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進哪里去了?”這是關鍵。
“先把錢給我,不然,我不說了。”林大業賊精倒怪。
水青也謹慎,就數了五張給他,“你不說全,我也不給全。”
林大業拿了一半,眼睛看著水青手里的另一半,吞吞口水,剛剛張嘴。
“水青”徐燃突然喊她。
水青順著他的目光一看,從集市里走出幾個精壯的黑人,正往林大業身后圍過來。走在最前頭的一個,鼻孔朝天,眼白嚇人,嘴唇上下各厚三公分,大聲說嘰里咕嚕。她聽不懂,只能用嘰里咕嚕的象聲詞來形容。
可是,林大業的臉色發白了,抓著五張鈔票的手抖成篩糠。從膝關節微微彎曲來看,估計腳也已經軟了。
“他說什么?”這話既問徐燃,也問林大業。
“不太清楚。”徐燃聳聳肩,一點沒有慚愧的意思,“當地語,我懂得不多。不過,聽到欠債之類的字眼。”
“林大業,你欠他們錢?”水青不敢相信。
勞務輸出是什么意思?是國內的技術工或者熟練工,文化程度不高,在國內又賺不到錢,于是自愿出國當勞動力。賺得其實也不多,關鍵是外幣對人民幣的差價。如果在國外省吃儉用,一般回國后就會有一筆同級水平羨慕不來的豐富收益,二三十萬人民至少。所以,勞務輸出就是來賺錢的。
萬萬想不到,林大業賺不到錢不說,居然還欠人家債,這不是太可笑了嗎?他到底出國干什么來的?中介費都得上萬人民幣呢
“我沒欠多少。”林大業一溜煙跑到水青和徐燃身后,“老鄉,同胞,我明天一早的飛機,我上有老下有小,指著我養家糊口,你們好心幫我擋擋。”
徐燃笑得邪魅,“原來你想跑路。”
水青后悔,從一開始就不該搭理林大業,“你快說,那五個人被帶到哪里去了?說出來,我就把另外五百美金還你。一千美金總夠還你的債了吧?”她可沒時間管這種人的閑事。
“不行,這錢我要回去上交老婆的。”他忙不迭把手里的錢塞進口袋,“他們設局害我輸,憑什么我得還錢?”
“憑你愛賭。十賭九輸。愿賭服輸。你懂不懂?”徐燃從第一眼就沒正眼瞧過這位。
“你到底欠了多少?”水青聲音冷冰冰的。
“一萬美金。”相當于他大半年的凈賺。
“難怪榨你一萬。”徐燃見來者不善,拉拉水青,“擋是擋不了的,準備跑吧。”
他想得挺好,往車子那兒一瞄,卻發現車門前也站著兩個黑漢,竟然被包圍了。
水青也看到了。恐怕剛才在說話的時候,就被對方盯了好一會兒,所以把她和徐燃當成是林大業一伙的,早就防備起來。
“林大業,你自己的麻煩自己搞定,不關我們的事。不然,我警告你,讓你的護照作廢,再也回不去中國。”徐燃用外交官的身份威脅他。大家聽過就好,千萬別說他以權謀私,因為那其實就是空洞的恫嚇,他根本做不到。
“別唬我。領事館有保護公民的責任,而且別忘了,我還沒說那五個人被關在哪兒呢。”林大業自覺掌握到求助要門,目前這兩人不得不幫他。
“保護你這種賭徒?切”徐燃往旁邊走開兩步,順便還拉上水青,“你倒是想得美。等你跟他們談完,我們再談。你不說,我也一定能讓你開口。”
“這可跟剛才說好的不一樣。”林大業以為遇到的是熱血青年,沒想到看走眼。
“因為你也一直在改主意。本來是拿錢就說話,又變成我們要幫你擋追債的了。”徐燃看水青面色沉冷,就代她發言。
“好了,好了,錢我不要了,只要你們幫我避過這一次,我保證什么都跟你們說。”林大業考慮到小命,決定不貪小便宜了。
水青沒吭聲,但她很想做的事,就是一腳把這姓林的踹飛了。然而,師門有訓:對不會武的人,不能主動出手,只能正當防衛。她這次回去,一定要磨著爺爺把這條規矩修改一下。言語上的可惡也應該算作攻擊,所以她要是踹飛對方的話,那就是典型的防衛。
“韓水青,你什么想法?我可聽你的。”到底幫不幫這個混球?
