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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楓聆心
水青睡得很遲,躺到自己的床上,大約凌晨一點。
因為吃飯的時候,她發現云爺爺的胃口不好。談笑風生的,卻沒吃多少東西。倒茶的手,抖抖的。
再健康,功夫再高,也敵不過時間。說起來,老爺子也近七十五了。
結果,水青搶茶壺,覺得不對,云爺爺體溫太高。趕緊要給他量體溫,向來自認可以打死老虎的老人家還就是不愿意,只說小感冒,無大事。
好不容易說服了,一量四十度,嚇得她要送他進急診。
年紀大,也不代表懂事。難得生起病來的云老爺子比任何時候都不好應付,三歲孩子都沒他頑劣。反正,怎么也不肯到醫院去,堅持喝水睡覺就能好。
沒辦法,水青找了爺爺的醫生朋友來幫忙。一通忙亂之后,確診病毒性感冒,必須吊鹽水。就在爺爺床前支了瓶,雖然有護士,她還是守到爺爺熱度退下去。等兩瓶水吊完,護士走了,爺爺也真睡熟了,才回自己房間。
本來困到不行,以為沾枕就能睡。可是,大概錯過入睡的生物鐘,她躺了一個多小時,翻來翻去,身體累極,大腦卻特別清醒。這么反復折騰,直到…左右,終于睡沉。
事情發生后,她就想,要不是這么折騰,導致睡覺也挺警醒的自己徹底睡死過去的話,或許,一切還可以挽回。
但她確確實實睡得跟一只死了的什么動物沒兩樣。就在那最關鍵的一小時里,大概就算是天地到轉過來,她都不會醒的那種睡法,令她懊惱不已。此等睡死程度在她兩世中都是極其罕見的。所以后來,大家都勸她說,這是命中注定的一劫,沒必要太苛責自己。而且,即使罕見睡成這樣,她也是第一個發現災禍的人,從而拾掇起三條人命,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壯舉。
有人看到這里就說,這到底是自我批評,還是自我表揚呢?別急,就開始講了,事情發生的始末。
水青的鼻子雖然比不上天縱橫鼻之稱的葉陌離,比起一般人,還是比較敏銳的。因為她挑食嘛,而挑食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鼻子挑剔味道。味道聞起來沒有想吃的渴望,那么這道食物里的主要成分就會讓她討厭,從此吃起來就很勉強。
睡死的一個小時之后,她的感官中最先恢復功能的,就是鼻子。所以,她聞到了。
死神的氣味?
不,不,沒那么夸張。雖然事后也有人這么形容,不過,她個人不喜歡這種描述。她可是要健健康康活到九十,一百歲的人,就算死神真來過,她也會只當看不到的。
所以哈,不是死神的呼吸,也不是死神的糟糕香水味,只是單純的煙味道。單純到嗆,嗆到熏,熏到堵,各種各樣的東西著了火的,那種。
可是,水青睡得還有些迷糊,因為再怎么說,她才無知覺眠狀一小時,稍微恢復警醒的尚只有鼻子。聞到煙,身體比大腦反應快,自動調整呼吸的頻率,試圖減少吸入的煙量。再者,她還搞不清是不是做夢。她累得要命,如果因為夢到著火,就迫使自己醒過來,豈不是很傻?
于是,她沒動。聞著煙,想著夢,一動沒動,呃——裝死?
裝得很成功,居然有那么一小段時間,又睡過去了。可她鼻子醒了,平時警醒的睡法又現江湖。就在睡過去的十五分鐘后,她睜開眼睛,而且是極其迅速的。因為,睡著,就聞不到煙味,那說明并不是夢。
她長年練武,目力也不一般,很快適應了黑暗。借透過簾縫照進來的昏沉光線,看到得是青色的煙,而且在整個房間繚繞。
她一個激靈,頭腦就活動起來,四肢從無力到靈敏,掀掉被子,光腳站上地板。打腳底的涼意,一直鉆到心里,全身細胞覺醒。低估了煙的濃度,被嗆到,咳嗽不止,開始熏淚。她沒經歷過,也大感不妙。這么大的煙,分明火勢不小。
難道對面青草巷著火,煙過河而來?
不對。秋涼了,永春館本身設計有細小的通風孔,所以,最近家助們都在臨睡前將走廊的窗關上,保持室內溫暖。即使外面著大火,會有煙進院子,也不會進到她的房間里來吧?
