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
一聲粗渾的大喊。
光線昏暗,又隔得遠,彷彿那巨大的豹子只是身子一轉(zhuǎn),便重新化作了人形,手中拖著一柄長柄大刀。
篷的一聲——
不見豹子的身影跳下,但見懸崖下蕩起一篷灰塵,隨即下一瞬間,灰塵拉出了一條線,以極快的速度連通了懸崖下方與自己這裡的距離。
天地間刀光一閃。
卻不曾想,狂風席捲之中,那道人的身軀輕若無物,不止腳下生風,全身都生風,當他往旁邊一閃,整片天地的風都好似在推著他,竟使得他一下避開了妖王的這一刀。
“嗤!”
地上被分出一條路來。
豹王剛斬出一刀,沒有斬中,正欲去追,忽聽空中有風聲,便立即停下動作,轉(zhuǎn)而橫移邁步,揮動大刀格擋。
那是十幾把飛來的飛劍,快如驚雷。
一時身週一片叮噹聲。
一半飛劍被它躲過,一半飛劍被它手中大刀打飛出去。
可當它再扭頭看向那道人,手掌握緊刀柄,正欲提刀衝上去將他一刀砍成兩段時,身子便忽然頓住。
掃眼往另一邊看去——
只見那些被躲過的飛劍在遠處繞了一圈,竟又飛了回來,同樣快如驚雷,在空中幾乎一閃即到。
豹王腳下一發(fā)力,頓時凌空躍起,提著長柄大刀,身子在空中翻圈。
幾把飛劍再次從他身下穿過。
豹王還在空中尚未落地,一雙明黃如豆的眼睛便已看向左側(cè),那方又有四把飛劍射了過來,而它手中刀身雪亮如鏡,映出另一邊的場景,空中同樣有劍光閃過,直朝自己射來。
那是此前被自己打飛的飛劍。
同時刀身也映照出那道士的身影。
“刷!”
豹子扭身甩胯,甩動大刀,一時彷彿凌空借力,又似扶搖御風而行,展現(xiàn)出了尋常豹子不具備的能力,整個巨大的身體在空中繼續(xù)翻轉(zhuǎn)。
地面的灰塵都因此狂舞起來。
飛劍調(diào)整角度,它也跟著調(diào)整。
飛劍到時,豹王手中大刀也揮了過去。
“噹噹噹!”
幾柄飛劍再度被打飛,有的甚至直接扎入了地下。
待得豹王落地空中再起塵煙。
它的身影直接消失。
只是下一瞬間,便又出現(xiàn),再出現(xiàn)時,已到林覺先前所站之處的正上方。
土遁之法!
“刷!”
林覺遁入大地之中。
長刀劈在地上,刀氣斬出數(shù)丈。
豹王落在地上,大口喘氣。
左右環(huán)顧不見道人身影。
擡起手來,摸了摸腰身,低頭一看,才見自己肋下不知何時已經(jīng)多了一道細細血痕,應是方纔被一柄並未完全躲掉的飛劍割出來的。
這些飛劍也是鋒利,竟能如此輕易的切開自己的身軀。
這些飛劍倒也結(jié)實,被自己這口寶刀、以這般力量斬中,居然只是被打飛,不僅沒有被打成一個鐵疙瘩,連變形都沒有。
哪裡來的道人?竟有如此本領(lǐng)!
難怪狼將軍也折在他的手下。
“嗯?”
豹王思緒很快,這些想法只在一瞬之間,可緊接著,它便眉頭一皺。
爲何忽然覺得後背有些癢?
嘩啦一下——
手中大刀被它單手拎著,彷彿纏頭裹腦一般,圍著腦袋繞了一圈,將刀身挪到側(cè)後方,而它則扭過頭,藉著雪亮刀身看向自己後背。
不知何時,背後竟然長出了一些嫩芽,甚至穿過了身上的罩袍。
“?”
豹王的眉頭越皺越緊。
背後的癢也變成了疼痛。
隨著疼痛加劇,這嫩芽也在迅速生長,待得它變成劇痛之時,已經(jīng)長成了一片小枝,舉起了花苞,綻放出花朵。
桃李杏梨,杜鵑辛夷,還有尋常路邊常見的野花,嬌豔無比。
豹王能察覺到,這東西在抽取自己體內(nèi)的生機,而且法力也在迅速流失。
“花開頃刻?”
