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內一如既往的瓜果之香,我經歷了剛剛跪跪拜拜依然有些累了,景仁宮內也燃著旺旺的炭火,如同暖春一般,沒想到我竟然變得如此弱不禁風了,沒緣由的多想,身子是不是不中用了。
皇后娘娘一身明黃色鳳舞九天的風袍,紫紗細弱如牛毛的金絲線紋著飛舞的鳳凰,兩只鳳翅用數之不盡的薔薇晶石、虎睛石、圓潤如珠的細小如豆的翠玉,琳瑯滿目,熠熠生輝,碎珠流蘇如星光閃爍,光艷如流霞,處處透露著皇家貴族的氣息,盡顯浮華繁榮,皇后一向是勤儉持家的,很少這樣奢侈的,不得不讓人眼前一亮,即便半百之年的她看上去也不過是不惑之年而已,眾人朝她行跪拜之禮,她只是微微的喝平身,心情似乎很不錯,并沒有因為我的到來而產生不快的感覺。
“坐吧,大冬天的別老站著了。”大家順勢而坐,左邊依次是端妃、敬妃、襄嬪、祺嬪,右邊則是菀妃、惠嬪、安嬪還空著一個位置,站著的人之中只有我的位份最高,那我就順勢坐下了。
“剪秋……”皇后娘娘朝剪秋動了動手指,剪秋便將一本厚厚的彤史放在她的手心,她自然而然地翻閱了著,朝眾人看了看道“瑩貴人,昨兒是你侍寢?”
樂盈上前一步跪拜道:“是的,皇后娘娘,請皇后娘娘再受嬪妾大禮。”
“那昨兒勞累了,坐吧!”皇后一揮手,卻并不見人看座,皇后的意思分明是想著有人給她讓座的,我想著這未免也太過分了些,卻想著那一句忍一時風平浪靜,不必掙這一時之氣,站著也好,坐著也好,無非只有這一時的,剛想著要起身讓座,卻見安嬪提前起身道:“皇后娘娘,嬪妾身子不爽,先行告退了……”她的聲音沙啞得如同婆娑老人一般,聽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敢相信如此年輕的安嬪會發出這種粗糙的聲音。
“既然身子不爽就不要來了,好好地養好嗓子再出來見人吧!”皇后厭惡的說道,菀妃立刻道“陵容妹妹也是掛念著皇后您的鳳體,故此才抱恙前來的,年關將至,想必多的是皇后娘娘煩心的事兒。”
“明知道皇上喜歡的就是她的嗓音,偏偏把這個嗓子倒了,讓皇上添堵,讓本宮也心煩?”皇后再次說道,完全不顧安嬪還未走出景仁宮,我朝安嬪的背影看去,做人走狗的終究會落得如此下場的,如此被人嫌棄,若是我就躲在自己的宮里不出來了。
“怪只怪太醫院的御醫無用,一個小小的風寒怎么鬧成這樣?依嬪妾之見就該拖出去亂棍打死?”惠嬪憤憤不平地罵道,好像是若有所指。
“太醫說,要慢慢調理,想必是會好的,姐姐不必動氣。”菀妃安慰道。
“孟太醫的醫術還是不懶的,不然這么替菀妃抱住了龍鳳胎呢?惠嬪不要胡亂責怪?”皇后欠了欠身子說道,難怪她那么氣憤,原來是罵給我聽的,“福嬪的身子不也是孟太醫照料著的么?聽聞福嬪抱恙了,如今如何了?”
