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106皇家兒媳
雍正六年九月
翊坤宮內(nèi),我坐在主位之上,弘歷攜帶嫡福晉富察氏與側(cè)福晉烏拉那拉氏對我行叩拜大禮,我一心一意地想著替弘歷選個好福晉,可沒想到選了兩個,卻沒一個是喜歡的,嫡福晉,富察氏,正是馬齊這個三朝元老的親侄女,閨名苼瑤。
苼瑤,年方十六歲,模樣倒是不錯,性格文文靜靜的,看著倒是覺得是個可人兒,只可惜他伯父馬齊看不起我在先,如今陰差陽錯,嫁給了弘歷,我對這個兒媳婦是一點好感也沒有的。
另一個就更讓我不省心了,烏拉那拉氏,她是皇后的侄女兒,閨名可嫻,聽這個名字,我就不喜歡,更別說她是皇后的侄女兒了。
“兒媳苼瑤(可嫻)給額娘請安,額娘萬福!”我微微笑了笑,想著我有了你們兩個兒媳婦,還想著萬福?我能夠平平安安地活著就上天保佑了!
皇上說宮中許久沒得喜事兒了,故此把兩位皇子的婚事都辦得十分隆重,可惜我啊……千算萬算也算計不贏皇后啊?
“嗯哼……”我哼了一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剛剛才除去了敬妃,淑妃就立刻邀寵,皇后又安插了這么兩個兒媳婦過來,我是一時一刻都不能清閑?。?
“起來吧!”我輕輕地呵了一聲,深呼一口氣起身道:“本宮不喜歡你們沒關(guān)系,四阿哥喜歡就行,你們也不必日日來請安,惹得本宮心煩,在重華宮好好伺候四阿哥就成,本宮這個婆婆這兒的禮數(shù)么?思妍來就好了!”
“額娘……”弘歷見我當(dāng)著他的面就奚落他的兩個福晉,有些不忍試圖為她們求情,我立刻攔住道:“弘歷,你不要多言,本宮就是這個性格,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非要喜歡本宮不喜的人,本宮攔不住你,你也別攔本宮。你若是舍不得她們受委屈,就少讓她們來翊坤宮……“
我甩袖說道,明知道她們不安好心,難道我還要裝出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嗎?何況,我要是喜歡她們那就怪了。
“額娘息怒,兒媳有罪,惹得額娘盛怒,請額娘恕罪!”苼瑤見我與弘歷吵了起來,便急忙請罪道,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我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反倒覺得我在欺負(fù)她似的,看著我更是心煩。
“可嫻從前就聽過熹妃娘娘脾氣不好,如今一見,果然,既然可嫻惹得娘娘心煩,那可嫻告退便是了……”可嫻可沒得那般的好脾氣,拉住苼瑤的手道:“姐姐,皇后娘娘不是說了嗎?來翊坤宮請安后,還回景仁宮陪皇后說話,既然安都請了,我們便奉旨前去吧!”
說著便拉著苼瑤的手朝翊坤宮走去,囂張我不是沒見過,這么囂張的還真是第一回,可嫻還刻意地朝弘歷看了一眼,表示她也沒將弘歷看在眼中,苼瑤被她拉著怯生生地離去了。
我與弘歷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弘歷卻略有欣賞地道:”年紀(jì)不大,心氣倒是很高!“說來不由覺得可笑,那可嫻才十歲,為了送個人到弘歷的身邊,十歲的侄女就送了進(jìn)來,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呢?
”也幸虧只有十歲,不然,你的嫡福晉就是她了……“我笑道,弘歷卻依舊眉頭不展,跟胤禛的蹙眉的模樣像極了,我恨皇上,可是并不恨雍王爺,弘歷恰好如他年輕的模樣。
“苼瑤是極好的,額娘為何也如此厭惡?那可嫻還是個孩子,額娘也不必在意的……”
“她們自然都不是本宮的對手,本宮這是在給你制造機(jī)會啊?沒有一個壞婆婆,哪兒來的好夫君呢?你若是好夫君,她們哪里還會有二心的,特別是可嫻,你就好好地虜獲了這個小丫頭片子的心,讓景仁宮的那位好好地看看,她的一番心血如何付之東流?”
