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一片平坦的壩子,兩邊是看不到盡頭的山。山腳有一個村子,名叫年家村。
村子里大部分是瓦房,還有一些破爛不堪的草房,被烈日熾烤,發出一股股焦作的味道!
人們并不怕日,都在為生計忙活。無奈土地貧瘠,廣種薄收,任你流盡汗水,也只能勉強苦到口吃的。
若是稍有不慎,遇上個三病兩痛,事兒就大了!
一個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大男人,側臥于一叢竹林下面的陰影里。
他叫鄭八斤,賭了一夜的錢,輸得精光。
心情不太好,不知喝了多少酒,已不省人事,不時有污穢之物從口里溢出,在微風中散發著濃郁的酒臭味。
一條餓了許久正在舔食著地上污物的瘦黑狗,一不小心舔了一下他的嘴。
他雙腳一動,夢囈一般地說了一聲:“肥肉我也要!”
無力的聲音,反將瘦黑狗嚇了一跳,頭往后面一縮。
他張了張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一個五六歲女孩看得直笑:“這個家伙,竟然還活著,還以為醉死了呢!”
鄭八斤猛然睜開雙眼,污穢不堪的臉上閃過一絲茫然,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這個世界。
面前瘦得不成樣子的黑狗被其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但是,禁不住食物的誘惑,硬搶了一口,才退到一邊,雙目警惕地盯著他。
看著黑狗舔著嘴,鄭八斤一陣惡心,肚里的酒水,不受控制地傾泄而出……
他吐完,身子坐了起來,看到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很是破爛,布滿補丁。補丁上面還有補丁,一層又一層,讓他的心不由一沉。
不是在辦公室開會嗎?臺下的那些高管去哪兒了?怎么會在這里?
一串問號心中升起,猛然搖頭,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揉眼,再睜開,眼前的景物依然如故。不遠處,幾間瓦房,排得個亂七八糟,更沒有鋼筋混凝土,高樓也不見了。
重生?鄭八斤下意識問出一句:“這是哪一年?”雙手伸入破衣服的兩個包里,空空如也,連個銅板都沒有,別說存折和銀行卡。
幾百億的身家沒了?
鄭八斤整個人呆?。?
“這家伙傻了!”
“應該是瘋了,萬一他亂打人,快走!”小女孩嚇得邊說邊跑開。
突然,大腦一陣劇痛,記憶如潮涌來,就如跑馬觀花,在大腦之中不停地閃現:鄭八斤,身高一米八,現年19歲,下魚鄉十里村人……
但是,這里明明是上魚鄉!
“滾,你這不要臉的女人,要死就死遠點!”粗糙的聲音,就如炸豆一樣,突然傳入失神的鄭八斤耳里,讓他猝不及防,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鄭八斤回頭,看到一個中年婦女,身子微微發福,正對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女人發威。
她的臉上紅光一片,橫眉倒豎。手里提著一根棍子,揮打著抱頭跳來跳去的清清。
鄭八斤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又看著如此彪悍的婦女,也不敢去勸。
剛才的小女孩哭著追了出來,抱著婦女的腿,大聲尖叫:“媽媽,求求你,別打姐姐了,她好可憐!”
“滾開,不然連你一起打?!眿D女怒罵著小女孩子,但是,并沒有打她。
再看清清,油頭垢面,全身發抖,雙手抱頭,看上去很是可憐!
不過,她的身材苗條,足有一米七,配上纖細而又修長無比的雙腿,也算是個美女!
她為何不還手,只敢躲?要不是那小女孩抱住婦女的腿,估計,她已經被亂棍打死。
鄭八斤這樣想著,不由得站了起來,想要幫幫她。
上一世,他見過的女人太多,各種類型都有,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
這一世,沒做過什么人事,一來就遇上別人家爆?
英雄救美的時候到了?
不行,打女人不是自己的強項,何況,自己又是下魚鄉的人,還打到上魚鄉?
可謂人生地不熟,指不定打不過這個中年婦女,到時,多丟人。
鄭八斤選擇暫時旁觀。
“唉,清清真是可憐,好好一個姑娘,就這么廢了!”這時,幾個看熱鬧的人出現。并沒有人去拉架,只是在一邊議論著。
而清清無助地看著中年婦女,也不逃走,只是全身縮成了一團,躲在了墻角,口里說著:“不要打我,求求你們……”
鄭八斤心中大奇,這求求你們是什么意思?
打她的人明明只有一個呀!
中年婦女被小女孩子抱著腿,竟然一時掙不開,看著她說道:“放開,不然連你一起打!”
“不放,她是我姐姐,我要保護她?!毙∨⑦€有幾分仗義地說。
“她不是你姐姐,她是個不要臉的女人!”發福女人罵著,突然看了一眼鄭八斤,臉上陰笑了一下,說道,“這個酒鬼不錯,剛好可以配她。”
什么情況?
這個女人認識自己?