“謝皇后娘娘掛念,嬪妾一切安好!”我略微的動了動身子答道,又想反正已經忍到如此地步了,那我也不在意再忍厲害一點,起身朝皇后行跪禮道:“嬪妾這幾日因身子不適未來給皇后娘娘請安,還請皇后恕罪。”我匍匐在地磕頭,想起與胤禛拜天地的場景,皇后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而我是他心中的妻子,是他最愛的女人,這一切讓我有足夠的動力去忍受著這些怨恨的目光與莫名的屈辱了。
“福嬪此番懂事多了,既然你如何明白,本宮自然不會與你計較的。”聽后不由覺得也許后宮之中一人退一步就沒有那么多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了。
“可不是,被拖到天牢一嚇唬,還能不老實?咦,福嬪,你還沒跟菀妃道謝吧?”祺嬪突然笑了起來,其余人等也各自掩著嘴微微笑道。
“咦,施恩不望報,何況皇上也是看在皇子與公主的份上才會大赦天下,福嬪要謝就謝我的兒子女兒吧。”菀妃平靜地說道。
“嬪妾不知眾位在說什么?嬪妾鈕鈷祿氏再次給皇后娘娘行大禮,給菀妃娘娘、端妃娘娘、敬妃娘娘行禮。”為何我已經如此忍耐了,你們還要這樣的苦苦相逼呢?
“哦?本宮忘記了,你是鈕鈷祿氏了,是我們滿洲的大姓啊?”皇后不以為然的說道,朝敬妃問道:“從前在翊坤宮伺候華妃的那個丫頭叫什么來著?”
“回皇后的話,叫頌芝。”
“嗯,說來,這丫頭也可憐,當初因華妃的推薦,封了個答應,后來又因為華妃獲罪而貶成了宮女,如今到了出宮的年紀卻也不能放出去,好歹姐妹一場,好歹睡過龍床,你要為她尋個好去處?”
“是,臣妾聽聞辛者庫的青墨姑姑逝世了,眼下辛者庫正是沒人管,臣妾想著頌芝過去頂這個空缺是最好不過的了,那青墨姑姑當年也是先皇的嬪妃之一,犯了罪才貶過去的。”
“嗯,如此甚好,也是個好去處,你就去辦吧!”皇后與敬妃一唱一和地說著,眾人都在看我的熱鬧。
“皇后娘娘,那叫頌芝的丫頭如今在伺候嬪妾,還算周到,就讓她留在嬪妾身邊伺候吧!”我將頭低得更下略帶哀求地說道。
“咦,福嬪你是個‘仁慈’的人,可惜那丫頭從前跟著華妃作惡多端,本宮唯恐她教壞了你啊?若是再出教出個華妃,不說本宮扛不住,整個后宮也支撐不住啊?”
“自古以來都是主子教奴才,哪兒來的奴才教主子?嬪妾會好好的教導她,請皇后娘娘收回成命?”我再次哀求道。
“福嬪真是心善,那丫頭伺候了你幾天啊?再說辛者庫也不是什么不好地方,又是頂管事姑姑的缺,受不了什么苦,何至于肉痛如此啊?”惠嬪見我卑微的摸樣大塊人心連忙趁勝追擊道。辛者庫那是什么地方,宮里的人都知道,就算是進去當管事姑姑也天天有著干不完的活兒,頌芝雖然是婢女出生,可是我也從未讓她干過粗活。
“這調配宮女的事兒眼下本宮交給了敬妃,你若要求便求敬妃吧。”皇后抬手看了看手上的黃金縷空鑲著翠玉環繞的護甲,敬妃一身微黃的縷金百蝶穿花云緞裙看上去倒是端莊,她正等著我開口求情呢?
“敬妃娘娘,那頌芝伺候嬪妾十分周到,還請敬妃娘娘開恩,留她在嬪妾身邊伺候吧?”
“哎,福嬪,本宮真不知你在想些什么?你迫不及待的與年氏劃清干系卻偏偏要用年氏從前用過的舊人,你要人伺候只管告訴本宮,本宮自會為你調好的來。”
“嬪妾進宮已有百日,那頌芝的確伺候得挺好,嬪妾也習慣了她的伺候,何況皇上當年入主紫禁城不也是先皇留下的舊人伺候么?”敬妃咄咄逼人,我卻不得不忍耐,明知道我只需要去求皇上,頌芝就可留下,可惜如此便又是在惹是生非了,故此選擇忍耐。
“既然福嬪如此堅持,那本宮就賣你個人情吧!”