我挑嘴一笑,我娘家是沒人了,可是娘家沒人我不送?。克蛡€十歲的丫頭進(jìn)來也不怕人笑話,她能丟這個人,我還不想丟這個人呢?
十歲小福晉?不知道后宮里的人會如何議論呢?
正想著跟弘歷說說話,便聽見門外傳來通告聲道:“五阿哥到,五福晉到……”屋內(nèi)伺候的風(fēng)兒與元露忙著看茶布坐,我與弘歷迎了出去,只見弘晝一身淡黃色長袍,身邊的女子,吳扎庫氏,單名潤,乃是這批入宮競選皇子福晉的女子之中最為出眾的一個,無論是才情還是容貌就凌駕在眾人之上。
可謂是金光閃閃,無獨有偶,我第一眼見了就喜歡,本想著讓她給弘歷當(dāng)福晉的,沒想到陰差陽錯啊?點錯了鴛鴦譜,到底是怎么回事,還得回到兩個多月前,雍正六年七月初一的那一天。
雍正年間,除了元年時,太后建議選秀一次過,六年來,皇上都沒有選秀過,故此順貞門也就沒有女子進(jìn)入過,這一刻,數(shù)十名女子穿著雨過天晴色的旗袍被紫禁城的公公領(lǐng)著朝景仁宮走去。
皇后邀我與裕嬪去景仁宮,畢竟我們才是兩位皇子的額娘,實質(zhì)上是為我們選兒媳,我不服道:“這些女子都是她挑的,還讓我們來看什么?橫豎都是她的人就對了……”
裕嬪只是微微笑,不言語,她自從搬到了承乾宮,又是深居簡出的,待胤禛還是不冷不熱,來者不拒,去者不留。
而我,整日里郁郁寡歡的,面對胤禛,我會強(qiáng)忍著將心中的恨意隱藏,但是也絕不會裝出一幅高興的模樣去迎合他的心情,只是一味地將精力放在后宮的瑣事之上,從前我只是威懾與鎮(zhèn)壓,如今我也學(xué)著收買人心了,小恩小惠明面上,收買不了的,就暗地里來,原則是沒變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蘭兒,你不一樣了……”裕嬪突然道,我愕疑問道:“姐姐,我哪里不一樣了?”
“不知道,總感覺哪里不一樣了,卻不知道哪里不一樣……”她悠悠地說道,我正欲解釋,卻聽她道:“不,不該稱呼你的閨名了,該稱呼為熹妃娘娘,還請原諒嬪妾的冒犯·“
我還什么都沒做,她就要這樣的與我疏遠(yuǎn)了……
“姐姐……”我無奈地喚了一聲,從雍王府到紫禁城,沒有一個人真心待我好過,也幸虧有這么一個一如既往好得跟菩薩似的人,讓我知道這世間還有著一絲絲的溫情。
“蘭兒,我跟晝兒什么都不想要,不想爭,若是有一天……”裕嬪苦笑一下道:“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晝兒就被拜托你了……”
“姐姐,為何說這樣的話?”我疑問道,裕嬪只是微笑著搖頭道:“我只是一個女人罷了,女人要的只是一個溫暖的家而已,夫君已經(jīng)待我無情如此,我只能靠著兒子了,我的兒子就是我的一切,故此,無論是誰,誰膽敢傷害我的兒子,我就會跟誰拼命,但是我只是一個弱女子而已,我誰也拼不過,我只有用我的命去護(hù)著我的兒子。”
“姐姐……”
“我對皇后也說了同樣的話……”裕嬪淡淡道,隨后加大了步伐漸漸離我而去,留給我一個孤寂而凄涼的背影。
人在宮中,身不由己,誰都有著誰的迫不得已,我們的背后好像都有著一道血鞭不停地抽打著我們,逼著我們?nèi)プ鲆恍┎幌胱龅氖虑椤?
