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二更。我很想三更耶,但是不知道寫不寫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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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葉之聲在時而緊抿時而放松的雙唇之間徐徐傳來,與簫聲截然不同,少了蕭索清冷,多了幾分跳躍。
調子很簡單,臻璇雖從未聽過,過了一會,也記下了那旋律。
顏慕安自顧自吹著,眼簾低垂,兩眼之下被泛白的月光打上了一層陰影,單手捏著樹葉,控制著氣息。
那樣的調子讓臻璇忍不住揚起了唇角,仿佛心中的抑郁都隨著那聲音飄往遠方,她抬起頭,仰望潔白月光,不自覺的,跟著輕輕哼唱。
顏慕安聽到了,抬眼望去,臻璇的臉龐在燈籠光下半邊清晰半邊朦朧,因著半夜而出,白天的發飾都沒有戴,連頭發都是隨意地披著,而讓他心頭一動的是她的眼睛,少了之前的猶豫和低落,只剩下明澈,干凈得如春日雨后的一汪池水,波光粼粼。
那是與其他人都不同的眼神,精明的慕恩、牙尖嘴利的慕藝、亦或是家中其他親戚姐妹,都沒有人能有這般清澈的眼睛。
只是不知道再過上幾年,她能不能還有這樣的眼神。
顏慕安想到這里,笑容里多了幾分嘆息和無奈,吹出來的曲調都不小心走了音。
臻璇渾然未覺,依舊輕輕哼唱著。
顏慕安見此,失笑出聲,卻也不愿意停下,跟著臻璇唱了一半的調子,繼續吹了起來。
噗的一聲,光線暗了一半。
臻璇這才回過了神,看著柱子上那盞已經熄滅了的燈籠,道:“不知不覺竟然燒完了?!?
亭子中除了月光。只剩下顏慕安的那盞燈籠還亮著,他取了下來,并不提剛才的事,只道:“夜很深了,沒有燈籠,你不好走,我送你回去吧?!?
臻璇聞言,去看亭子外頭的路,火光之外,黑漆漆一片。分不清哪里去樹叢。哪里是石子。
摸黑回去不是什么明智之舉。臻璇曉得這不是逞強的地方,抬起頭道:“那就先謝過世子了?!?
顏慕安將滅了的燈籠遞給臻璇,自己提著另一盞走在前頭。
臻璇提步跟上,那燈籠光很低。一直在她的兩步開外,臻璇低低咦了一聲,抬起頭去看,才見到走到前頭的顏慕安并不是一直往前走的,而是半側著身子,仔細替她打著燈籠。
難以言喻的情緒泛了上來,驚訝伴著感動,尊貴如顏慕安這般身份,自是打小被婆子小廝周到照顧的。卻不想亦會如此留心細處,把光線都留給了她。
一股暖意包裹住心房,驅散了冬夜的陰冷,也帶走了臻珧的事帶來的寒意。
只是,對著在微弱燈籠光之中并不清晰的容顏。臻璇一時語塞,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表達此時心情,僅僅一聲謝謝是否足夠?
顏慕安察覺到臻璇的目光,可看過去時,那人略帶幾分緊張地移開了視線,只留下他淺笑著搖了搖頭。
這一送便送到了裴家姐妹住的小院外頭,黑夜之中,小院只有一層輪廓,正要走近時,從那邊迎面走來一人。
來人端著一盞蠟燭燈,臻璇眼尖,從身形認出是桃綾。
桃綾走到跟前,恭敬行禮,道:“請世子安?!?
顏慕安應了一聲,與臻璇道:“既然你的丫鬟來了,我便回去了,早些休息吧。”
臻璇點了點頭,望著微笑的顏慕安,嗓子一澀,除了謝謝,她還能說什么呢。
顏慕安轉身走了,臻璇看著那人的背影一點點融入了黑夜之中,才驀然察覺,夜露之深,已打濕了顏慕安的衣角。
桃綾扶著臻璇的手,道:“小姐,我們回屋去吧,會著涼的?!?
聽了桃綾的話,臻璇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越說越冷了?!?
回了房間,桃綾準備了熱茶給臻璇暖身子。
臻璇捧著茶盞小口喝了一口,道:“桃綾,你一直在等我?你看,你的衣角也濕了?!?
桃綾不敢隱瞞,解釋道:“之前一直跟著小姐,怕有個萬一,見世子在亭子里,奴婢不敢上前打攪,就候在月亮門那兒。等世子送小姐回來的時候,奴婢想著一直送到院子里萬一被哪個起夜的丫鬟瞧見了,只怕不妥當,就先回來取蠟燭,再到門口等小姐?!?
臻璇的睫毛動了動,抬頭看向桃綾,見她一臉關切,心頭一酸,拉著桃綾坐下,道:“是我的錯了。我之前想著九妹妹的事,其他的都沒在意。世子送我回來,我怕夜黑不好走,也沒想那么多。確實如你說的,若讓人瞧見世子這么晚送我回來,真的是不好的。”
桃綾給臻璇加了些茶水,道:“小姐還小,沒有往那些上頭想也不奇怪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幸好遇見的是世子,換做其他人,奴婢當時就要上去拉您了,若還是知府家那位公子,更要讓您避得遠遠的。”
臻璇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靠到桃綾身上,道:“哪里這么厲害了。我今天看那位小公子,年紀和弟弟差不多呢,一個人在邊上發呆,安靜得很,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癡傻?!?