豹王眼中露出一抹驚容。
這個法術(shù)他聽說過。
少數(shù)草木精怪能夠悟出這等神通,不過這類草木精怪大多是靠著天賦本能悟出的玄妙,大多隻停留在很淺的階段。若是將之學得深了,在道行差不多的情況下,這門法術(shù)的威力極爲可怕,幾乎是致命的,哪怕是對上道行比自己更高的人,它照樣十分可怕。
稍稍回想,在自己方纔衝來之際,在那道人遁入地下之前,似乎確曾見到他對著自己這方吐氣。
可他吐出的風輕柔,豹王仗著一身銅皮鐵骨,也並未過於懼怕,只想著哪怕受他一口吐氣,能將他斬了,也是劃得來的,便沒有躲。
“這道士……”
可眼下時機卻不容它多想。
那名道人還沒從地下出現(xiàn),可那十幾把飛劍卻又先後飛了過來,甚至此前被打入地下的飛劍也紛紛破土而出,射向自己。
“哼!”
豹王冷哼一聲,震碎背後花朵。
血柱剛一飈射,就又止住。
豹王直接無視了這些痛楚,只一跺腳,地上便有許多石頭被震起,正好擋住飛劍。
“叮叮叮……”
空中火花濺射出來。
有的飛劍從石頭邊緣擦過,被改變了方向,有的飛劍刺入石頭中,又將之射穿,繼續(xù)射向豹王。
空中劍光交錯,形成了網(wǎng)。
只是中間妖王早已不見了。
就在這時——
天空之上火光一閃。
火光似乎擊中了什麼,在空中炸開一篷神火,緊接著便是一道身影轟然墜地。
地上被砸出一個大坑。
“天火神將!某曾聽說,你在上天爲神之前,也是人間有名的鬥將,最愛陣鬥,什麼時候你也玩上一對多的把戲了?”
天坑中的妖王迅速爬起,怒聲喊道。
“那是以將鬥將,降妖除魔,豈能相提並論?按豬還得幾個人呢。”
天火神將輕飄飄的說道。
“神將,這位交給在下就是。神將有飛天駕雲(yún)之能,在下不如,因此想請神將看著這片戰(zhàn)場,亂世將至,莫使人間正義之士傷亡太重。”不遠處傳來年輕道人的聲音,“若有別的妖怪要從這裡離去,也請神將阻攔。”
神將與妖王同時看去。
見是一個小山包上,迴風流氣,飛沙走石,一名道人提劍站在中間。
“不要幫忙?”
“神將若要相助,便讓天上天火更亮一些,免得看不清楚。”
“好!”
神將毫不猶豫,只一揮手。
轟然一聲!
天上火光再亮幾分。
若說此前的天雲(yún)如同爐子,其中燒著火將之映紅,此時就像有人拉了風箱,火光頓時大盛。
天火神將身形往上,卻有天火下墜。
下方妖魔鬼怪一時慘呼不已。
林覺這才繼續(xù)看向豹王。
手中長劍化爲豆子,被他收回懷中。
面對這身軀巨大的妖王,長度堪比樹高的大刀,這柄長劍起的作用不大。
而這妖王力大無窮,來去如風,又本身反應就快,本身就是猛獸,從小歷經(jīng)廝殺,修行之路,怕都是一路打殺過來的,別說自己了,怕是天上許多成了真得了道的仙人也不敢與它硬碰硬。
自己的優(yōu)勢在於法術(shù)。
便得全神貫注,須得以法破力,以預判代反應,不可以有任何失誤,纔算以己之長,擊敵之短。
豹王同樣扭頭,直盯著他。
雙方都有思索,都在打量。
遠方有人和妖精鬼怪在廝殺,也有人和妖精鬼怪在追逃,也有許多雙眼睛往這方看來,這決定著人的勝果,決定著妖精鬼怪的存亡。
若是林真人戰(zhàn)敗,就算還有天火神將,也難以將這些妖兵妖將全都留在這裡,反倒在除妖的過程中可能會有更大傷亡。
若是妖王戰(zhàn)敗,今日來到這裡的妖精鬼怪,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死在這裡。
便見林真人右手一揮,不見他如何細緻的操控,本來散落在四面八方的飛劍便全都聚了過來,像是受林真人的操縱,又似本身就有靈韻,在空中飛舞組成劍陣。緊接著林真人左手一招,手中憑空出現(xiàn)一桿粗紅木棍。
那是此前那寶燈將軍的武器。
倒是一段不錯的靈木。
而那豹王則咬牙切齒,耳旁傳來的妖兵的慘叫使他心痛不已,來自年輕道人的輕視,又使他怒氣橫生。
“後生!你太嫩了!”
