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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語成讖

蕭青青打車去了應偉家裡,她曾經去過一次,幸好她還記得路。她按了門鈴,很久都沒有人迴應。正當她猶豫著在這裡等下去,還是先回去的時候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

“青青姐,你怎麼來了?”

蕭青青轉頭,是應偉的弟弟應輝,他正在念高一,似乎是剛放學回來。

“小輝,你哥哥呢,你爸爸的事情是真的嗎?”蕭青青抓住他的手臂,著急的問。

應偉看了她一眼,說了句進去再說吧,就掏出鑰匙開門。

蕭青青一進屋子就又急急的問他,應輝把書包扔在沙發上,給蕭青青倒了杯水纔開口:“是真的,我本來想去醫院的,可哥哥不讓我去,他怕影響我學習。”

“多久以前的事情了,爲什麼應偉沒告訴我?”

“上個禮拜的事情,可能是哥哥怕你擔心吧,所以纔沒說……”應輝淡淡的解釋。

“那現在情況怎麼樣了,很嚴重嗎?”

“公司肯定是保不住了,估計債務還是很重,爸爸現在的情況也不是很好,媽媽和哥哥都在醫院。”應輝的眼睛紅紅的,語氣透露出一股無奈。

蕭青青安慰了他幾句,然後問了他醫院的地址就急匆匆的走了。

到了醫院,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應坤的病房,她站在門外,透過玻璃窗看到裡面的情景。

應偉的媽媽坐在牀邊,撐著頭,似乎是累了,應偉一動不動的背靠著牆壁,盯著病牀上的爸爸發呆,而應伯伯安靜的躺著,只有旁邊的機器發出的滴滴聲證明他還活著。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輕輕敲了敲門,沒等裡面的人有什麼反應就推門進去。應偉看到她似乎很吃驚,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嘴角彎起一個自嘲的弧度。然後直起身子向她走來。

“我們出去說。”他丟下一句話徑直走出去。

蕭青青看了一眼病牀上的應坤然後才轉過身沉默的跟著他出去。

“怎麼知道的?”應偉轉過頭問她。

他們現在正在醫院外面的長凳上坐著,應偉怕她冷把大衣脫給了她。

他們的前面就是醫院急診室的大門,已經是晚上7點了,可是那裡的人還是絡繹不絕,有的人帶著笑容出去,有的人焦急的走進去,還有的人痛苦的在原地徘徊。

蕭青青笑了一下,然後輕輕的說:“應偉,一個禮拜前,應伯伯被送進這裡的時候,你是不是也跟那羣人中間的某些人一樣忍受煎熬呢?”蕭青青伸手指了指急診室的大門。

應偉低著頭沉默的沒有出聲。

“其實現在我很生氣,你跟我說分手的時候我都沒有生氣,那時候我只是覺得難受,可是現在我很生氣,氣你,但是更多的是氣我自己。”蕭青青的語速很慢,不像平常的她,應偉握著拳頭的手在身側緊了緊。

“你說的對,我確實不夠好,我沒有在你需要我的時候在你身邊,我一直就是一個被人寵壞的小孩,我任性、懶惰,每時每刻都希望別人來照顧我,所以,我向你道歉,沒有理解你的痛苦,我道歉,現在我再問你一遍,你要跟我分手嗎?你,要嗎?”蕭青青轉過頭來看著應偉,應偉覺得今天的蕭青青忽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這讓他有點無所適從起來,只能喃喃的開口:“青青,我……”

“我,無論你變成什麼樣,無論你們家變成什麼樣,都是要跟你在一起的,這樣你還是要跟我分手嗎?”蕭青青看著他的眼睛,伸手握住他的手,緊緊的握住。

那一剎那,應偉覺得如果時間就此停住那該多好,他的行動已經不受大腦的控制,他伸出手來緊緊的抱住她似乎永遠不想鬆開。

蕭青青從醫院離開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走到門口她想知道幾點了,掏出手機纔想起來醫院不能用手機,所以她進去之前就關機了。

她剛一開機,短信的聲音就不停的響起,她打開一看,大部分是移動提示她在關機時間有電話進來,她看了一下,有幾個是哥哥打的,其餘全部都是高齊打的。

她翻到最後一頁,有一條短信,高齊發的,內容是:青青,你去哪了,我和你哥哥很著急,看到短信速回。

蕭青青這纔想起自己出來的時候太匆忙所以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哥哥和高齊現在肯定是很擔心,想到這裡她立刻拿起電話回撥過去。

電話很快就被接起:“喂,你在哪裡?”高齊的聲音。

“哦……那個……有個朋友在醫院,我來看看他,忘了跟你們說了,對不起,對不起……”蕭青青趕忙道歉。

電話那頭有很長時間的沉默,過了很久高齊的聲音才又重新響起:“哪家醫院,我過去接你。”

蕭青青不好意思拒絕,說了個地址,站在醫院門口等他。

大約過了15分鐘,蕭青青就看到了高齊那輛銀灰色的邁巴赫停在了離她不遠的停車場。

車門打開,高齊和哥哥從車子的兩頭走了出來,蕭青青一路小跑著過去。

“青青,你出去怎麼不打電話和我說一聲啊,我跑去高齊家接你,結果只看到一袋行李,打你電話還關機,最後只好打電話給高齊,你是不是想嚇死我們啊……”哥哥見到她就是一通嘮叨。