這火,是永春館里的
想到這兒,水青鞋都來不及穿,跑到門口,一把拉開。
眼前,無火,煙卻濃如晨霧,比房間里的還有重。廊里的窗子正對著天井花園。大概因為濃煙,透過玻璃窗,外面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燈光幻化成火焰的顏色,朦朧開一片。
水青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推開窗。她的想法很簡單,讓外面的新鮮空氣進來,里面的煙出去。
可等她開了窗,驚覺天井花園的景象不清晰,不是因為屋里的煙太多,而是因為花園里也是煙霧深重。不僅如此,她以為的花園燈在煙里忽長忽短,忽明忽亮。
看來睡得太迷糊,哪是什么火焰色,根本就是貨真價實的火焰
水青先以為看錯,畢竟她的眼睛此刻煙熏繚繞,根本睜不太開,只能瞇成縫。不斷揮開濃煙,她仔細看過第二遍。前面真是著了火,而且火舌蹭蹭竄得老高,都捅出屋頂了。
火怎么著得,水青沒工夫去思考。她的第一反應,開始大叫著火,并跑向日照廳去拿電話,報火警。
這個時間太早,前面都還沒開工呢。而后面,住了爺爺,兩個家助,她自己,就這么四個人。家助住在廚房另一頭的兩個房間。樓上只有爺爺。
水青以為后面暫時沒事,跑到廳門前,右邊臉和手同時感到高溫熱浪。往里面一看,火光霍霍,整個日照廳在燃燒,而且很快就要蔓延到走廊里來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有一秒到底怎么了的疑問。但她即時進行的是危機處理,跑向家助們的房間。經過廚房,眼角余光瞥到四壁火頭,她腳步不停,也不再多想。這時候,最要緊的是人命。
家助們慌里慌張跑出來,一臉好夢驚擾的樣子。
水青用最簡短的話囑咐:“起大火了,什么東西都別拿,馬上從后院出去,叫消防。”
一個家助還猶豫往身后房間看了看,大約有些貴重的物件或者積蓄。
“所有損失,我會補償給你們,快走”人命關天的時候了,還管錢財?
另一個家助機靈,拉著那個猶豫的就走。
水青接著就沖上樓,她能感覺這場火怕是停不住了。一拐彎,有心理準備,卻還是皺緊了已經發疼的眉心。二樓樓梯口的木頭全在燒,火阻斷了唯一能通知爺爺的路。
怎么辦?
刻不容緩的時候,人多有急智。水青想到天井里通向二樓的水管子。
返回一樓。這么短的時間,火勢果然蔓延至走廊,剛才的來路一片沸騰的溫度,連她的皮膚頭發好像都要著火了似的,燙得她心里發顫。
就這樣,她還挺有主意。拽了厚實的窗簾布下來,撞開落地窗,飛快跑到天井中央的噴水池,將窗簾布浸過水,往身上綁牢。
照理入秋了,夜涼,水也涼。可這時,水青剛被火烤了出來,所以水浸透了睡衣,也不覺得冷。只是,綁著濕重的布要爬水管,發現不可能。
再次證明重生不是萬能的道理,水青低咒著,笨也不該是這時候。她松開窗簾,使盡自練功以來增長起的所有力氣,把這布頭扔上了二樓的淺沿。沒能全部上,好歹也掛住了。爬水管本身不費力,她偷偷練過幾次。可她掛在二樓水管,推開窗的瞬間,一股熱流急速沖了出來,水管立刻擊燙,差點沒把她給燙滾下地面。
事后,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當時怎么挺過去的。
她辛苦爬上窗臺,將濕窗簾撈起,從頭披下。二樓的火焰到處猖狂,大面積都淪陷,比一樓嚴重得多。要不是事先準備了簾子,憑水青嬌嫩的身板,會被四面八方而卷來的火舌燒得外焦內焦。
好在爺爺的房間就在對面。
水青不敢去碰能把皮燙掉的門把,以腳踹。因為火在兩旁燒,所以沒費大勁,門就開了。里面沒有火,煙卻多到她幾乎窒息。
“爺爺爺爺”水青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老爺子因為發高熱的關系,藥物里都有安眠的成分,身體又被病菌拖得疲累,恐怕睡沉了,根本聽不到她叫。否則,他早該發現這些異常了。
而她現在最擔心的,是爺爺會不會因為吸入過量的煙粒,窒息或者昏過去了。
她打開陽臺門,呼啦就來一陣大風,吹掉不少煙。又趕到老爺子床邊,探鼻息,不穩卻還在呼吸,這才安心。
推了幾次,老爺子卻好像昏迷了,怎么都不醒。
事到如今,只能靠她自己把老爺子給弄下去。先不說樓梯和走廊全都是火,她帶著個人,也不可能從水管爬下去。
陽臺正對后院,她剛才開門時,順便看過,下面有火光,但還沒有燒到院子里。這只能是兩人逃生的唯一路徑。
問題是,怎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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