景仁宮內(nèi),百花開得燦爛,皇后在院內(nèi)設(shè)下了御座,正受著數(shù)十名女子的朝拜,眾女子齊聲道:“臣女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雨過天晴色的旗袍在紅花之中,特別的醒目,眾女子發(fā)發(fā)髻服飾,都是統(tǒng)一相同的,左肩上都別著粉紅的花簽,上面寫著就阿瑪?shù)墓俾毤靶彰?,四個一排,前前后后四排,共十六位女子。
細(xì)細(xì)打量高矮胖瘦,都如出一轍,皇后簡直是拿著尺子去量衡的,如今看著背影,簡直就是一個人分裂出來的影子,遠(yuǎn)遠(yuǎn)看去也無區(qū)別。
“啊……”突然聽見一女子的叫聲,抬眼看去,只見站在第一排右手第一的女子跌倒是在地,側(cè)面看去,身后的女子腳還沒來得及縮回去。
“大膽……皇后娘娘面前也敢失禮……”剪秋叱喝道,裕嬪相比也看見了剛剛的一幕,想著出去求援,我忙著攔住,想著有好戲看了。
只見那女子不驕不躁爬起來端正跪著請罪道:“臣女吳扎庫氏殿前失儀,冒犯荒火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不等皇后言語,站在吳扎庫氏左邊的女子上前一步道:“啟稟皇后娘娘,吳扎庫氏嫌順貞門到景仁宮的路太遠(yuǎn),已然抱怨了一路,還請皇后娘娘重罰……”
“嗯……有這種事兒?”皇后疑問道,眾女子都附和道:”是啊,是啊……她抱怨了一路,我們都聽見了……”
我想著這女子到底是怎么了,如此讓人不待見?細(xì)細(xì)看去,只見那女子翩翩然站起身來,端正身子從衣袖中掏出絲巾來,甩著步子優(yōu)雅地朝皇后走了過去,隨后再轉(zhuǎn)身走了回來。
我這才見了她的容貌,不由覺得眼前一亮,觀其五官,如花似玉,看起神情,優(yōu)雅如風(fēng)似水,笑容可掬,正如裕嬪的笑容一樣,面對眾人的為難與皇后的威壓,從容不怕,不急不躁。
來回走了三個來回跪在皇后娘娘前面道:“皇后娘娘明鑒,臣女不累,也從未抱怨……臣女只是一路心中默念,三謝皇恩浩蕩……”
皇后聽了十分滿意,微微頷首道:“嗯,不驕不躁,不卑不亢,性子極其的好,本宮喜歡,起來吧!”
我心中也想道,性子的確不錯,不過如此沉穩(wěn)與從容的人,心計只怕也是極其厲害的,就趁她剛剛用行動來表明自己的清白,又巧言為眾人開脫不得罪人,還將事情壓了下去,可見有著幾分智慧。
聰明人誰都喜歡,弘歷也是個深藏不露的,城府極深的,自然能夠拿下她的,她若是幫著弘歷,那就不怕的大事不成了。
裕嬪道:“聰明是聰明,太過討巧了……”
我不解問道:“這話怎么說?”
裕嬪道:“許是我多心了……”
皇后見了我與裕嬪過來,忙著朝眾人道:“你們見過熹妃娘娘與裕嬪娘娘……”眾女子朝我們行禮,我與裕嬪便也在皇后左右坐下,接受眾女子的朝拜……
我細(xì)細(xì)打量,容貌倒都是上乘,個個都如同花兒似的明艷,皇后道:“熹妃,裕嬪,你們先好好的瞧一瞧,覺得不合適的,先挑了出去,免得兩位皇子將后挑了你們的不喜歡的,婆婆跟媳婦不合,這可不是好事兒?”
裕嬪道:“皇后娘娘挑的人,我們哪里會不喜歡的,我們喜歡的,兒子哪里會不喜歡的,既然都喜歡,哪兒來的不合呢?皇后多慮了……”
我附和道:“可不是,皇后挑的人,我們怎么敢不喜歡呢?看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們,沒一個不是上乘容貌的,比起當(dāng)初給皇上充實后宮的秀女都要會好呢!”