“對不起對不起……因爲當時情況很緊急,我沒有想那麼多,老哥,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蕭青青扯著蕭遠的袖子撒嬌。

“你跟高齊道歉吧,他爲了找你,拋下很重要的會議跑了出來,估計損失很慘重啊。”蕭遠指了指靠在車身上,淡淡的看著他們的高齊。

“對不……”

“上車吧,很晚了。”高齊打斷她的話,然後轉身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蕭青青愣了一下,知道自己這次做錯事情了,所以只好沉默的坐進去。

“青青,你哪個朋友出事了啊?”蕭遠轉頭不經意的問。

“啊?哦……就是一個朋友,已經沒事了。”蕭青青坐在後面,不知道爲什麼她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高齊的背影,然後支支吾吾的回答。

高齊打了一下方向盤,目光不經意的掃過醫院的大門,他沉默的透過後視鏡看了蕭青青一眼,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今晚你們兩個就住我那裡吧,走得太急,我忘了拿青青的行李,你這麼晚回去蕭伯伯又要問東問西的。”車子駛上交流道後,高齊對著蕭遠開口。

“這樣也好。”蕭遠點了點頭。

他們回到高齊的別墅時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蕭遠明天還有一場很重要的談判,所以一到家就扯著領帶上樓去了。

高齊沉默的拿起沙發上蕭青青的行李往樓上走去,蕭青青乖乖的跟在他後面,覺得氣場有點不對。

高齊把她的行李送到她房間裡,蕭青青低聲說了句謝謝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高齊轉身,走到他面前,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蕭青青忽然覺得有點害怕,不過還是擠出一絲笑容說:“你幹嘛啊,這樣看我。”

“和好了嗎?”

“嘎?”

“你不是去見應偉了嗎?”高齊的聲音還是那樣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哦……那個啊……恩,算是吧……”蕭青青兩手摩挲著褲管,有點尷尬,一個禮拜前還在高齊面前哭得這麼狼狽,一個禮拜之後就好了,這讓她多少有點難堪。

“有點快。”高齊像是在下一個結論。

“恩,其實也沒什麼啦,應偉出了點事情,我覺得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離開他。”蕭青青點了點頭,然後語帶堅決的說。

高齊點了點頭,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走出去。到了門口,他忽然停住,轉頭叫她:“青青,你說你不能離開他,可是,你能保證他離不開你嗎,也許……”

“不會的,高齊,這個難關我要跟他一起度過。”蕭青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中折射出來一種光芒,這種光芒是高齊從來沒見過的。

他低著頭輕輕的笑了一下,原來蕭青青也會有想要保護的人。他擡起頭,嘴角勾起一個弧度說:“但願吧,青青,我總是希望你能幸福的。可是,你要記住,有些人,在困難的時候,第一反應通常是自保。”

高齊說完之後就打開房門走了出去,留下蕭青青看著合上的房門發呆。

蕭青青做夢都沒有想到,高齊的話就像一個預言,一語成的,應偉的爸爸兩個禮拜後在醫院去世,蕭青青去的時候,應伯母已經哭得臉都腫了。

她覺得那段時間是應偉這輩子都沒有經歷過的劫難吧,她每天陪著他,鼓勵他振作起來。

公司的事情還等著他去解決,一大堆債務壓得應偉幾乎喘不過氣來。後來,蕭青青做了一個決定,她不想看著應偉這麼痛苦,她去見了爸爸,把應偉的情況說了一遍,目的是讓蕭鵬借錢給應偉。

蕭鵬看著自己的女兒,久久沒有言語,到最後只是說了一句:“青青,你是我蕭鵬的女兒,你沒有必要跟著他吃苦。”

這句話在蕭青青聽來異常刺耳,所以她狠狠的甩了一句“我不是那樣的人,我不會拋棄自己重要的人”就走了。

乃至後來蕭鵬讓蕭遠把一千萬捧到蕭青青面前,蕭青青也沒有接受,她賭氣似的拒絕了。

蕭青青又考慮了幾天,決定去找高齊。她躺在牀上想了幾百種說辭,但是沒有一個合意的,因爲這幾天很累,所以她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蕭青青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她睜著迷濛的眼睛接起:“喂。”

“喂,青青……”應偉的聲音。

“哦,應偉啊,怎麼樣,情況有沒有好點,你不要擔心,我會想辦法的,我現在去找……”

“青青,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好了。”應偉的聲音隔著電話遙遠的傳來。

蕭青青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鎮靜了一下才開口:“你又爲什麼啊?我說了我不介意,有困難我們一起度過,爲什麼你現在又要這樣?”

“不是這個原因,我覺得跟你在一起我不開心,你說要跟我共度這個難關,可是在你面前我真的很有壓力,你揹著我去求你爸爸,我真的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一看到你,我就覺得自己沒用,所以,求你了,我們好聚好散吧,我真的受不了了。”應偉的聲音透露出一股疲憊。

蕭青青茫然的掛斷電話,那一剎那,高齊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青青,你能保證他離不開你嗎,你能保證嗎,你能保證嗎……

蕭青青頹然的倒下,拿起枕頭矇住自己的臉。

高齊,一語成讖,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不開誰,一個人若是想要離開,再牽強的理由都是藉口,應偉就是這樣的人。

蕭青青想,他可能真的不夠愛她,相愛的兩個人不是會有那麼多的介意和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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