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識虛白的視界中,王家家主夫人的閨房里,有兩道身影,不知在做什么。
墨畫想進去,把花郎君揪出來,但慕容彩云不讓他進去。
“你還小,別臟了眼。”
墨畫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但也聽話地沒有進去。
于是歐陽楓和上官旭在外守著。
慕容彩云和花淺淺進入閨房。
短時間后,房內便傳來一個女子的尖叫,而后一個衣衫不整的男子,被法術和靈針打得吐血,狼狽破窗而出。
墨畫還是有點好奇,便順著破窗,偷偷往閨房里面瞄了一眼。
閨閣之內,一片狼藉,衣袍和裙擺散落一地。
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用被子遮著身子,氣急敗壞叫嚷著:
墨畫言語誅心,卻一臉同情。
但他們身手不行,礙手礙腳的,反倒給了花郎君喘息的機會。
最壞的情況,是花郎君落到自己和師兄師姐他們手里,還被押到了道廷司,定了罪,入了案。
歐陽楓長劍如風,上官旭重劍如山。
和多數(shù)采花賊一樣,花郎君身法很好,但道法稀松。
在抓不住花郎君的情況下,也不能讓花郎君,落在自己這幾個宗門弟子的手里……
慕容彩云只覺怒氣上涌,氣得牙癢,一時說不出話來。
兩人將采花賊圍住,并不給他逃走的機會。
這婦人雖有筑基修為,但養(yǎng)尊處優(yōu),只知道背著丈夫養(yǎng)情人,實力弱得令人發(fā)指。
婦人說到這里,忽而心中酸妒,“那些賤人,能被郎君采補,真是便宜她們了……”
“你們是什么人?”
王家會淪為整個巒山城的笑柄,數(shù)百年遭人奚落,抬不起頭來。
不少王家修士,便一齊上來圍攻,想抓住花郎君。
與歐陽楓兩人交手,他盡落下風,但周身粉色纏繞,身法翩如落花,一時之間也能周旋,也沒有性命之憂。
“而他待我不同,所以只肯與我歡好,不曾采我元氣……”
而很快,王家的修士也聚集了過來,一個兩個神色震驚,但態(tài)度卻是各異。
最好的情況,是王家抓住花郎君,然后直接打死,毀尸滅跡,對外聲稱沒這回事。
其次,就是放跑花郎君,抓奸不成雙,這事就可以只是“謠言”。
“豬,都是要養(yǎng)肥了才殺的……”
“你個小丫頭,知道什么?郎君他是愛我的,他說過了,他去采補那些女子,只是為了煉功,并不曾動真心……”
“大膽!”
畢竟事實擺在那里,狗改不了吃屎,采花賊也不可能不采補。
“王家內室,豈是你們能亂闖的?”
“他不采補你,有可能是把你當‘豬’養(yǎng),等你修為高點,然后再一次性采補完……”
當務之急,還是要抓住那采花賊。
她一口血氣上涌,臉色漲紅,手指顫顫巍巍指著墨畫,“伱,你這……”
婦人聞言一怔,瞬間破了大防。
墨畫一開始還有些生氣,但見王家修士,目光閃躲,似乎心懷鬼胎,想了一下才恍然。
外面花郎君已經被歐陽楓和上官旭攔住了。
那婦人倨傲地瞪了慕容彩云一眼:
“什么采花賊?”
她剛欲破口大罵,就被花淺淺以靈針,刺入穴位,暈了過去。
至于這婦人怎么處置,就要看王家,還有道廷司那邊的意思了。
家主夫人養(yǎng)采花賊,這可是樁天大的丑聞。
墨畫在外面偷聽到了,就“善意”提醒道:
墨畫出來一看,便見這男子容貌英俊,膚色卻白得陰沉,一臉放蕩,看樣子就是那“花郎君”了。
那采花賊破窗而出,奪路而逃,被守在外面的歐陽楓和上官旭,出手攔住了。
抓住花郎君,這件事就坐實了,王家的顏面,就不保了。
那這件事,就是鐵的事實。王家全族,都要跟著丟人。
慕容彩云則對那婦人冷笑道:“你是家主夫人,引采花賊入室,竟還恬不知恥!”