“瞧瞧熹妃說的這話,真真讓人喜歡不是,討厭也不是,她們哪里能跟當(dāng)初的秀女相提并論呢?哪些秀女可都是當(dāng)初的華妃千挑萬選出來的……”皇后微微淺笑道,我想著,當(dāng)初選秀的活雖然是我忙著張羅的,可是選進(jìn)來的人,可不是我做的主,有皇太后在上面壓著,我哪里能做主呢?
不然,那甄嬛、沈眉莊、安陵容三人就萬萬不能放進(jìn)來,初次見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只當(dāng)胤禛當(dāng)時寵著我,后宮里又是我做主,一人獨大,她們即便能夠入選,能夠承蒙皇恩,也未必能夠威脅到我的地位,誰知道卻給了皇后那么一陣東風(fēng),險些無葬身之地。
“呵呵,再千挑萬選,也不過是內(nèi)務(wù)府遞上來的人里面挑選的,哪能如皇后娘娘這般,打著燈籠去找???單單看個生辰八字就挑了三個月,還特意地派人訓(xùn)了兩個月,這要再不好,都說不過去了,是吧……”
“初次娶兒媳婦,哪兒不看重的,雖然兩位皇子都不是本宮親生的,好歹都喚我一聲皇額娘,哪里能夠怠慢的,何況,本宮也將他們視為己出,他們的福晉也是本宮的兒媳,哪能馬虎呢?”
橫挑鼻子豎挑眼地說了幾句話,便各自也觀看起來,我與裕嬪相視一眼,朝那群女子走去,都是官宦之女,卻多半與皇后的娘家也有干系,另外哪些沒直接干系的,我猜想也有著間接的關(guān)系。
“吳扎庫·潤?”我用手撥了撥剛剛那名女子花簽,不由疑問起來,上面寫著:“正六品都察院都事之女,吳扎庫·潤”,我當(dāng)這般好的教養(yǎng)必定出自名們,不料只是一個小小的六品小官之女,著實讓我驚訝。
問道:“可讀書過書?”
她俯身答道:“略微識得幾個字,不是睜眼瞎?”
再問:“可有什么特長?”
她道:“琴棋書畫略懂,詩詞歌賦略通,若說特長,唯獨女紅還能見得了人?”
繼續(xù)問道:“家中可有些什么人?”
她答:“家中雙親,上有四位哥哥,都在軍中參軍,下有一位弟弟,今年方九歲,還在學(xué)堂讀書……”家中獨女,男丁如此之多,而且還在軍中,若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將后大有作為啊?
“潤?何意?”
“臣女在臘月出生,當(dāng)日天降大雪,阿瑪?shù)馈籽┤鹭S年,萬物潤無聲’,故此取名為潤,并無他意?”卑恭有道,言辭有方,更難得的是膽識過人,淡定從容,并未恐慌與失態(tài),倒是有著幾分氣勢。
那邊裕嬪也正站在一名女子面前詢問道:“三朝元老馬齊大人是你什么人?”
女子柔和之聲輕聲細(xì)語宛如春雨般道:“正是臣女的伯父……”不由好奇,這個馬齊不是瞧不起我嗎?怎么將家中的族女送了進(jìn)來呢?細(xì)細(xì)抬頭打量,柳葉眉,丹鳳眼,含情目,櫻桃小嘴,躬身有禮,身姿窈窕,宛如細(xì)柳,柔姿百態(tài),惹人迷,倒也頗有大家閨秀之態(tài)。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說的便是你了,好孩子嬌滴滴的如同水中做的,閨名是什么?”
“苼瑤……”
“嗯,名字也好聽的……”嬌滴如露,聽著人的心都軟了,裕嬪再問:“平日里都愛做些什么?”
她道:“女子深閨,不過做些針線罷了……”裕嬪再問:“可愛聽?wèi)??”苼瑤搖頭道:“阿瑪平日里管著言些,不讓聽這些,倒是請著說書先生說些故事好給解解悶……”
裕嬪點點頭道:“可愿意入宮來……”苼瑤道:“女子三從四德,臣女聽阿瑪?shù)谋闶橇?,皇恩浩蕩,乃三生有幸,沒得不愿意的……”
馬齊看不上弘歷,倒是看上了弘晝?試問,她家的哪個富察貴人已然下場悲慘,宮中無人,也不是個事兒?眼下裕嬪與弘晝深受皇上的寵愛,邊想著攀上他們了。
“那富察·洛夜是你的什么人?”我走近問道。
“回熹妃娘娘話,正是臣女的堂姐……”
我挑嘴一笑道:“那你不怕你在宮中也是如此一個結(jié)局?”
