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倩跟在紀塵煊身後，不緊不慢也不出聲，就在後面，看著前面因爲喝醉而扶著牆走得東倒西歪的男人。

腦子裡又閃現過那個女人的交待，所有的事情，都會處理成一場意外，她心裡還是有害怕，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紀塵煊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著，此刻他的腦子已經很不清醒了，依稀只記得自己喝了不少酒，身上難受了些，心裡卻好受了點。

腳步有點虛浮，但是好歹還能看得清路，他扶著牆往前走著，胃裡翻騰的越發的厲害了。

楊倩走近了些，皺著眉頭看著紀塵煊的背影，實在是因爲他這個樣子太讓人擔心了，好像每走一步都很艱難，而下一步就會倒地似的。

紀塵煊這下子才發現了身後有人，撐著牆倏地回頭看，一下就看到了來不及躲閃的楊倩。

楊倩被紀塵煊的突然回頭打了個措手不及，整個人都怔愣在原地，瞪著一雙大眼看著紀塵煊。

紀塵煊揉了揉額，勉強緩解了點頭痛，提著一口氣說，“你跟著我做什麼？”

楊倩緊張得有些口吃，話都不會說了一般，“我······我，我怕你······怕你喝醉了會摔倒，所以，跟過來看看。”

紀塵煊嗤笑了一聲，“難道你還想跟著我進男廁所不成？”

“不······不是，我只是······”

“算了，你既然算是蘇晨的朋友，我也不會那麼不給面子，只有一條，不要管我回去吧。”紀塵煊朝她擺了擺手，甩了甩疼痛難忍的腦袋，慢悠悠的繼續往前走，奈何腳一軟，身體不受控制的就往前倒。

楊倩原本就目不轉睛的盯著紀塵煊看，這會兒子看著他沒站穩，身子往前倒去，腦子裡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就先行一步，上前兩步撐住紀塵煊的身體。

紀塵煊的重量楊倩有些承受不起，兩個人踉蹌了幾步，才勉強站穩。

而唐念青從廁所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場面就是，紀塵煊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放在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身上，整張臉都埋進女人的頸窩，那姿勢，好不曖昧。

本來被調節得還算不錯的心情，在看到這麼一幕的同時，重新掉落到了谷底！

紀塵煊他，就是這樣嗎？一邊說著自己的委屈，一邊又出來尋歡作樂？他到底把她當什麼了？

她原本還在爲自己的自私和任性對他感到愧疚，可是現在看來，沒有必要了，他們倆，原本就沒有那樣親密的關係！

紀塵煊依舊是有些暈乎，但是也勉強能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他稍稍用了力，推開楊倩，再次扶著牆站直了身體，視線卻越過楊倩的頭頂，看到了此刻正站在衛生間門口，臉上帶著絕望的唐念青身上。

神智倏然清醒，過道里暗黃的燈光幾乎要迷暈了他的雙眼，四周在下一刻，陷入了難以言喻的死寂。

楊倩擡著頭看向紀塵煊，也發現了他望著她身後出神，疑惑的轉過身，就看見衛生間的門口站著一個身形高挑消瘦的女人，穿著暗沉色澤的棉大衣，頭髮隨意的梳著，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一個女人，只是她卻能明顯的感覺到，紀塵煊和這個女人之間的氣場，是非同尋常的。

難道，這個女人就是那個壞女人口中的，紀塵煊的女朋友？

紀塵煊站在原地，默然的保持著安靜，他實在不知道該開口說點什麼。

唐念青深吸口氣，盡了全力控制纔沒有讓眼淚從眼眶裡流出來，只是眼眶早已泛紅，那麼明顯，來不及掩藏。

她是絕望的，自從和紀塵煊在一起之後，每一次的相處，她都顯得小心翼翼，每一次都當成是最後一次，也許是他給的恩賜太過豐厚，漸漸地，她已經不再擔心他會不屬於她，只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諷刺。

她看了一眼那個陌生女人，妝容精緻，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男人都會喜歡的那種，更何況，紀塵煊從來都不是一個不近女色的人，在她之前，他不也是有過無數的女人嗎？她只是被愛情矇蔽了眼睛，纔會選擇忘記。

唐念青攥緊了藏在大衣袖子裡的拳頭，咬著下脣，再也不想看下去，不再看紀塵煊，直直的偏過身子，往另一條過道走。

紀塵煊急了，他推開楊倩，帶著點怒意喊了唐念青的名字，“唐念青，你站住！”

