探子居然會被你發現,如此無用之人,死不足惜。”
汪海的一番言論讓白馬筱大跌眼鏡,不禁皺眉,小聲道,“你還有沒有人性啊?他再怎么說也是因公殉職,你……”
汪海并沒有理會,而是繼續說道,“本督今日也不是想和你們算這筆賬,只是奉娘娘之命前來調查花黎被害一案。如今既已證實兇手是貴幫的這位李先生,那本督就要帶這位李先生與那云姓女子一同回去,向娘娘復命。”
一聽不會連累自己,眾人都露出了欣喜的神情,但江午卻變了臉,“不可!此女子殺害本幫的老幫主,豈容她一走了之?!”
汪海笑道,“江二爺,娘娘要的人,你也敢阻攔嗎?”
這所謂的娘娘,江午自然知道指的是皇后娘娘,那個手握天下情報,權勢滔天的女人,比起西廠,她是最最惹不起的人。
世人皆知,這南素玄手下除了西廠之外,還有一支“巾幗衛軍”,號稱是女子錦衣衛,但實則權力遠大于真正的錦衣衛,是比西廠更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見他果然臉上掛滿猶豫,顯然是認慫,白馬筱一時沒忍住,小人得志般的朗聲道,“沒這個膽量就不要學人家謀朝篡位嘛,現在你死死的抓著她不放,不就是舍不得這么好的借口?”
他這話一說出口,汪海立刻回頭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住口。
白馬筱認識汪海以來,沒見過他這么恐怖的眼神,下意識的乖乖閉了嘴。
江午聽了這話果然大怒,“臭小子!你真的是活的不耐煩了!我兄弟遭此人所害,難道我還不能追究了么!”
白馬筱很想反駁,但看了汪海的眼神,還是選擇將話語權交給了他。
汪海警告似的白了他一眼,轉而說道,“江二爺,此事有蹊蹺,為何你始終不肯查清楚再動手,莫非真的被這小子說中了嗎?”
江午一時語塞,江少俞見狀便打了個圓場,“汪督公勿怪,我二叔他只是悲傷過度,不能自已,我們走蛟幫雖不是什么名門大派,但自問還是團結一致的。”
江午趕緊順著臺階走下,“沒錯,是我唐突了。但汪督公,此事還有和蹊蹺之處,請指教!”
他這話說的,不退不進,態度十分強硬,卻也不失禮敬,這讓汪海進退兩難,只好被迫管起了這個閑事,“很顯然,當時江老幫主已準備交還號牌,而江少主也與那云姓女子了解了兩幫的仇怨,此時她并沒有理由要冒險殺害江老幫主,搶奪已是唾手可得的號牌,如此虧本的買賣,她為何要做?”
這話說的有理有據,合情合理,江少俞贊許的點點頭,就連江午也有些動搖,“那如此說來,我大哥究竟死于何人之手?”
汪海忽然臉色一沉,“此事與我西廠無關。能驅使西廠查案的就只有陛下與娘娘。既然這云姓女子的嫌疑已被洗脫,我們就此告辭!”
說完,汪海一回身,對白馬筱使了個眼色,白馬筱會意,帶著云歸,三人拔腿便走。
江狄的死的確不在西廠的職責范圍,汪海也沒有必要幫他們查兇手,但就這樣讓這嫌兇離開,江午仍是不舍,可也找不到什么理由阻攔。
準確來說,是沒有十足的證據留下她。
可就在這時,一人卻朗聲道,“汪督公,這么急著要帶走她,莫非你也心虛了嗎?”
汪海站定了腳步,轉過身死死地盯著李克,“你這是何意?本督已經放你們一馬,你又何苦找死?!”
李克冷笑一聲,“女子善變,她沒準就是不甘就此了結,為報她師父的仇,于是對我們老幫主痛下殺手。如今她也算有了動機,那么她的嫌疑便無法被洗脫,你不能將她帶走!”
江午正想找理由留下她,此時也推波助瀾的說,“沒錯,汪督公,她的嫌疑仍在!”
汪海示意他們二人不要說話,一切交由他來處理。
可他低估了這倆人的自控能力,云歸立刻反駁道,“好啊!我來此就是為了討回號牌,既然你們想找出真兇,那就找出來!他殺了你們幫主與我無關,但你們必須信守承諾,將號牌還給我!”
她這話倒是提醒了白馬筱,他的小聰明立刻上線,“對啊!我們現在就來搜身!誰身上有號牌,誰就是真兇!”
白馬筱這個提議乍一聽并沒有問題,相反的確是找出真兇的辦法,可汪海想的遠比他們長遠,此時這倆人的言論著實像一把刀子直插他的心窩。
他十分怨毒的看著這兩人,那表情仿佛在說:你們兩個弱智,落入真兇的圈套了!
但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已經收不回來了。
這下眾人紛紛點頭,要求搜身,李克哈哈大笑,張開了雙手,“這小子說的不錯!大家都來搜一搜,看看號牌究竟在何人手上!”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汪海已是滿臉的生無可戀,而白馬筱和云歸這兩人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么。
然而此刻不止是汪海,魂侶也冷笑著說,“智商低不怪你,但你不聽人勸就是你的不對了。”
白馬筱一頭霧水的在心里說道,“為什么啊?這難道不是找出兇手的辦法嗎?”
“你以為,兇手會傻到把號牌放在自己身上?那老頭的死擺明了是要嫁禍給云歸,若你們沒有出手,他們殺了云歸后在她身上沒找到號牌,那該如何解釋?這些你都沒有想過嗎?”
聽著魂侶的靈魂拷問三連擊,白馬筱在懵逼了半分鐘后,恍然大悟般的看著云歸。
他的眼神很復雜,就像一個終于發現自己做錯了事的孩子,滿是懊悔、自責和震驚,這下只剩云歸一個人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么。
正如魂侶所說,如果他沒有出手相救,那么云歸一定會死在他們的亂刀之下,那時她身上如果沒有發現號牌,那么這場嫁禍便行不通了。相反,真兇定然將號牌偷偷放在了云歸身上,只要云歸一死,號牌在她尸體上被發現,那么一切都顯得十分合理。
顯然,兇手的意圖是要保住號牌。
當時那種情況,能這么快想到這種辦法留住號牌,順便還能解決云歸這個窮追不舍的家伙,此人無論是武功還是膽識,都高的驚人。
殺人奪牌,這與花黎的死如出一轍,如無意外便是那李克所為。
看他那有恃無恐的樣子,白馬筱不用問也知道,號牌就在云歸身上。
白馬筱無奈的和汪海交換了一個眼神,見他一副求死的表情,知道自己實在是對不起他,干脆把心一橫,對李克喝道,“雖然我們落入了你的圈套!但你也休想得逞!就算只有我們三個人,想要從你們這群酒囊飯袋的手上離開,那也是易如反掌!”
“白癡啊你!”
魂侶的聲音,汪海的表情,十分的同步,這讓白馬筱覺得汪海此時也想這么罵他。
難道我又說錯了話?!
自從汪海現身,白馬筱一共只說了三句話,然而這三句話,句句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