苼瑤雙目閃爍思考一陣款款道:“洛夜姐姐遭奸人所害才會落得神志不清的下場,苼瑤若是能入宮成為皇子福晉,必定遭皇子庇佑,沒得奸人能夠謀害,自然不會神志不清,也自然不會做出錯事,自然不會落得悲慘下場……”說完之后,好似被我嚇著一般,低著頭暗自傷感,不敢再抬頭了。
以下的哪些自然都在這兩位之下,便也不再看了,皇后問道:“怎么?可有不合適的?或者再合適的不過的?”
裕嬪道:“皇后娘娘心中可有合適的人選?”
皇后推脫道:“本宮早就對皇上上過,只為他們安排,不為他們做主……最后選中誰,還是得聽他們的……”
我道:“既然是這樣,就讓兩位皇子自己來挑選就是了,我們覺得合適又有什么用呢?”
皇后笑道:“本宮也是想看看,到底兩位皇子的眼光與你們兩位的眼光是否一致,畢竟是打你們的肚子里鉆出來的,是不是想法喜好也一般呢……”皇后刻意地朝我看了一眼。
我不甘示弱,也笑道:“是啦,等到數(shù)年之后七阿哥選福晉,我等也想看看七阿哥的想法喜好是否與皇后娘娘如出一轍呢?”
皇后挑嘴一笑道:“自然是一樣的,雖然不是本宮親生的,好歹是本宮一手養(yǎng)育成人的……”
“依臣妾之見,不如讓兩位皇子來看一看這些姑娘們吧,也別讓她們久等了……”裕嬪見我爭鋒相對忙著調(diào)和道,我也不知道該如何頂嘴,便也趁勢而下,皇后見自己占了上風(fēng),便也不再言語。
“你們把面紗都帶上吧,自古以來,皇子選嫡福晉都是選德、選賢、不選貌的,何況自古以來以色侍人,能得幾時好,以德侍人,許地久天長,你們也不希望皇子們喜歡的是你們注定要逝去的容貌吧……”
這話明顯是說給我聽的,不過如今的我,待皇上不過是九分恨意罷了,另一分也絕非喜愛,不過回報他曾經(jīng)給予我的憐憫與內(nèi)疚罷了。
那一日,我瘋狂般地跑到了西二所,推開了弘歷的門,只見他正端坐在桌案前練字,見了我不由一驚,我進(jìn)門叮當(dāng)一聲將門關(guān)上,問道:“弘歷,我問你,你想不想當(dāng)皇上……”
弘歷驚訝忙著起身走到窗前探視外邊是否有人經(jīng)過,再匆忙地將窗戶拉上,朝我道:“額娘,你瘋了……”
我咆哮叱喝道:“我只問你想不想……你若是想,我便替你搶了這個皇位,你若是不想,我也要想著法子把他推下皇位……”不等話說完,弘歷便一手將我的嘴捂住……將我死死抵到門邊,雙眼如同充血般冷冷道:“想與不想都在只能在心里,如果你還想活著的話……”
那一刻我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就這樣在弘歷的面前失態(tài),痛哭流淚,漸漸地靠著門癱坐在地,他只是緊緊地捂著我的嘴,不如我發(fā)出聲音來,不止過了多多久,我哭了多久,才停止了流淚,弘歷見我哭夠了,這才與我說話,冷冷問我道:“你就那么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既然如此,你何必認(rèn)我?”