若是平時,水青是不會讓要挾她的人得逞的。可是現在,她不得不忍耐,為了那個拼命也想尋找到的人,不得不彎腰折背。一切都要以云天藍的下落為重,她的自尊可以放下,她的驕傲也可以放下,金錢則是最不需要去吝嗇的東西。
讓小人暫時得志,是君子的無奈,卻也是君子的心胸。
“看看他們怎么說,再作打算。”心隨時準備著應對,就是不想馬上對林大業應承下來。讓她打腫臉充個胖子吧
“你們……”林大業當然不可能明白水青故意吊著他,腦門一下子見了汗。
兇神惡煞那黑頭大概也看出來水青他們不懂他說什么,再說話時,就改成了英文,很重的口音,但能讓人聽懂大半。
“這個人欠了我們錢,你們如果跟他站在一起,我們會當你們愿意對他的債務負責,否則最好現在就滾。”說得很不客氣,其實倒還沒有不分青紅皂白。
林大業厚顏無恥,沖到水青和徐燃之間,左右手各抓一個,“我們一起的。”
這次,連徐燃都想踹過去了。主動幫忙是一回事,被要挾被硬湊上去是另一回事。云天藍不見了,他遺憾卻不至于受此牽制。但他之所以做不到對林大業狠決,全因為韓水青。欠了她一說,不過是男人好面子而已。他喜歡韓水青,曾經心動,雖然知難而退,但如今卻變成了一種特殊的羈絆。不是愛情,卻比友誼更深,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義氣,能將生命交托給對方的信任。男人對女人,從來沒有純友誼,卻也不見得就是愛情,有激賞,有贊嘆,有相遇知音的某種共鳴。如果云天藍是水青目前最在意的,他就必須也將云天藍的安危放在首位,所以只能忍。
水青甩開林大業的鉗制,卻也沒按黑頭說得“滾”走,站在原地,仿佛就等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那黑大個兒見水青和徐燃雖然和林大業站在一起,對待林大業的態度卻不像朋友,就在心里估量了一番。瞧兩人氣宇出眾,神態自若,穿著看不出多富有,但也絕不是窮人。他們這一行,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正主在這兒,可以暫且將兩人放到一邊。
“林,還錢吧。大哥說了,只要你還清欠款,利息就算了,畢竟也兩三年的交情。”黑大個兒眼睛跟黑白圍棋那么清晰分明。
“魯努,不是說好了三天后連利息一起還嗎?為什么突然間催帳?我什么時候欠錢不還過?不用找那么多人來堵我吧?”連著幾個問句,林大業把自己的底無意中交待了出來。
他就是個賭鬼。
“以前都是小數目,這次可不同。而且,我怎么聽說你明天就回國了?林,我們以前合作挺愉快,別到最后要變仇人。”黑大個兒一牽嘴,黃牙,顯然也是抽煙厲害的家伙。
“你聽誰說的?那是造謠。”別看林大業這樣,英文還過得去,“我的機票可以你親眼看過的。”
“機票是可以改的。”別當他傻瓜。林大業雖然是個賭徒,但以前都是小來來,輸個五六百到頭了。這次突然改下大注,他本來就奇怪,只以為是臨回國想贏運氣,直到有人告訴他林大業明天回國,才發現差點就收不回這筆債了。
“我那是便宜機票,不能改時間。”林大業眼珠子骨碌碌轉。全部積蓄前兩天都轉回國內去了,他身上除了機票和一些零錢,什么都沒有。宿舍里那箱子行李穿了用了這些年,扔掉也不可惜。這兩人不說幫他,根本不可靠。就是說,如果他不管不顧,能跑到市區躲過今晚,明天就自由了。
“別廢話。現在我不管你到底什么時候走,立刻還——”黑大個兒的話沒說完,因為他說話的對象已經不在原地了。
林大業往集市那頭,突然跑了起來。
這個舉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誰會想到呢?前后都看住了,他居然有膽子跑
而水青和徐燃雖然離林大業最近,卻也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這人要么就是太笨,要么就是精通此道。在這么復雜的環境中,逃跑必須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否則會被這些幫派人物大卸八塊。
因為大家都愣住了,所以一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應不及。
黑大個兒算是見過世面的,最先下達指令,讓身后的四個人去追。而林大業已經擠進熙熙攘攘的集市中去了。
同樣不能讓林大業跑了的,還有水青。可是,她剛一動,眼前就被一個大家伙擋住了。連同黑大個兒魯努,還有四個人已經將她和徐燃圍緊了。
這是哪一出?
今天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