所以他們出手,優(yōu)先是想抓住花郎君。
有人冷笑著,在看笑話;有人掩面,覺得丟臉;有人義憤填膺,怒不可遏……
墨畫明白了,微微一笑,并沒有出手,而是坐在一邊看戲。
而王家修士的作為,也沒出乎墨畫的預料。
在知道他們王家,抓不住花郎君的時候,便開始故意使絆子,阻攔歐陽楓和上官旭。
歐陽楓和上官旭也想明白了這點,頓時有些生氣,下手便不分輕重。
既然王家修士,假裝幫忙,來礙他們的事,他們就假裝“失手”,砍王家修士幾劍。
王家修士心虛,也不敢聲張。
但這樣一來,反倒便宜了花郎君,越亂他越容易脫身,而幾次身法閃轉后,他距離歐陽楓兩人,已經有數(shù)丈的距離了。
這個距離,足以脫身。
歐陽楓微怒,靈力激蕩,劍氣凜冽,便想強行動手,將這些攔路的王家修士,一并砍了。
耳邊卻忽而聽到一聲細微的喊聲,“楓師兄……”
歐陽楓一怔,轉頭看去,卻見墨畫在一旁袖手旁觀,神情從容,還沖他使了個眼色。
歐陽楓便明白了,他收手了,上官旭也收起了重劍。
眾人眼看著花郎君自后院翻墻,破了陣法,向王家外面的圍墻逃去。
一路上惹得人聲喧沸,雞飛狗跳。
整個王家,人影噪雜,亂成了一鍋粥。
花郎君這便逃走了。
墨畫看夠了熱鬧,點了點頭,便起身和慕容彩云幾人,一起向王家外追去。
花郎君身法很好,但在墨畫眼里,只是班門弄斧。
在花郎君施展身法,與眾人周旋的時候,墨畫早就以神識,死死地鎖住了他。
他根本逃不出墨畫的掌心。
即便逃出去了,墨畫還有天機衍算,總歸能找到他的因果蹤跡。
可以說,從他在墨畫眼前露面開始,他就已經是個“煮熟的鴨子”了,飛不了的。
慕容彩云幾人離開王家,擺脫了王家修士,而后在墨畫的指路下,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在巒山城的荒郊,遇到了拼盡全力,逃了半天,本以為已經逃出生天,正在一處隱秘的洞穴里,打坐休息的花郎君。
花郎君一臉震驚,“你們怎么找來的?”
這處洞穴,是他藏身的地方,除了他自己,基本沒人知道。
歐陽楓懶得答他的話,只以黃楓長劍指著他,冷聲道:
“你受死吧。”
花郎君冷笑,神情還有點囂張,并不太將歐陽楓等人放在眼里。
能逃一次,就能逃第二次。
憑借他的身法,在這二品仙城里,采花行盜,來去自如,誰也奈何不了他。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之前能逃掉,是因為有個躲在暗處的小修士沒出手……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墨畫不打算放過他了。
花郎君桀驁一笑,身法翩然,起身欲逃。
遠處的墨畫手指一點,水氣瞬間凝結,鎖牢降臨,將乘風踏步,躍在半空的花郎君,捆了個結實。
花郎君被突如其來的水牢術鎖死,臉上桀驁之色消退,目光一片驚悸。
而后他便像還沒起飛,就斷了線的風箏,直直栽倒在地。
早憋了一肚子火的歐陽楓,提劍上前,將撲棱著想掙脫水牢術的花郎君,重又砍翻在地。
上官旭也上前補了幾劍。
慕容彩云對這類人渣,深惡痛絕,所以下手不留余地,以五色靈光,狠狠地灼穿了他的四肢。
旁邊的花淺淺,也板著俏臉,不停用靈針扎他……
花郎君只能倒地抽搐,拼命求饒了,全沒有一開始囂張的樣子。
抓捕至此就結束了。
花郎君被斷了腿,拷上了靈鎖。
墨畫掏出“鐵板”,給他走了一遍流程。
共得到了玉簡若干,采補功法一門,邪術身法一卷,春宮圖兩幅,靈石若干,迷魂丹藥若干,還有一些女子的私身的香囊衣物等等。
這些東西剛“拷打”出來,就都被慕容師姐“沒收”了。
慕容彩云怕墨畫學壞了。
“回頭我多給你點功勛,這些不干不凈的東西,你就別要了,之后上交給道廷司,或是物歸原主……”
“哦……”
墨畫點了點頭。
邪修邪術,他用不上。