我們就靠著那門沿邊坐下,我抽泣道:“我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了?但是卻不知道原因,他毀了我一輩子,我也要毀了他一生的心血……”我想著他這樣對我,不就是想要保住他的皇位嗎?我也要讓他嘗了嘗這被人傷害的滋味,我也要毀了他最想在意的東西,我也要眼睜睜地看著她痛苦。
“帝王都是命中注定的眾叛親離,孤家寡人……”弘歷道,我不知道此時此刻我為什么還活著,是因為我心中的不服氣還是對這個人生抱著什么樣的幻想,更不知道將后我還能有誰可以依靠?誰還能給予我一點點人生的溫暖,讓我知道這個世間還有一絲絲的希望……
我更加不知道為何自己對弘歷會如此的幸運,我也許什么都沒有想,我就將心中的哪一些都告訴了他,而他似乎真的將我當(dāng)成了自己的親生額娘,多次為我排憂解難。
弘歷遞給我一絲方巾道:“既然已經(jīng)傷透了心,又何必再流淚?他不會在意?他只有數(shù)得清的幾個兒子,依舊能夠?qū)⑺麄儣壷活?,可是他有?shù)之不盡的妃子,故此,你即便是哭死,他也不會為你落一滴淚水……”
那一刻我也明白了,弘歷為何如此的信任我,幫助我,那是因為我們有著同樣的目標(biāo),我們都很恨他,恨他為何如此無情,為何在他的皇位面前,我這個枕邊人,與他的親生兒子弘時都可以棄之不顧,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傷害。
“熹妃……”皇后的聲音將我從往事之中拉回,“想著什么呢?想得如此入神?”
我定神笑道:“臣妾在想,誰將會成為我的兒媳呢?”
裕嬪道:“不必著急,答案很快就會揭曉……”抬頭看去,只見弘歷與弘時兩人已經(jīng)進(jìn)入了景仁宮院內(nèi),兄弟兩朝皇后與我們行禮之后,眾位女子也朝他們行禮道:“臣女參見兩位阿哥,兩位阿哥吉祥……”
弘晝見眾人都帶著面紗,便問道:“皇額娘,為何要讓她們待上面紗呢?這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好像一模一樣似的,這讓兒臣怎么選呢?”
“咦,皇子選福晉哪能選容貌呢?看不見容貌選德賢與才情再再好不過了,晝兒不要辜負(fù)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裕嬪解釋道,弘晝聽后便如同醍醐灌頂?shù)溃骸霸瓉砣绱耍瑑撼加廾亮耍@樣也很好玩的……只是若是德賢與才情好,卻是個無鹽女,那該如此是好?”
“晝兒,不得胡言,皇后娘娘挑的人,哪里會是無鹽女呢?”裕嬪擔(dān)心弘晝?nèi)桥屎?,忙著叱喝道,皇后倒是不覺得道:“呵呵,晝兒如此想,可見皇額娘如此不讓你選容貌是再合適不過了,皇子福晉,豈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之人?若是個空心蘿卜,沒得真才實干,將后你分府另住,這府中豈不是要家務(wù)寧日了,至于你若是愛美女,只管納妾便是了……”
“如此說來,皇額娘當(dāng)初嫁給皇阿瑪時,也是如此遮著面紗站在一群女子之中被皇阿瑪挑選的嗎?”弘晝繼續(xù)問道,裕嬪不由捏著一把汗,剛要說什么卻比皇后的聲音打斷道:“這倒不是,當(dāng)初先皇的皇子頗多,哪里人人都如此甄選福晉的,都是先皇指婚的,依舊你們兄弟兩可以如同皇上選秀一般選自己的福晉的,這種待遇,還是五十年前,先皇的第二子,也就是當(dāng)時的太子爺才能如此,這可是你們皇阿瑪?shù)亩鞯?,晝兒還不滿意嗎?”
皇后雖然是略開玩笑的言語,卻免不得有幾番試探之意,弘晝忙著道:“不不不,兒臣不是不滿意,這是看不著容顏,如此選呢?正所謂觀其面而觀其心,見不了她的五官,不知她的神情如何知道她是有德,是否賢惠呢?”
“嗯……這個就要晝兒自己去動動腦子……”晝兒還在這邊詢問,弘歷已然走到了眾人面前,仔細(xì)地打量眾人,吟詩道:“於我乎,夏屋渠渠,今也每食無余。於嗟乎,不承權(quán)輿!於我乎,每食四簋,今也每食不飽。於嗟乎,不承權(quán)輿!”