“嬪妾謝敬妃娘娘恩典,謝皇后娘娘開恩。”百合扶起我起身,只感覺有些眩暈,卻不想讓她們知道我身子支撐不住,故作堅持,抬眼看去只覺得每個人都有兩個影子,有些混淆不清了,不知自己到底怎么啦?是啊,我從未在人前跪過這么久,何況一直都在忍耐,壓抑得很,是有的,皇后再說了些關過年的事宜,要如何安排宴會,如何去慈寧宮給皇太后請安,如何安排朝拜天地等等,我卻無心聽下去,只是強撐著身子端坐。
散場時扶著百合的手緊了小轎命轎夫匆匆忙忙的朝承乾宮而去,剛被扶下轎子,就感覺自己身子都飄起來了,困乏得摸不到床了,百合急著喊頌芝出來照看我,命人將我扶上了床。
“快,快傳孟太醫過來,悄悄的,不得聲張。”我渾身軟弱無骨的歪在床榻之上,這才舒服點,沒有那么的眩暈了,頌芝問百合到底在景仁宮發生了什么事情,百合道:“先是要咱們主子行跪拜之禮,接著又要……”我怕頌芝多心,忙著阻止百合再說下去。
“沒事的,這委屈也好,羞辱也好,遲早是要受的,我早就做了心理準備,只是,我這個人最不能忍耐了,如今憋在心里難受也是應該的。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皇后、菀妃她們還是這樣的咬著不放,咱們再退讓也沒法子啊?”我知道是這樣的,卻想著我只當為了皇上拉著我的那三拜,我也合該受著這些。
聲諾急沖沖的趕來把完脈后道:“并無大礙,一切正常啊,想必只是勞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是么?我是老了么?為何這么容易勞累?何況我什么也沒做啊?”我疑問道,不過我的身子除了有些困之外的確沒有其它的癥狀,膳食什么的,我吃之前一定會給養著的那只小白鼠吃的,它也一點事兒都沒有啊?應該不是中毒的。
“是啊,主子昨兒從晌午一直睡到今兒清晨,按說不該勞累才對啊?”
“這么奇怪?按說娘娘的身子素質,一日睡上四個時辰就足夠了,即便冬日里困乏,最多五個時辰是足夠了的,這樣的癥狀有了多久。”我仔細地回憶好像從搬進承乾宮后就有著嗜睡的,總感覺躺著舒服,而且一日嚴重過一日,越來越困了,一日睡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了。
“飲食可有不對的地方?能吃下嗎?有胃口嗎?”
“若是醒著也并無異樣的,胃口是有的。”我答道,現在想想只從搬進了承乾宮我躺著的時間可比站著坐著的時間要多得多的,可是我的吃喝用度都沒有問題,連我的脈象都正常,倒地問題出現在那里呢?
“太奇怪了,姐姐,我替您扎一針,看看是不是中毒了。”我不由想起當初余氏毒害甄嬛的事情,莫非她們也想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么?猛的一下只感覺身子一下子被什么驚起了,好像一副平靜的水面突然被人丟了一塊大石頭進去,驚起了千層浪。
“并沒有問題啊?姐姐,恐怕是大事兒?這樣睡下去肯定是不正常的,我擔心我的醫術無法治療這種癥狀,我甚至都看不出來有什么問題?”聲諾的醫術并不低,不然他也沒能力保住菀妃的孩子。
“不會吧,主子除了嗜睡外,并沒有其它的癥狀。”說著我更加想要睡覺了,越發地感覺身子不中用了,按聲諾的話,絕不是自身身子的緣故,肯定是有人暗中搞鬼的。
溫暖的被窩里好像有著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拉扯著我進去,雙眼有些迷離了,我這不過是在景仁宮走了一趟而已,前前后后加起來也不過兩個時辰,卻沒想到如此辛苦,微末的飛蛾不停地在我眼前飛來飛去,越來越疲倦,越來越難受,稍后有感覺自己達到了云端,跟仙女似的翩翩起舞,好像靈魂脫離了身子,全所未有的自由,漸漸地便失去了意識,迷迷糊糊之中隱隱約約地聽見頌芝的聲音喊著“主子,不能睡啊,不能睡啊?”