但他倒是想看看花郎君的身法秘籍,研究研究,邪修修煉的身法,是什么原理,有沒有什么破綻。
還有玉簡里,有沒有什么罪修的情報或是線索。
不過慕容師姐不給他看,他也沒什么辦法。
既然是采花賊,估計隨身帶的,都是些少兒不宜,看了臟眼睛的東西。
不看就不看了吧……
墨畫自我安慰道。
之后的事,就是簡單地收尾了。
花郎君被抓到了,要押到道廷司,入獄候審。
這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反倒是王家那邊,炸開了鍋。
一個家族,背地里怎么樣,沒人在乎。
但一旦擺到明面上,這種家風不嚴,穢亂后院的事,就極為致命了。 后來打聽了一下,墨畫才得知,王家家主和道侶,早就貌合神離,各玩各的了。
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只是王家家主他自己也沒想到,他夫人背著他,竟玩得這么過分。
對一個采花賊,“用情至深”,還將其養(yǎng)在深閨……
墨畫搖了搖頭。
這一對夫妻,渣男渣女,倒還是挺般配的。
不過這些風流韻事,墨畫還小,不太感興趣。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抓住花郎君,換功勛,去學陣法。
其他的事,他就懶得管了。
花郎君落網,這次任務便了結了。
歐陽楓和上官旭,押送花郎君去了巒山城的道廷司,同時還要錄些口供,辦些手續(xù)。
慕容彩云和花淺淺,則將花郎君偷竊,或是搶奪的一些,女修的私物,像是簪子,香囊,貼身的衣物等等,一一物歸原主。
這些女子,有的是被花郎君哄騙,心甘情愿被采補的。
但還有些女子,則是被強迫的。
她們身上的貼身物件,是被花郎君事后偷走,或是搶走,用以勒索和威脅的。
這些東西,不太方便交給道廷司。
慕容彩云貼心地為這些女子著想,便和花淺淺一同,將這些私物,私下還給了那些受迫害的,可憐的女子。
無論是押送,還是歸還私物,都要花一點時間。
眾人分頭行事,之后再一起在巒山城外匯合,返回宗門。
這些事,都用不上墨畫。
墨畫沒事,便在巒山城外看著風景,等著他的師兄師姐。
等著等著,墨畫便餓了,放開神識一掃,便見不遠處,青山碧水間,有一處茶館。
墨畫眼睛一亮,傳書給慕容彩云:
“師姐,我在城外的茶館等你們!”
而后他便施展逝水步,自山道間,輕盈跳躍,開開心心地來到了茶館前。
茶館不大,但搭了個篷子,在外面擺了不少桌案。
有零散幾個修士,吃著干果,喝著涼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店家是個老人家,佝僂著背,滿臉笑容地問道:
“這位小公子,可要喝茶?”
墨畫主要是肚子餓了,便問:
“老人家,有吃的么?”
老人家面帶歉意,“只有些佐茶的干果,面食也有,但點的人少,不常做,怕不合小公子胃口……”
“沒事,我要一大碗面!”
“好,”老人家笑著答應著,“小公子稍等。”
墨畫便挑了個有風有水,風景還好,看著也整潔的桌子坐了。
不一會兒,面端上來了。
看著倒還不錯,墨畫嘗了嘗,味道的確不算好,但也不差,他也不怎么挑食,便專心“呼嚕呼嚕”地吃起面條來。
吃著吃著,墨畫又想起了這次任務的事。
花郎君……
沒記錯的話,“花郎君”這個名號,也是蔣老大那個“名單”里的。
那么這花郎君,也是干學州界,哪個宗門的叛門弟子?
他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巒山城?
之前在道廷司,墨畫翻閱過“花郎君”的卷宗。
這個花郎君,行事十分謹慎,出沒的地方,大多都是干學州界以外,比較偏遠的仙城。
那里的仙城,受道廷司管束不嚴,風氣糜壞,煙花柳巷比較多。
他們這些采花賊也好藏身。
可他為什么,會突然到巒山城這種地方,采補幾個小家族的女修呢?
