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春秋不過是短短一瞬，隋帝很快又恢復了平日里那種從容不迫的姿態。

他有頭看了眼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黎羽，開口調笑道：“我這幾個兒子啊，真的是太沒出息了！就說這太子殿下我親自帶在身邊培養了這么多年，都還是這么個德性，為了一個女人居然可以做出這么些事情！”

“小羽！”隋帝轉頭看向黎羽，眼神與語氣間傳遞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認真：“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估計能當你半個爹了吧？不如你給我當個兒子吧，我把皇位傳給你！”

“滾你的！”黎羽都還沒來得及說話，坐在隋帝對面的黎王爺就氣得掀了棋盤：“我只有這么一個兒子！我只有這么一個兒子，你給我想清楚了再說話！”

隋帝不耐煩的甩手，耍無賴道：“你只有這么一個兒子怎么了？我那不是還有三個嗎？我拿那三個跟你換！再說了，這件事情你有和我商量的余地嗎？還得看小羽同不同意呀！”

黎王爺氣得想站起來打隋帝。

黎羽看著自家父親和隋帝的吵鬧的模樣，眼底也帶上了一絲笑容。黎王爺和隋帝的感情確實很好，私底下兩個人相處的時候一直都是以你我相稱。

隋帝如今對自己說的這些話，黎羽倒是判斷不出真假，但是無傷大雅，無論真與假都不能改變黎羽對于這件事情的答案：“陛下！臣不愿意！”

“為什么？”隋帝還是有些可惜的追問道：“是我身下的這個位置不夠好嗎？世人都說這個位置萬人之上……這個世界所有人都在追求這個位置呀！”

“不是的！”黎羽緩慢的道：“陛下！不是這樣的！不可否認，這個世間確實有很大一部分人都在追求陛下身下的這個位置！但這世間生活的最多的其實是普羅大眾和蕓蕓眾生！”

說到這里，黎羽低下頭，不自覺的露出了一個笑容：“陛下坐上這個位置之后，還去京都的鬧市里面看過早上早集嗎？”

隋帝搖搖頭。

在他坐上這個舉世無雙的位置之后，他仿佛就被這個位置綁住了。曾經那個年少無雙，喜歡在鬧市中嬉戲的他就已經消失了。

剩下的，剩下的只是一個每天都坐在皇位上心思深沉的自己。

黎羽笑了笑，回憶起那天他和梁淺溜出府去看日出，牽著手一起走過京都的大街小巷，聽著其中吵鬧的人聲與吆喝聲，那是人間煙火。

“天下無雙，尊貴的身份自然是人人都想要的！可是這人間喧囂的煙火，也依然是很多普羅大眾一生最珍貴，最值得去追求的東西！”黎羽道。

隋帝看著黎羽一臉真誠的模樣，大概明白了。

在皇宮里面陪了隋帝半晌，隋帝看著兩個人一直心不在焉，一副想要趕緊早點回家陪夫人的模樣，忍著怒氣將兩個人趕走了。

黎王爺和黎羽坐上了從皇宮回王府的馬車，馬車上，晃晃悠悠間，黎王爺轉頭看著自己這個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長大的兒子。恍然間發現，可能自己也不是很了解自己這個兒子。

“今天你的回答挺不錯的！”黎王爺沉默了一會兒，想著路上還挺遠，還是決定找個話題加深一下父子間的感情：“你是真的不想坐那個位置嗎？還是只覺得陛下是在試探你，然后要回答一個陛下想要的答案？”

黎羽搖搖頭：“真的不想坐那個位置！”

見黎王爺轉頭看向自己，黎羽打了個比方解釋道：“父親你想坐那個位置嗎？如果陛下現在馬上說他傳位給你的話？”

“才不要！”黎王爺搖了搖頭。

如今隋帝手底下已經有三個年紀可以的兒子了。

除開一個看起來沒有什么爭斗之心，母族又比較式微的三皇子來看，其他剩下的兩個皇子都不是省油的燈。

太子殿下程皓瀚就不用多說。

身為嫡子的他身后有一個身為皇后的母親護著，背后又有一大群母系的族群支撐著。隋帝一開始就將這個孩子帶在自己的身邊教養，看得出來是對太子殿下給予重望的。

大皇子那邊也很不一般！

大皇子程皓軒的母族這些年越發的壯大，加上大皇子自己本身也是野心勃勃，以后坐上最上面的那個位置到底是誰還不一定。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今皇位和太子殿下的這個位置，簡直就是兩個燙手山芋。哪一方面得了都容易引起，另一方面的拼命反噬。

黎王爺向來就是個淡泊名利，不貪圖那些東西的性格。加上骨子里本來就很懶，覺得自己如今的生活已經很平靜很美好了。

家庭和睦，兒子成器，夫妻間的感情也很好。這些綜合下來，大概就是黎王爺這一輩子很大一部分的追求了。如今的黎王爺，遇到什么麻煩事都想推出去，如今怎么可能答應這樣一個燙手山芋的位置呢？

“我也是這樣想的呀！”黎羽坐在一旁看著自家父親變化莫測的神態，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其實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黎王爺一直追求的東西其實都很簡單。

他只想要守住祖上帶來的這份榮耀，想要守護住自己這樣一個小小的家庭。在這一切的基礎上國泰民安，平民百姓，普羅大眾都是安靜祥和的日子，黎王爺就覺得自己這樣一輩子辛辛苦苦的干活都是值得的。

父子兩人不過稍微說了幾句話，馬車就慢悠悠的行駛到了黎王府門口。

黎王爺率先下車，看見等在王府門口的黎王妃，嘴角就開始不由自主的微微揚起，說話的時候嘴卻硬的很：“這大冬天的你出來干什么？這幾天天氣這么冷，你待在房間里面等著不好嗎？”

黎王妃不高興的瞪了黎王爺一眼：“我這不是看你們兩個人一直沒回來擔心嗎？你以為我每天都會站在這里等你嗎？”

看見黎羽從馬車上下來，朝著黎羽點了點頭，黎王妃扭頭繼續和黎王爺說話。

兩個人說話的內容大都很簡單，多數都是在抱怨黎王爺每天都很忙，回家的時間總是很晚。黎王爺每次聽見這個話題的時候，都是一臉無可奈何的解釋。

這個樣子黎王妃每天在王府門口等著黎王爺回來，重復的生活，黎羽已經看了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