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夏東藏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眼神平靜,看不出任何激動的地方,反倒是徑直走到了李樹的面前,將手中的茶盞放下。
夏東藏所放置茶盞的位置,正好在之前梁蕭制作的作品旁邊。
梁蕭見狀,嘴角的嘲諷之意更甚幾分,對著夏東藏開口詢問道。
“怎么了夏東藏,是心中還有所不服氣,想要放自己那破茶盞到我這兒比一比?那行,需要給你借一個放大鏡么?不然的話找不到理由,可是很心煩的哦。”
梁蕭一邊說著,一邊指手畫腳,整個人仿佛像是興奮的醉漢那樣的,跳著不知道是什么路數(shù)的舞蹈。同手同腳,皮鞋的鞋跟不斷敲擊著地面。
滑稽的動作,卻無法讓在場的眾人能夠笑出來。
梁蕭見狀,不屑的擺了擺手,隨后又坐了下來,翹起了二郎腿。
“氣氛都別那么嚴肅嘛,不就是輸?shù)袅艘淮螌Q而已咯?京東鎮(zhèn)確實是一個好地方,以后跟我回去后,好好學(xué)習(xí)瓷器手藝,千萬不要……”
梁蕭的話還沒有說完,恍惚之間,現(xiàn)場變得鴉雀無聲,讓他也覺察到了不對勁。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眾人的目光,此刻全都聚集在夏東藏的身上。
更加準確的說,是聚集在了夏東藏手中那一個瓷碗上邊。
此刻的骨瓷碗之中,多了半碗清水:透過清水,也終于可以看出來此刻骨瓷那白色出現(xiàn)了一些不一樣的地方:從牛骨的偏黃,再到羊骨的淺白,均分成三分。
這第三個部分的白色,則是象牙那帶著野性的白,與先前梁蕭所制作的茶盞顏色一模一樣!
李樹距離瓷碗最近,看的也是最清晰的,此刻眼睛瞪得渾圓,先前那紳士一般的溫和形象蕩然無存,此刻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一臉的錯愕。
“沒想到……居然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察覺到此刻茶盞的漸變!”
即便是貴為京城歷史博物館的學(xué)者,李樹也感到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面對未知的東西,就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李樹發(fā)覺自己活了大半輩子,依舊愚鈍。
“居然真的做出來了!這……真的是咱們?nèi)A夏瓷器手藝人能夠做到的事情么?而且,東藏大師你還那么年輕,居然做到了這種難以想象的程度!”
李樹看著自己眼前的瓷碗,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為過于興奮,還是處于對新事物的驚訝,整個人看起來十分不對勁。
就連見多識廣的京城歷史博物館館長,對于夏東藏此刻完成的作品,都如此震驚的話,在場的其他人看到之后,更是驚訝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尤其是此刻夏東藏的那些門徒們,一個個的都仿佛像是見鬼了一般,臉龐變得煞白。
只有這些瓷器手藝人,在知道夏東藏看似平穩(wěn)的完成了這一個技術(shù)上的突破,背地里到底經(jīng)歷了多少事情。
三種火焰,需要人投入大量的精力去觀察,但凡出現(xiàn)任何一點兒小小的失誤,都會讓最終燒制出來的顏色發(fā)黑。
白色的骨瓷,其實是所有瓷器顏色之中最難處理的,尤其還是通過瓷器本身的材質(zhì),讓瓷器白皙起來的方式,那更是難入登天!
夏東藏做出來的這一件瓷器,足足駕馭了三種白色!
這三種白色,若是不在放入液體的情況下觀察,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異樣。這也是當(dāng)夏東藏剛剛拿出自己完成的瓷器之后,大家認為他輸?shù)魧Q的原因。
趙德柱此刻死死盯著夏東藏完成的瓷器,心中的震撼,仿佛讓這一位已經(jīng)活了大半生的省城歷史博物館館長,都感覺到一種窒息的感覺。
如同直接面對神氏所留下來的曠世巨作一般,作為一個研究文玩的學(xué)者,當(dāng)看到這樣一個前無古人,后或許也難有來者的作品時候,趙德柱很驚喜。
“能夠作為這一次對決的觀眾,親眼看到如此經(jīng)典的作品,在我的眼前誕生,我真的很開心,就好像是全程參與了一樣……雖說我?guī)筒簧厦Γ瑢賹嵱行┛上А!?
“東藏大師,當(dāng)您做出這么一件作品的時候,您的瓷器手藝,已經(jīng)完完全全超過了我們能夠評價的范圍……我們這些普通的學(xué)者,沒有辦法去評價偉人。”
趙德柱在說話的時候,十分動情,甚至一度老淚縱橫。
夏東藏看著眼前自己所熟悉的趙德柱,會因為一件作品而感動成這樣,心中自然也明白了這一位省城歷史博物館館長,對于瓷器的重視程度。
“趙館長,您這樣激動,搞的就像是我要死了一樣,沒必要吧?”
夏東藏就這么保持微笑,看著面前的趙德柱。
看著眼前青年的小臉,趙德柱激動的心情,也漸漸平復(fù)下來。
“是我過于激動了一些,親眼看著這個從來沒有完成過的作品,就這么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誕生了,忽然之間就有了一種‘此生無憾’的感覺。”
“不過想來也是,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東藏大師您這么年輕,以后一定還有很多機會,去突破手藝上限的!”
聞言,夏東藏微微頷首,一如往常一般,淡淡的回應(yīng)道。
“那就希望能夠借趙館長吉言了……話說若是這樣的話,這一次對決,應(yīng)該算是我贏了吧,梁師傅?”
說完,夏東藏看向了梁蕭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揚,表情很微妙。
此刻的梁蕭,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扭曲,之前有多么的張狂,多么的自大,此刻心中那種不甘的情緒,就會相對應(yīng)的變得無窮大。
梁蕭是一個很愛面子的人,作為京東鎮(zhèn)的一把手,若不是因為夏東藏作為京東鎮(zhèn)的眼中釘、肉中刺,是屬于那種一定要被除掉的坎,他也不會如此。
可現(xiàn)在,當(dāng)發(fā)現(xiàn)自己所有的心理攻勢,甚至是引以為傲的京東鎮(zhèn)傳承手藝,在夏東藏的面前都變得如此蒼白之后,梁蕭那堅定的心理防線,也隨之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