修煉邪功走火?
癮犯了?
他不會真的以為,在二品州界,就沒人能抓得到他吧……
墨畫捧著大碗,嘴里吸溜著面條,腦海里默默尋思著。
忽然人聲響起,墨畫抬頭看去,就見外面又來了一隊修士。
為首的人,身材高大,面容和善,后面跟著兩個大漢,一個瘦子。
“兩壺茶,兩碟肉干,四碟果脯……”
他們點了茶水和吃食,便找了個空曠的角落坐下,低聲閑聊著。
墨畫本也不在意,自顧自吃著自己的面條,但他神識強,聽力好,若有若無間,似乎聽到了“花六郎”三個字。
“花六郎?”
墨畫一愣,還以為聽錯了,便放慢了吃面的速度,豎起了耳朵,仔細聽著。
過了一會,那邊又道:
“花六郎……”
“……怎么還不來?”
“說好的……”
墨畫心中有些錯愕。
這個花六郎……
不會就是花郎君吧?
他們是一伙的?
墨畫沒有露出聲色,還是低頭吃著面,但神識已經外放到極致,偷聽著他們的一言一語。
“……誤了時辰……擔當?shù)闷鹈矗俊?
“壞事的玩意……”
“懶驢上磨屎尿多……”
“修這種鳥功法,管不住下半身,真是個廢物……”
“不知……又賴在哪個賤人的床上……”
“不會死在……肚皮上吧……”
“那也是他活該……”
……
墨畫皺眉聽著,越聽越覺得像。
總覺得他們口中的“花六郎”,就是自己跟師兄師姐,剛剛抓的那個采花賊——花郎君。
怎么辦?
想辦法將他們拿下?
布地火陣一鍋端了?
……
墨畫搖了搖頭。
沒問清楚,不知根底,貿然就動手,如果鬧出誤會就不好了。
還有,自己倉促之間,沒看清他們的修為。
若這幾人,都是筑基前期還好,若是筑基中期,那就比較棘手了。
地火陣,只是十三紋陣法。
能傷筑基中期,但未必能殺他們。
十三紋之上的陣法,自己秉承荀老先生的指點,學的大多都是生產類的陣法,或是困陣,學的殺陣不多。
而且十三紋之上的殺陣,以自己如今的神識,還做不到轉瞬成陣的地步。
十幾息的時間,出手有點太慢了。
這又是大白天,陣紋太顯眼了,也容易被人發(fā)覺。
還是要穩(wěn)妥點。
墨畫心里默默道。
“先吃完面條,等一會……”
“等師兄師姐來了,有了幫手,再想辦法拿下這些修士,問個清楚……”
不然自己一人動手,太過魯莽,風險也有些大。
墨畫打定主意,就繼續(xù)安心吃面。
但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墨畫還是抽空,以眼角的余光,打量著這幾人的一舉一動,看能不能看出他們的修為,還有道法底細。
這群修士,一共四人。
兩個大漢,走的似乎是煉體的路子,血氣很強,但又很收斂。
墨畫離得太近,不知底細的情況下,不太敢用神識窺探太深,以防引起他們的察覺。
此外,還有一個瘦子,陰沉沉的。
看樣子是個靈修,就是不知道,修的是什么路數(shù)的法術。
而四人之中,為首的,便是那個身材高大,一臉和善的修士。
同坐的幾個修士,聊著天,咒罵著“花六郎”,他卻一言不發(fā),只喝著茶,吃著果脯。
桌上的肉干,他也一塊沒動。
墨畫覺得很奇怪,便微微側目,多看了這修士一眼。
可知看一眼,墨畫便覺得心中一震,一種陌生的熟悉感傳來,仿佛此人,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可自己根本不認識他……
墨畫皺眉,又看了這帶頭修士一眼,瞳孔微縮。
身材高大,慈眉善目……
他的衣袍,是尋常修士的衣著,但衣袖口下面,卻露出了一小截紅色的,鑲著金紋的衣物。
他的頭上有濃密的頭發(fā),扎著發(fā)髻,但發(fā)髻之中,又有幾點火紅色的點狀物,深深地藏著……
紅色袈裟,火點戒疤……
他是……
墨畫瞳孔一震。
火佛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