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行空玩味的看著何嫣沒說話，夜瑤心的神色有些古怪，似乎想笑又不敢笑，看向何嫣的眼神既有些欣賞，又有點憐憫，還有一點看好戲的期待。

何嫣被許行空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說實話，她到真沒有對許行空有太大的敬畏，就算明知道許行空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神’，能夠隨時決定自己的命運，甚至決定自己的性命，可心裡卻偏偏沒法對這個傢伙產生足夠的敬畏感，反倒有種莫名的信賴，或許，是因爲自己的性命是他救回來的，所以下意識的感覺這人不會害自己。

當然了，如果何嫣真的瞭解了修行圈的法則，瞭解了許行空的爲人，也許就不會有這種錯覺了。

“看著我幹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麼？”

何嫣有些色厲內荏的瞪著許行空叱問，許行空撇撇嘴，無奈的搖了搖頭道：

“好吧，你說的很對，可是又能怎樣呢？難道你這種自輕自賤的說法就是事實麼？同樣的現實，每一個人可以給出不同的描述，人類社會，不，高級智慧生命構造的社會結構原本就是金字塔形的，處於底層的都可以認爲自己是被吸血和被剝削的一羣，但這又有什麼用？”

何嫣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許行空說的完全沒毛病，就算許行空這些人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覺，許行空所說的現實依舊存在，而且存在了幾千年，別人改變不了這個現實，何嫣同樣也改變不了。

看著瞬間垂頭喪氣的何嫣，許行空有些好笑的繼續道：

“更何況現在你還真有閒心關心這些，我也是很佩服的。”

何嫣聞言一怔，隨即驚訝的擡起頭，用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眸看著許行空。

許行空聳了聳肩道：

“並不是你擔心的那些，你的身體的確沒什麼問題，不過，你的麻煩恐怕纔開始啊。”

何嫣一臉懵懂的看著許行空：

“我的麻煩？什麼麻煩？那些人會報復我？如果那樣的會他們又怎麼會讓我活著回來？對於他們來說，我不是一隻螻蟻麼，非要碾死我的理由並不存在吧？”

許行空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螻蟻？不過碾死你的理由真的很充分。”

見到許行空並不像是在說笑，何嫣的神色也不由得沉重起來，她有些遲疑的開口道：

“你別嚇我，你不是說這裡很安全麼？”

“這裡是很安全，但是你能在這裡呆一輩子麼？”

何嫣有些無措，不過很快她又懷疑的看向許行空道：

“你不是故意嚇唬我，好讓我主動要求封印記憶吧？”

許行空呵呵一笑，夜瑤心也笑著輕輕搖頭。

“何姑娘，不得不說你的想象力真的很豐富，不愧是演電影的，好吧，我想要告訴你的是就算你主動封印了記憶，恐怕有些人仍然不希望你活下去。”

何嫣認真的看著許行空的臉，然後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爲什麼？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

“現在覺得自己是普通人比較好了？事實上，你能被帶到這裡來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在你身上有著解開一切謎團的線索，如果僅僅如此也不會要了你的小命，關鍵是，這些謎團背後牽扯著巨大的利益和犧牲，所以，你這個普通人就很自然的成了犧牲品，就像不久之前在衝突中喪生的那些無辜者一樣。”

何嫣的臉色煞白，她仔細的看著許行空的臉，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他只是在忽悠自己的證據，可惜，並沒有，何嫣又轉向夜瑤心，夜瑤心輕輕嘆氣並點了點頭，何嫣頓時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蔫了。

不過，何嫣最後還是將視線轉向了牆角的和尚，可惜，和尚一直閉著眼睛不出聲，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塑像似得。

最後，何嫣無助的眼神重新回到許行空臉上，有些困難的開口道：

“許...長老，那那你救我做什麼？還不如當初讓我永遠沉睡下去呢。”

“當然，我救你肯定不是爲了告訴你如今的危險處境，我只是想從你身上得到想要的線索，我知道真相很殘酷，但是，這就是真相。”

“不是因爲我是名人，不是因爲我長得漂亮？”

許行空看著何嫣想笑卻笑不出來，只好無奈的指了指夜瑤心道：

“你沒她漂亮。”

何嫣扭頭看了看嘴角掛著一絲笑意的夜瑤心，身子向下垮了一下，頹然道：

“那，我這個廢物利用完成之後就應該被拋棄了？”

許行空頓了一下道：

“從一開始，你就一直被利用，也許，是你運氣不好，選擇了這趟航班。”

何嫣苦笑著點頭：

“是呀，那位老道長也這麼說，我還以爲自己的厄運已經結束了，結果我歡天喜地的時候卻發現結束我厄運的人並不存在，你只是一個延續我厄運的人，我恨你！”

