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伊快開幕的時候,無論是蕓蕓媽的時裝店,還是鄰居媽媽們的愛食坊,已經準備就緒。至于水青,到后來就懶在家里沒去了。
羽毛幾次三番催她去看看最終成品,無奈地形容:韓水青,懶到骨頭里出油。
蕓蕓卻這么形容:一個躺在那兒,骨頭就不見,軟成泥的人,就是韓水青。
水青背著她們,心里如此狡辯:練詠春,有骨頭都被所謂的大師兄給折磨斷了。
她的功夫還不怎么樣,耐打的能力卻增強了很多。以前云天藍一只手能打得她趴在地上,現在頂多就是跪。
爺爺說冬日里五點半天還太黑,就算她已經上高中,畢竟只是孩子,一個人出門不安全。所以現在練武的時間改到了晚上。每天下完正課就和云天藍一起回永春館,吃過晚飯再回學校上夜自習。
水青懷疑是不是云天藍說了什么,讓爺爺作出這樣的建議。可他從沒邀功,她也不把他當那么好心。
“換完衣服來我房里一下。”云天藍用護腕抹過額頭,擦汗。甩甩頭發,短短,一下子就向上翹直了。
水青從地上爬起來,將褲子拍平,利落扎好馬尾,問道:“干嗎?”
“有東西給你。”他簡短回答后,徑自走出練功房。
看他故作神秘,水青好奇心起。匆忙沖個澡,換好校服,走進他房間。感覺和之前來的一次大不相同,鋪天蓋地貼著紙,寫得滿滿當當,好像是程式。
“這些是什么?”水青隨口一問。
“功課。”云天藍已經換了身暗藍手工毛衣,純藍牛仔褲。手長腳長,坐在電腦前,飛速擊打鍵盤。騰出一只手,敲敲桌面,“里面的東西你看一看。”
水青過去瞧,一個黃色的大信封,貼英國女皇頭像的郵票,蓋航空郵戳,上面寫著英國倫敦地址,發出地是澳洲悉尼。她多聰明,立刻猜到是網域名的事有了消息。手伸進去,摸出一疊文件。
細細讀,果然是轉讓域名的協議。這是副本,云天藍簽了字,還有律師的簽名,已經生效。最后一頁附帶著支票,由澳洲國立銀行開具的支票,支付到云天藍名下。水青先看英文數額,心臟立即狂跳。不敢相信,又去數零。
雖然再次確認,她長長吐口氣,“這個數目沒錯嗎?”
“我以為你英文不錯。”云天藍修長的手指沒停過,在黑色的屏幕上,打著一道道程式。他很專注,白玉的臉龐凝神靜氣,眉如云而雙目似星。
“五十萬——英鎊?”超出她當初的預料太多,原本只是想小賺一筆。
“你的一半怎么轉給你?”云天藍并不太在意水青的疑問語氣,“雖然不是我想要的價錢,但對方態度誠懇,我取了折中。”
“你想要多少?”水青聽他還嫌少,不知該說什么。
“我的目標是一百萬。”好大的口氣。
“有人會花這么多錢買一個名字嗎?”這也太過了。她早先以為,十幾萬澳幣應該差不多。
“為什么不會?”云天藍一手擱上椅背,身體側轉,另一手沒離開鍵盤,但停止敲擊,望著水青,臉上自得神情,“就拿可口可樂來說,它的名字值多少錢,你知道嗎?域名也是一樣。你以為我只注冊了你所給名單上的名字?告訴你,我把所有相近的,可能的域名全都注冊,斷絕了對方的機會,所以他們只能找我買。在這種絕對壟斷的優勢下,我不覺得百萬的價格不合理。”
“坐地起價。”水青才知道云天藍的心思周密如此。
“那又怎么樣?物以稀為貴。域名和公司名一樣,將會成為資產,隨著公司的壯大擴展,慢慢增值。”云天藍微微瞇眼,嘴角不經意勾起,有愿者上鉤的云淡風輕。
云天藍不是她能應付的人,水青再次確認這一點。
“現金。”她選擇。既然不能應付,還是把握時機。
“什么?”云天藍卻認為,韓水青的思維跳躍太快,讓他時不時無法預測。
“我的那一半,請用現金支付。”她才十六歲,剛領身份證,開賬戶拿錢實在不方便。想了想,又補充,“兌換**民幣。”
“你要現金?”她有沒有概念?云天藍難得驚訝,金色漾動在眸底,“英鎊兌人民幣的匯率很高。”
“我知道。”水青對外匯的認識源于前生,而且是相當深刻,“我急需現金。”
“你一個高中生,要那么多現金作什么?”云天藍明白自己不該多事,但忍不住想問。
“當然是要讓錢生錢。”這筆意外的財富來得好不及時,水青心里高興,笑容顯得非常陽光。
云天藍自認為不是個多事的人,但眼前女孩,顧盼生兮的眸子,棕色閃亮,燦爛到無比的神情,再次令他開口:“怎么錢生錢?”
“呃?”沒想到他會問得這么詳細,水青抬起彎彎細水眉,反應有些慢。
“不想說就算了。”她的慢半拍,云天藍以為是不方便說,就懊惱自己涉入過深,“雖然需要時間,我會給你現金的。”
“如果可以,最好在一月中旬之前。”一想到這么大筆資金進帳,水青笑瞇眼。
“你很喜歡錢?”他但愿她不是。
“有人不喜歡錢嗎?”她直來直去,坦誠得很。
“知道了,你出去吧。”云天藍好像突然發現她的一副財迷相,本來對她改觀的印象一百八十度扭曲。原來無論什么人,都無法抵達金錢的誘惑。他眸色轉冷,淡然轉回身,不再理會。
水青哪里知道那份心思的轉變,只當他天生傲氣,而且本來對她就忽冷忽熱。自己也不往心里去,只打小算盤。數字啪啪往上翻,光想就樂。
“萬伊購物中心新年開幕,里面有家很棒的小吃店。我約了朋友試吃,你要不要一起來?”她走出門的時候想起拉人場。如果沒有云天藍,說不定她就會錯過這個機會。
“我很忙。”對著她的只有刻意疏離的寬背,還有忙碌的十指。
“我請客。”她沒計較他的態度,甚至沒聽出來他的漠然。因為即使是平時,云天藍對她也愛理不理的。認真算起來,勉強是合作關系。
“不去。”依然倔強得背對著她。
“那算了。”自己心情好得很,水青根本體會不到云天藍的惡劣情緒,踏出房門。
云天藍側過頭,視線追著水青離去的影子,心情無法言喻。失望嗎?雖然對她不喜,但一直以來,相信著她的品性。就像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明明不起眼,若不經意躍入眼中,透明到空靈的白,很難忘記。
可惜——他這么覺得。以為她小小年紀,卻有超凡的智慧。以為她人小心大,卻圈在錢的丑陋里。
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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