眾人聽了便又女子出來回應(yīng)道:“四阿哥好文采,這是詩經(jīng)中的《權(quán)輿》,不知道臣女是否說對了……”
弘歷見了這女子膽子還挺大,便問:“你是哪家的姑娘?閨名何字?”
女子答道:“臣女,從二品內(nèi)閣學(xué)士之女高采和,年方十六歲……”
“采和?哪個‘采’?哪個‘和’?”
“回四阿哥的話,是采蓮之‘采’,家和萬事興之‘和’……”
“那你可知道這首《權(quán)輿》是什么意思?”
“這……”女子遲疑,弘歷問道:“你不知道?”
“采和知道,只是不知道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
“你想說便說,說了我當(dāng)你知道,不想說就不說,不說我當(dāng)你不知道便是了?沒得什么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的?”
女子依舊遲疑,只聽另一個聲音道:“太陽再耀眼,也有日落西山的時候;花兒再鮮艷,也有凋謝的時候。人再顯赫,也有失勢的時候……《權(quán)輿》便是告訴世人,富貴顯赫應(yīng)有時……”
我想著,這些女子們,年紀(jì)不大膽子都不小???一個比一個膽子大,“臣女正二品刑部侍郎之女完顏·穎瑜參見四阿哥……”那女子出列朝弘歷行禮道,弘歷卻并沒有看她,只是道:“你們還有別的解釋嗎?”
眾人思考一番,依舊沉默一片,無人應(yīng)聲,弘歷道:“看來,你們并沒有什么才學(xué)……”
“太陽西沉了,明兒依舊會東起,花兒凋謝了,明年依舊會復(fù)生,人即便是敗落失勢了,也又東山再起的時刻,不必計較一時一刻的的得失與輸贏……臣女等才學(xué)淺薄,只懂得繡花,不懂得詩詞,掃了四阿哥的興致,罪該萬死,還請四阿哥息怒……”
只見吳扎庫·潤盈盈然行禮道,弘歷聽了,思索一番,只是微微笑了笑,倒是沒也言語,反倒是弘晝鼓掌道:“好一句只懂得繡花,不懂得詩詞,說得好,四哥,你別嚇唬人那,她們都被你幾句話嚇得不敢言語了,她們不言語了,你這可怎么挑福晉啊?”
“不言語的,我可不喜歡,總不能挑個木頭回去當(dāng)福晉吧……爺問你們,可有會唱戲的啊?”弘晝走近眾人,略待調(diào)戲的問道,眾女子神色便慌張起來,哪有大家閨秀唱戲的啊?
裕嬪無奈道:“這孩子,沒個正經(jīng)的,還是皇后娘娘做主,替他挑了吧,不然還不知會鬧出什么事兒來?”
皇后推脫道:“那怎么成?若是挑得好的,晝兒自然喜歡,若是沒挑好,夫妻兩個不和睦的,許是在心中怨恨本宮這個皇額娘呢?這個壞人本宮不當(dāng),裕嬪若是想,你便做主就是了……”
裕嬪無言以對,只是淺笑道:“臣妾倒是想要做主?唯恐晝兒當(dāng)場就要翻臉的,臣妾寵他寵慣了,如今管不住了,許是皇后娘娘您的話,他才會聽上三分呢……”
“罷了罷了,晝兒,聰明伶俐,許是個有分寸的,讓他們自己挑便是了……”
那邊眾女子又是一片沉默,弘晝再問:“你們可有愛聽?wèi)虻摹北娙诉@才紛紛回答:“偶爾一聽……”“閑時聽一聽……”“陪著家中額娘聽一聽……”等等,卻聽一女子道:“不愛聽?wèi)?,也不聽?wèi)?,只是愛看看戲本子,不知道這個算不算得?”
“哦?你都看些個什么戲本子?”
“孫悟空大鬧天宮,豹子頭林沖迫上梁山,諸葛亮巧借東風(fēng)……”
“怎么都是武戲?女孩子看這些也有趣?”弘晝反問道,她便怯生生地退了下去,弘歷問道:“你對于《權(quán)輿》怎么看?”