再蘇醒過來,已經三個時辰之后了,聲諾給我開了一些提神的藥,又替我在手臂、額頭等穴位上扎了好些針,我才能睡眠中醒了過去來,在天牢里,我三天三夜沒睡都抗受得住,沒理由一下變得如此柔弱的。
“姐姐,不如請溫太醫過來看看吧,我的確是什么都看不出來?”聲諾提議道,他是御醫都看不出來,那一定不是小問題的。
“溫實初是菀妃的人,他不會如你待菀妃那般真心待我的,她們都恨不得讓我去死。”我都已經忍受到這個地步為何還要這樣的置我與死地呢?
“我不知道了,我真是沒用了嗎?安嬪娘娘不過是一點點小風寒,我治療了兩個月都沒有治好,如今,姐姐的病我是一點眉目也看不出來,難道我的醫術真的這么的差勁嗎?可是我能為皇上治病,把皇上身子照顧得好好的,后宮好多小主的病我能治好,從未出現過誤診的現象,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聲諾抬起雙手很是懷疑自己的能力。
“人人都歌頌你的醫術好,但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此番只怕是遇見了高人了,不過怎樣,你要先想法子別讓主子這樣睡下去了啊?”頌芝焦急地說道。
“不如我去稟告皇上吧?”
“稟告皇上,不過是治你個無能的罪名罷了,何況,脈象沒有問題,如今只是你相信我罷了,別人也許還以為我還裝腔作勢呢?還讓我落了個無病□□的罪名。既然看不出什么來,那你就好好替我請教別的醫生也好,查看醫書也好,看一看有沒有這種病狀的,還有就是不要走露了風聲,若是宮中的人知道我得了怪病,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呢?”我強打著精神坐了起來,聲諾應聲回答“是”便告退了。
“頌芝,不要把我嗜睡的事兒告訴任何人,把聲諾留下的方子,多熬些給我喝,若是還不行,你就裝成我的樣子在屋內臨帖,另外去給瑩貴人透露個信兒,讓她想著法子留住皇上,別讓皇上來這兒,若是來了,便推脫我身子感染了風寒。”趁著自己清醒,我不得不將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免得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到了睡夢之中。
“頌芝,你說我是不是被人下了咒啊?”說完又不免擔憂起來,心中的疑問層層饒起,為何我回宮一百日之后皇上才來看我?為何后宮之人會變得那么的和睦?為什么安嬪的嗓子會倒了呢?
“那兒的事兒,她們若是有這種法子,去年咱們在翊坤宮的時候不就用了么?何必等到現在?”
“嗯,我本看在皇上的份上把哥哥的仇恨都放下了,百般委屈地受著她們的羞辱,她們倒是這樣的容不下我,看來樹欲靜而風不停止啊?去找蘇培盛打聽打聽,為何皇上要等到我回宮一百天之后才臨幸我?”
“這,他能說么?其實您可以直接問皇上的。”
“皇上不想我知道,若是想就不會等我問了,悄悄的。”說不了幾句話,我又感覺有些發困了,我心中倒是希望是因為天氣的原因,也許是因為凍著的,可是我并沒有感覺到冷,剛開始回宮的那幾天是我是因為驚嚇過度,勞累過度而病下了幾日,后來是胤禛多日沒來看我,我也羞澀見人,故此壓抑著自己不出門,漸漸地,我就是根本就不愿意出門了,沒想到幾個月過去了,竟然得了這個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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