“不管是真是假,小姐離得遠些總錯不了。他們家那兩位小姐,對小姐可一點都不客氣呢?!?
韓四娘、韓五娘對自己莫名的敵意,臻璇說不清楚,也不想再多想了,爬上了床準備休息。
蠟燭被桃綾吹滅了,屋子里黑黑的,像極了那夜路。臻璇猛得想起了那盞身前的燈籠光,以及提著燈籠的身影。
從醒來那時起已經過去了半年多,她覺得自己已經適應了一個九歲小姐的生活,心動、感激之類的兒女感情似乎很遠很遠,遠到她竟然沒有覺察出剛才的心境,直到被桃綾說破,才恍然大悟。
她不懂感情,卻了解自己想要的平靜安寧的生活。在跟臻徹兩年的相處之中,若沒有蘇滿玥和賈老太太,她其實還是很滿意那些日子的。
從邵家寄人籬下的生活里解脫出來,每日能做著自己想做的事,臻徹從不來管她,她也沒有想過去對臻徹的事情指指點點,她要的便是那份平和。
而在剛才,臻璇頭一次知道,即便是兩個人,亦能有那份平靜。
坐在亭子里??粗鹿狻5饶莵y如麻絲的心情一點點平復。悠然的吹葉聲沒有打破心中的那份平靜,反而擁有另一份力量,將郁結掃得一干二凈。他替她打燈籠時,帶給她的感動是寒冷冬夜里的溫暖。
沒有多余的話語。心情如被清泉沖開的龍鳳團一般,茶沫之下,清香沁人。
臻璇翻了一個身,腦海之中是顏慕安客棧之中無意失禮時有些尷尬的模樣,是季家后宅攔在她之前出手教訓穆五娘的身影,是郁惠出嫁那日他騎在馬上回頭的那個笑容,那一幕幕重合在一起,讓她不覺輕嘆出聲。
她不僅僅是九歲情竇未開的小臻璇,她也是死過一次的莫妍。到及笄之時不過也就五六年光景,若不為自己多謀劃些,等到了那時豈不是兩眼一抹黑嗎?
永涼王府不是普通人家,不過是因為姻親關系和慕恩、慕藝待她親切才走得近些,對于顏慕安。她的了解還不夠多,只是喜歡那份安寧而已,究竟是不是良配,她亦說不清楚。
想到這里,臻璇咬了咬下唇,心道:若真是一條出路,便多看看,錯過了亦是不好的。
山中空氣清新,便是昨日睡得那般晚,天剛一亮臻璇就醒來了,桃綾進來開了窗子,臻璇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神清氣爽。
梳洗過后,剛一出門便見到了花露,笑著說我們小姐也起來了。
臻璇順著長廊去臻琳的房間,正巧碰見臻珧迎面而來,一時頓了腳步,停在了原地。
“七姐姐?!闭殓虻男θ菖c平日無二,依舊是甜甜的,一雙眼兒彎成了月牙,“七姐姐昨夜睡得可還好?”
那樣的笑容讓臻璇有些失神,很難將眼前這個笑得甜美的七妹妹和害自己暈車的人聯系在一起,可臻璇心里還是清楚地知道,那就是臻珧。
“我睡得不錯呢。九妹妹,我記得你認床,睡得怎樣?”臻璇穩住心緒,不在面上流露分毫。
臻珧似乎沒有起疑,搖了搖頭:“翻來覆去久了些,后來也睡著了,只是不習慣晚起,早早就醒了。”
其余姐妹也陸陸續續出了房,結伴往花廳里去,經過顏家姐妹的院子時,臻璇停下了步子,決定去看看她們走了沒有。
慕恩和慕藝剛收拾妥當,正巧結伴而行。
慕藝眨眨眼,道:“我昨日尋到一條小路,經過一處池塘,引了山泉入池,很清澈,我帶你們去瞧瞧?!?
慕恩拗不過她,只好與臻璇一道和慕藝走一趟。
待走得近些了,就聽見了山泉的聲音,昨日下了雨,現在水勢還不小。
水邊另有兩人,細細一看,是臻律和傅四爺。
見了三人,傅四爺大大方方,笑著道:“我和裴六爺看山泉呢,先人高山流水知音之交,這宅子只有一處山泉,小是小了些,情誼卻是一樣的?!?
傅四爺的說法將幾人都逗笑了,他自己也笑得開懷,還要說什么,眼尖地看到一個小廝跑了過來。
那小廝是來尋傅四爺的,他請了安,附耳與傅四爺說了幾句,一說完,傅四爺面上的笑容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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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頭,一到這種情節96就不自在,怎么看怎么覺得怪怪的,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