“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建立長城,二世而亡;漢高祖劉邦逼項羽烏江自刎,登基為皇,不料卻比呂后操縱江山多年;隋煬帝開創(chuàng)科舉,砸造運河,天下反王四起,隋朝就此滅亡;唐太宗李世明,前朝之事,后世之師,創(chuàng)建貞觀之治,殊不知,唐朝三代,武代李興……”
女子款款道來,口若懸河,卻并不見回到正題上,弘歷問:“你想要說什么?”
“臣女……”被弘歷這一問,她便不敢往下說了……吞吞吐吐的,弘歷叱喝道:“把話說完……”那女子被嚇得干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不敢再言語……
“太陽即然西沉,那必然東升過……有落必定有起,有起未必會落……”吳扎庫·潤見那女子恐慌便出頭替她解釋道,弘歷再次對她另眼想看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吳扎庫·潤參見四阿哥……”吳扎庫氏俯身請安,弘歷親自扶起她問道:“你的話完了嗎?”
吳扎庫·潤道:“敢問四阿哥,流芳百世與遺臭萬年可有不同之處?”
弘歷一愣,思索后回答道:“流芳百世受眾人愛戴,遺臭萬年遭世人憎恨……”
吳扎庫·潤道:“遺臭萬年遭人憎恨者未必一事無成,流芳百世受人愛戴者未必行善一生,秦始皇與唐太宗卻并不知道后世之人如何評價他們……”弘歷聽她如此言語更覺得欽佩,臉上露出了淡淡的欣賞與欣喜之意。
弘晝見那女子依舊還跪著便走近更前道:“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兒呢?女孩子看那些也有趣?”
那女子答道:“后世之人觀古人總是樂樂載道的……”
弘晝笑道:“孫悟空也是古人嗎?”
那女子答道:“吳承恩便是了……臣女看時常常想,他莫不是真的是猴子轉(zhuǎn)世么?怎么寫得那么的好?那么的精彩呢?”
弘晝聽后也覺得不錯,便問道:“你的閨名是什么?爺看看你是哪兒來的小、妖、精……”弘晝微微彎腰將那女子府起來,在她的耳邊說道,嚇得那女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怯生生的道:“臣女從一品吏部尚書李榮保之女,富察·苼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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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晝聽后哈哈大笑道:“哈哈哈……爺當(dāng)你是個小妖精,沒想到你的來頭大得很,竟然是王母娘娘的瑤池里的仙女……”說著便伸手一拉將苼瑤的面紗拉了下來,更是感嘆道:“好,好,好……”一連三個字,簡直就是看待了他的眼睛,一時半伙恐怕是找不到詞來形容了……“果然是仙女下凡的……你的眼睛怎么這么美,看得爺?shù)难劬Χ寂膊粍恿恕?
我見弘歷與弘晝所選之人都是我與裕嬪心中所想,便朝裕嬪道:“姐姐,你看看,咱們的兒子果然與咱們的想法喜好就是一樣的,咱們這就去請皇上為‘咱們’的兒子指婚吧,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喝這碗兒媳婦茶呢……”又朝皇后道:“皇后娘娘到時候也要來喝兒媳婦敬的朝才好呢,雖然不是正經(jīng)婆婆,好歹是一國之母……”
皇后眉頭擰成一團(tuán),又立刻疏開轉(zhuǎn)而笑道:“自然,想必兒媳婦的茶也是先端給本宮而不是熹妃你哦?哎,也不知道是先喝哪位阿哥的好,雖然四阿哥為長,不過他已經(jīng)有了一個側(cè)福晉,還添了個兒子,不著急,五阿哥可還沒未成婚過,先著他也指不定呢……”
我道:“誰的在先都無所謂,臣妾只知道,絕對不會是七阿哥在先就是了,養(yǎng)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皇后只怕還多的是操心了……”
“本宮生來就是操心的命,不過操心不可怕,可怕的是想操心還不能呢?”我本想著與她再說道幾句,卻見裕嬪那邊在與使眼色,便也就作罷了,想著我與她吵什么???我跟她還有什么好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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