豹王張口一吐頓時吐出一片濃郁得化不開的黑煙,推向林覺。
道人則是右手一揮袖子。
十二口飛劍頓時成片飛出,成了一面牆,射向那黑煙。
與此同時,袖裡扇風,再借著身周風的託舉、神行丹的輕巧,使他頓時往旁橫移而去。
飛劍射入黑煙之中。
有撞擊聲傳來,飛劍被迫轉(zhuǎn)向。
這是在告知他那妖王的移動軌跡。
林覺立馬張口一吐。
“呼!”
妖王撞破黑煙而來,東風隨之而去。
“嗯?”
可哪怕是妖王,也不敢硬接道人如今這口東風,反倒迅速橫移,折換方向,繼續(xù)拖著大刀衝向林覺。
見那道人繼續(xù)借風閃避,移動之間,唸咒施法,朝著自己一指。
化龍戲!
手中長柄大刀忽然成了兩條碗口粗的蟒蛇。
“?”
幻術(shù)?
豹子本身就不怕蟒蛇,更遑論它已修成妖王,哪裡會因此畏懼?
於是豹王將手一抖。
卻不曾想,自己並未將這兩條蟒蛇抖回大刀,這兩條蟒蛇反倒在手上不斷地扭動掙扎,似是想從自己手上逃走。
刷的一下!
極速前衝的妖王猛地停下,看向手中的“兵刃’,一臉疑惑。
不過只是下一瞬間,他便做出了決定,隨手放掉這兩條蟒蛇,任它們離去,往前一步邁步,便化作一頭巨大花豹,肩高都有一丈多,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奔向那道人。
虎豹本身就是猛獸,本身就有爪牙,怎麼可能有人認爲去掉它的兵刃,就會折損它的戰(zhàn)力?
豹王極速狂奔,身姿颯爽。
身後黑煙還未跟上它的速度,卻先見一口黃煙朝它迎面撲來。
花豹沾染黃煙,一身毛髮開始變色,變成了尋常石頭的土黃,又在極速奔跑劇烈移動之中,掉落許多石屑石粉。
可這根本無法阻擋它的行進,也無法變化它的根本,只在皮毛罷了。
“定!”
也只能讓它僵硬一瞬,短暫失衡罷了。
以它的靈巧,身子剛剛偏移,在恢復的瞬間,就已找回平衡,奔跑之勢不減。
說時遲,那時快,一切只在一瞬之間。
花豹已經(jīng)到了道人面前。
巨大的豹子,彷彿一口就能將道人吞下,一爪子就能將他拍成肉泥,身後隨之而來的濃濃黑煙則襯托得它好似法力無邊,而它早已在奔跑中就探出了前爪,伸出了指甲,往前狠拍下去。
道人則是深深吸氣,胸膛都鼓了起來。
一瞬之後——
利爪劃出寒光。
東風夜綻千花。
“嘭!”
豹子拍中道人,卻也失去平衡,往前倒地,推出泥土數(shù)尺高,痛苦嚎叫不已。
道人飛出,如同斷線風箏,重重落地。
不知多少顆心提了起來。
“嗷~~”
整個山坑都是豹子的慘叫。
反倒是另一邊,僅僅片刻之後,道人就用半截木棍支撐著身體重新爬起,一身上下,幾乎無損。
低頭一看——
手中的粗紅木棍,原本齊眉,如今齊腰,上半截已被拍成齏粉。
此正是“寄災”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