“呵呵，老道長，你確定你真的看見過玄意道長？”

何嫣一怔，隨即驚駭的看向許行空：

“你什麼意思？難道我記憶中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在做夢？那你們還一本正經問我做什麼？”

許行空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然後纔不緊不慢的看著一臉焦躁的何嫣道：

“既然你想要知道真相，那我不妨跟你仔細解釋一下。你說的並沒錯，從一開始你的記憶就是假的，所有關於玄意道人，也就是你所說的老道長的記憶都是假的，是通過幻術刻印在你的腦海中的虛假記憶。”

何嫣吃驚的長大了小嘴，她非常想反駁許行空的說辭，可惜，她發覺自己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因爲她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自己的記憶是真實的，而不是虛假的、被人強加給自己的。

夜瑤心似乎早知道這事，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憫之色，也許她從眼前這個可憐的女人身上想到了什麼。

牆角沙發上的大和尚聽到此處眼皮不由的急速抖了一下，但是他仍然保持著禪定的姿勢。

“怎麼會？怎麼會是...虛假的，這，這...”

許行空打斷了何嫣的自言自語，十分肯定的說道：

“的確是虛假的，不信你自己回想一下，當時發生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句話，你是不是都記得一清二楚，但是同時，你卻沒法準確的重複描述當時周圍的背景細節，就像是一張焦點靠前的相片，有一部分很清楚，另一部分卻是完全模糊的。”

“這，這不是很正常麼，人的記憶不都是這樣的麼？”

許行空搖頭：

“並不是，人的記憶確實是有選擇性的，但是，在潛意識裡卻沒有，你的大腦忠實的記錄了視覺神經傳遞的所有細節，雖然只有一部分被利用起來，但是這些內容卻仍然存在於你的大腦中，可惜，我在你的潛意識裡並沒有發現這些相關的場景記憶。”

“什麼？！你，你說你，你，我的記憶甚至潛意識記憶，都，都被你看了？”

看著氣急敗壞滿臉通紅的何嫣，許行空有些困惑，這女人關注的重點怎麼這麼奇怪呢，自己閱讀她的記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否則怎麼修復她的靈魂損傷，又怎麼能精準的將靈器融入她的靈魂中呢。

何嫣的臉熱的能煎蛋，她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誰又沒有點見不得人的秘密呢，哪怕是大明星也一樣有，甚至更多，何嫣覺得自己以後再也不想見到眼前這個可惡的男人，幸好，許行空臉上一臉的莫名其妙讓她稍稍有些安心，也許，自己這種螻蟻的秘密在這個男人眼裡狗屁不是，自己是該慶幸的吧，可是心裡爲什麼覺得那麼的不甘和悲傷呢。

“好，好吧，就算你說得對，我的記憶都是虛假的，那麼是不是我的身份也是自己虛構出來的，我只是一個十分普通的女人對吧？”

許行空呵呵一笑，輕輕擺手道：

“何姑娘很幽默，但是很遺憾，你的確是一個大明星，所以，想要變成普通人，過著普通並幸福的生活是不行的。”

“我...你...很好，你牛！我竟無言以對。既然我的記憶都是虛假的，我對你們還有什麼用處呢？你們又何必費盡心機的將我帶來，又費勁將我救活呢？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能不能告訴我這個螻蟻一下，讓我死也死個明白。”

許行空一攤手道：

“我不是正在說麼，首先，我沒有修復和重新拼接你的靈魂和記憶之前，並不知道你這一段的記憶是虛假的；其次，你的靈魂損傷是事實，我沒辦法完整的取得你的記憶，必須結合你自己的陳述，我才能做出最後的判斷；最後，你的腦海中存在這段虛假記憶本身就是重要的線索，也正是憑著這個線索，我們商議之後實施了對妖族的試探報復行動。”

何嫣點了點頭，雖然她並不願意接受這個解釋，但是，還有比這個更合乎邏輯的解釋麼？可是...

“許長老，我怎麼知道現在的一切不是另一場夢，另一個被你強加的記憶呢？或者說，我怎麼知道我過往的記憶哪些纔是真實的，哪些又是虛假的呢？或許，你們並不是我第一次碰到的修行者。”

許行空想了想，認真的回道：

“沒辦法，就算我告訴你一些方法，你也沒法識破高手施展的幻術，所以說，普通人並沒有分辨這些的能力，只能認定自己所認定的，相信自己所相信的，活在當下的記憶中。”

何嫣咬了咬嘴脣，仰頭看著許行空道：

“所以，我應該相信當下的你，你能幫我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