鄭八斤回憶了一下,不由得一愣。
對了,昨天晚上……
她和自己,就在別人的家里,輸了很多錢。
可惜,并沒有記住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人們稱她為包婆娘!
她這是輸了錢,回家拿女兒出氣?
看來,這個女人也不是好東西!
“你才不要臉,你一天就知道賭錢,你再敢打姐姐,我就把你夜不歸家的事情告訴爸爸?!毙∨⒆硬环攀?,突然大聲抗議。
“你,你敢?看老娘不打死你?”說著,包婦人手里的棍子揚了起來。
鄭八斤的心提了一下,這女人手里的棍子,足有鐮刀柄那么粗,要是一棍子下去,這小女孩一定會被當場打死!
小女孩不知哪里來的膽子,沉聲說道:“好,你打死我!”說著,眼一閉,雙手依然緊緊抱住婦人的腿。
然而,包婦人的棍子并沒有落下??磥?,小女孩子才是親生的,清清是她撿來的?
“真是可憐,清清這孩子,娘走得早,本來是個讀書的好苗子,可惜……”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一個站在鄭八斤身邊的女人小聲嘆息了一句,證實了鄭八斤的猜測。
“這位大嫂,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惜什么了?”鄭八斤奇怪地問。
“唉,她不知儉點,偷人家的東西,被人扒光了游街示眾,從此,就瘋了!”
“死八婆,多什么嘴?這是人家的家事?!币粋€男人罵了一句女人。
原來如此,怪不得說她不要臉,但是,這個包婦人也好不到哪去,不學好,學人家賭錢,還變相地說自己也不要臉。
鄭八斤突然有種士可忍,孰不可忍的樣子,往前走了一步。
“小草,你放開,我一定打死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你知道嗎,她偷了家里的錢,還給了這個不要臉的男人,她早就和他鬼混在一起。”包婦人突然臉上帶著冷笑,指了一下鄭八斤,語氣和剛才判若兩人。
“沒有,姐姐一天呆在家里,不敢出門,怎么可能偷家里的錢?一定是你拿去輸了!”小女孩睜開眼睛,毫不畏懼地看著包婦人。
“胡說!”包婦人氣得臉都綠了,看著指指點點的人們。
鄭八斤的心里不爽到了極點,自己是第一次和這個叫清清的小姑娘見面,竟然被人冤枉。
正所謂,人在路上走,鍋從天上來,正正砸在背上!
丟了清白,以后還如何見人?
他再次打量著清清,依然躲在墻角瑟瑟發抖,一句話也不會說。實在是可憐到了極點,果然如俗話說的:撿來的娃娃用腳踢!
“我沒胡說,你半夜三更不回家,不是去賭錢去干什么?”小草說著,淚水流了下來。
包婦人的臉色異常難看,掃了一眼小聲嘀咕的人們,突然彎下身子,輕聲對著小草說了兩句。
“不,你再給我買什么都不行,除非你不再打姐姐,不然,我一定要告訴爸爸!”
鄭八斤都有些佩服起小草不為糖果而折腰的精神。
“好好好,我不打她。”包婦人丟下了手里的棍子,彎身抱住小草。
小草這才放開她的腿。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包婦人像是腦殼才轉過彎來,氣極敗壞地罵著人們。
“砰砰,砰砰……”一陣機器的破聲,從遠處傳入到了鄭八斤的耳里。
“爸爸回來了!”小草高興地說著,伸出小手,抹去了臉上的淚水。
包婦人的臉色再度變了,忙著說道:“去把你姐姐拉回家里,別讓她丟人現眼!”
小草看著包婦人,不敢相信地問道:“說好了,不許再打姐姐?”
“不打,不打。”包婦人忙不迭地點頭。
小草這才相信,跑到了清清的身邊,伸出小手拉著她說道:“姐姐,我們回家!”
清清還在發抖,一雙大大的眼睛,驚慌失措地看著小草。
本來正打算離開的人們,突然頓住腳步,看著一輛手扶拖拉機發著“砰砰砰砰”的聲音,帶著一片煙塵而來。
鄭八斤遲疑了一下,一時不知該不該留下,把所見所聞,告訴那名老司機?
對了,這個時候開得起拖拉機的人物,一定不簡單,說不定,可以從他身上擠點本錢,才可東山再起。
鄭八斤有些自私地想著。
再說了,這個叫清清的小姑娘,實在是可憐,如果不讓她脫離苦海,是不是良心就會不安?
同時,也就辜負老天讓自己重活一回的良苦用心?
“干什么?發生什么事了?”一個中年男子,來不及熄火,直接從拖拉機上跳了下來,看著圍觀的人問。
沒有人回答,而是慢慢地躲到一邊,只留下鄭八斤呆在原地。
包婦人忙幫著小草,拖著清清進屋,回頭瞪了一眼鄭八斤,滿滿的警告!
而此時鄭八斤滿懷狐疑,清清如此膽小,額頭上也沒有寫著“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