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自然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和顏蕎不同,她的氣質(zhì)更偏向于端莊,并且很有當家主母的氣勢,想來她所受的教育,應該來自宮廷。
不過想想也正常,沈榷的嫡妻去的早,自她走了以后,沈榷就沒抬過繼室,但他有妾侍有通房,通房佟氏向來性情溫和,不喜爭端,而幾個妾侍卻還是不甘心地想上位,然而沈榷沒有半點留情——畢竟不過是幾個妾,又沒有孩子,是以她們都被毫不留情地打出了府邸,而有了出頭鳥,剩下的也都清楚了,那個位子怕是坐不上去了。
她們唯一的希望,是沈蘭。
而沈氏雖早逝,但她給她的女兒留下的嬤嬤和丫鬟卻都出自宮里,顏蕎曾經(jīng)聽說當年沈氏和她的母親交好,而其中一個姓容的嬤嬤也是來自她的母親的賞賜,容嬤嬤雖然上了年紀,但她是個忠心的,從母親小的時候就跟在她的身邊,宮廷傾軋,關系錯綜負責,最初跟著母親的丫鬟婆子死了不少,而或許是為了讓容嬤嬤安心養(yǎng)老,母親便讓她跟著沈氏,宮中出來的嬤嬤對禮教規(guī)矩以及琴棋書畫都算熟悉,這樣的賞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要她的母親不倒臺,沈府就是容嬤嬤最好的養(yǎng)老場所,沈府就享受著母親默認的庇護,而沈氏也一直以尊貴之禮對待她,直到母親死去,沈府改投太師麾下。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沈榷是最早的幾個改投太師的人,也就是說,在沈氏和母親做著閨中密友的時候,沈府就已經(jīng)籌謀好了背叛的事宜。
雖然聽說沈氏因為這樣的背叛一直郁郁而終,生下女兒以后的不久也隨著她的母親逝去了,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做的錯事就能夠一筆勾銷了。假如她真的覺得愧疚的話,當年又為什么還能面不改色地欺騙她那天真善良的母親?
要知道,母親可從未懷疑過她。
也不能說天真善良,只是母親太相信朋友,太相信親近的人,最終的被害,也是可想而知。
所以復仇的事,只好交給她啦。
無所謂地這樣想著,阿諾忒皺了皺眉。
她唯一疑惑的是,容嬤嬤在這場事變之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按照她所查到的資料,容嬤嬤并不是來自宮中的賞賜,而是母親坐上那個位子之前就有的下人,也就說,容嬤嬤非常可能對母親的過去有所了解。
母親在宮中培養(yǎng)了許多人,但最開始身邊的人只有鴛鴦和容嬤嬤兩個人,后來鴛鴦出嫁了,母親又培養(yǎng)了紫月,只是紫月參與了刺殺母親的活動,而容嬤嬤又被送了人……母親這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開始把心腹送走么?
記憶里,鴛鴦的離去也是匆匆忙忙。
在她還在襁褓的時候,鴛鴦不過照顧了她幾個月不到,就急匆匆地辭行。
在她站上攝政王的位子以后,她去調(diào)查過鴛鴦的事宜,而查來的資料表明,她嫁了一個還算英俊的侍衛(wèi),生活幸福,侍衛(wèi)也沒有妾侍,儼然一副沉浸于自己的小家的模樣。
她的眉間沒有痛恨沒有愁宇。
這種表情只有兩種可能,一個是鴛鴦的心思太深,深的她都看不出這個曾經(jīng)的大丫鬟的想法了,一個是……她對紫月等人的謀劃根本不知情。
但調(diào)查當年的事,她偶然發(fā)現(xiàn),鴛鴦與這個侍衛(wèi)的好事,并不是鴛鴦有意漏給母親的,而是母親親自指的。而那時候的鴛鴦,也不過十七不到的年紀,她做事伶俐,辦事又機敏,如果是尋常大戶人家的主母,這樣合乎心意的丫鬟,那些當家主母巴不得多留她幾年,母親卻迫不及待地把她嫁了出去……
如果從鴛鴦是無辜的這一角度考慮,也就是說……
母親是有不想讓這個小丫頭知道的事情。
容嬤嬤是在她周歲的時候被送給的沈氏,剛開始的時候沈氏還時常帶著容嬤嬤來看母親,但不知后來母親說了什么,顏蕎自那以后,再也不曾見過容嬤嬤。
母親想要隱瞞的那件事,容嬤嬤是知情者么?
還是說,容嬤嬤,同樣是母親的死的參與者?
這些事,她暫時還無從得知。
因為沈榷加入了太師的隊伍,再加上他又是戶部侍郎這樣緊要的位置,是以太師十分大方地撥了他不少暗衛(wèi),平時他們就潛伏在宅邸內(nèi)部,雖然按照夜闌的功夫,潛入并且?guī)С鋈輯邒呤且患菀椎氖拢撬⒉幌氪虿蒹@蛇,畢竟如果容嬤嬤站到了太師的隊伍的話,很可能被下過什么不及時吃解藥就會死的毒。
而她不喜歡這樣一次性的棋子。
容嬤嬤是很重要的一環(huán)線索,她勾連了母親的死以及的母親的過去。
至少有兩股勢力在阻止她探查母親的身份,一股來自燕國,一股卻似乎來自直屬帝皇的暗衛(wèi)。
顏蕎并不覺得這是容夜的命令,依照容夜的能力,他還沒有能力出動黃級的暗衛(wèi)。
紅橙黃綠青藍紫,這是暗衛(wèi)的能力的劃分,越往右能力越強。
所以顏蕎想著,阻止她知道母親的身份,這大概是她那位不負責任的父親的遺愿。
為什么呢?
母親的身份還有什么玄妙不成?
阿諾忒下意識地想要皺眉,直覺這應該不是一件好事。
在她不斷思索的時候,沈榷和她的女兒沈蘭終于姍姍來遲。
“沈大人好大的威風,唆使家仆攔我,嘲諷我身份,就連大人也遲來許久,讓我等候如此之久,莫不是大人看不起我攝政王的身份?”
顏蕎啜飲了一口手中的茶盞,她一下一下地磨著腰上的玉墜,口中的話確是慢條斯理,無禮至極。
無論她是借故發(fā)揮,還是有意得罪,這個鍋,沈榷都不得不背。
很正常,顏蕎來的時候,只帶了司徒晏,而她乘坐的又是十分普通的馬車,馬車的車夫宋七更是一副“我很窮我只穿得起破衣服我是個平民”的坦然姿態(tài),狗眼看人低的侍郎府門衛(wèi)自然攔住了他們,不讓她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