唐念青本來不打算做出迴應的，可是腳步卻像是被什麼牽絆住了似的，怎麼也擡不起，只能僵著身子站在原地。

紀塵煊腦子是清醒了，只是腳步還是有點飄，可這個時候，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快步上前，經過唐念青身邊的時候，拉住她的手腕往前走，“跟我來。”

唐念青能感覺到，紀塵煊抓著自己的力道很大，緊繃的手背上青筋遍現，甚至於指尖都陷進了肉皮裡。

唐念青吃痛的想要甩開他的手，奈何力道對於紀塵煊來說，根本就是在做無用功，紀塵煊強行拉著她，走到一間房間前，推開房門，帶著她進了門。

“你放開我，你抓痛我了！”唐念青的聲音裡只剩下了深深的憤怒，如果所有的痛苦都能轉化爲憤怒的話，她現在一定是恨死了紀塵煊。

紀塵煊摔上房門，將唐念青抵在門板上，低下頭，逼視著她的眼睛，“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吧？哦不，現在已經沒必要了，我都知道了！”唐念青現在根本不想看到紀塵煊的臉，只能偏過頭，看向別處。

紀塵煊擺正她的臉，四目相對，唐念青聞到了他身上刺鼻的菸酒味，胃裡一陣翻騰，他到底喝了多少酒，抽了多少煙？他做這些事的時候，都是那個女人陪在他身邊嗎？現在他這樣把那個女孩子扔在那裡，難道他就不會心疼麼？

“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紀塵

煊惡狠狠地瞪著唐念青，此刻，他內心的憤怒已經蔓延至全身，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發什麼神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憤怒些什麼，或許他只是心虛了，被她看到那樣的場景，他心虛了。

“無所謂了，你放開我！”她說的輕巧，眼中卻偏又透著認真，然而正是這樣的認真，彷彿一聲轟鳴震響在紀塵煊的耳邊。

“你說無所謂？”紀塵煊猝不及防的看著唐念青的眼睛，心中有無盡的情緒在沸騰，混沌的思維折磨得人幾近暈眩，可恰恰是因爲被逼到了極限，到了最後，說出的話語卻是截然相反的平靜。

原本他就是喝醉了，腦子裡的意識全然都是不作數的，身體的動作反應更是可被當做不可理喻。

下一秒，他又聽見自己冷漠無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說無所謂？爲什麼呢？你就沒有一點點的在乎我嗎？我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到底是因爲誰？你看看我，現在像個什麼樣子？蘇晨說我人不人鬼不鬼，公司裡的員工也見了我都是敬而遠之，唯恐會一不小心惹到了易怒的老虎，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變成這樣了，你是看著我爲你改變的，你來告訴我，我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他說著，手上的勁鬆了點，目光在唐念青昏暗的表情上停留了片刻，隨即便扶著額自嘲的笑了，“一定是我自作自受，是我一意孤行的愛上你，還自信滿滿的認爲你也會和我一樣，從前我的確是花名在外，也的確有不少女人，可是，我從來沒有體會過愛情的苦，所以，我一直以爲的那個強大的我，原來脆弱的不成樣子，你知道嗎，你的情緒，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我，你開心，我比你更開心，你難過，我恨不得所有的痛苦都轉移到我的身上，你愛冷戰，我就只能悶頭悶腦的自己喝酒抽菸解愁，你有沒有想過，你真的很自私？”

一口氣將所有想說的話都說完，他甚至沒有再去看對方的反應，話音落下的瞬間，推開她，拉開門往外走。

說是慍怒也好，無理取鬧也罷，在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之後，他所有的僅存的自尊心已經沒有了，是啊，他就是一個失敗者，一個爲了愛情，而頹唐的不成樣子的男人。

唐念青被紀塵煊大力地推得站在一邊，失了魂一般的站著，連呼吸的頻率都錯亂了。

紀塵煊的那番話，一字一句，都清晰的印在了她的腦子裡，只是來得太突然，她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

原本該生氣的，不應是她嗎？是她看到他和一個陌生女人擁在一起，是她該生氣的，爲什麼到頭來，還是成了她的錯？

紀塵煊說，她很自私，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就是這樣，她無可辯駁，她從來就是這樣一個人。

但是，她也沒有辦法接受，在兩人所給對方的傷害對等的同時，只有他在訴說自己的委屈，而她，只能這樣被他拋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