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發間插了一朵做工絲絲入扣的寶石花。
有錢。
大大絲圓耳環。環上鑲滿小小鑽石。輕晃,流光溢彩。
有錢。
白色兔毛大開領之上,雙金繞藤項鍊,延成鴿蛋綠寶石的巢,墜在性感鎖骨之間,襯她綠眸明湖。
有錢。
右手無名指,不用計較克拉的,切割成公主型面的,驕傲彰顯極純度的鑽戒。手腕間,兩條一模一樣,考驗最好珠寶工匠的眼力,精雕細琢到花蕊的玫瑰串手鍊。
真有錢。
水青趁夾菜的時候,打量這位意圖購買雲天藍美色的金主。外國女孩早熟,她見過多了,十四五六歲就能和亞洲二十五六歲女子的體形和成熟相媲美。化妝早,打扮性感也早。像這樣的有錢大小姐,比她大一歲多,就能千里迢迢過來,拿錢砸自己喜歡的男人,她到八十歲也做不出來。
很多外國人的處世之道,放開心胸。及時行樂。爲了自己喜歡的車,他們可以拿所有的工資去租著開。爲了喜歡的酒,他們動用上萬的錢去預定。爲了喜歡的旅行,他們花光一兩年的存款也很開心。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況財力雄厚,出身名門的人。想愛就愛,想恨就恨,瀟灑得很率性,過著別樣人生。
安妮正看著怎麼拿都很彆扭的筷子犯愁,就聽到她現在最厭惡女人的聲音。
“爺爺,今天有國外的客人,需要準備叉子和勺子吧。”水青覺察三位第一次來中國的國際友人,都對筷子有心無力。
居然能說這麼流利,完全倫敦腔的英文,安妮儘可能忽略這一點,鄙夷地犟著嘴:“說得再像,也是冒牌貨。”
可惜沒人理她。聽不懂英文的,正嘰嘰喳喳講自己的語言。聽得懂英文的,也只是掏掏耳朵,當沒聽到。雲天藍甚至還嫌打擊不夠似的,爲水青夾了塊肉。連雲老爺子也湊熱鬧,特地夾菜給水青。
這兩個動作,衆人反應不一。水青的鄰居小夥伴們小小嘀咕,花樹冷眼旁觀,杰特樂得觀望,喬治沒看出門道。最值得一看得是,安妮憤怒離席。
即使善良如水青。也表現得鬆口氣。至少,不會再影響吃飯的胃口。畢竟,被怨毒的眼神不斷掃射,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而且,安妮一走,雲天藍和爺爺就正常了,大家都正常了。水青從小張那裡知道自己是雲天藍女朋友的說法,爺爺第一個給冠上的。雲天藍沒說,所以她就以爲是他的主意。現在想想,雲天藍的驕傲,不會用這種方式。對女孩子,他是不喜歡就不會裝作喜歡的那種人。
也就是說,如果她要找人算賬,應該是雲老爺子。但那可是大家長級的輩分,她不敢挑戰。
吃過新年飯,大家在門外看煙火,葉陌離擠到水青身邊。
“帶上我吧。”他半月眼烏溜溜,“反正有兩天假。”
“聽到了?”和喬治明天下鄉的事。
“嗯,你們要搞葡萄園,對吧?”他覺得土地真得很神奇,能長出妙不可言的果實。比開在夜空裡的花火美麗實在。
“你就要高考了。”她提醒他收心。
“讓我跟著去吧。就一天。”煙花的光芒映在他臉上,五彩閃現,“而且,我已經決定了。”神情卻只有堅定這一種色澤。
水青不知道他決定了什麼。
“我要考農大!”一個驚人的決定。
水青腦海裡浮現出他戴草帽,叼著青草,拿著鋤頭,眼睛卻活絡,五官卻好看。不倫不類。
她從來覺得能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是幸運的。以前,她知道羽毛落魄的結局,而且自己也無力去改變。所以只能慢慢轉變羽毛當畫家的理想。但還是鼓勵羽毛不要放棄藝術方面的才華,只不過由死心塌地的兩點線,變成了折中的…或四點線。
葉陌離自從八月去過鳳凰山,就對土地產生高度興趣。她雖然半開玩笑讓他學農,卻沒有真心認爲他會選這條路走。
畫家不是人人能當的,誰都知道,所以朱家爸媽在女兒改志願時,全力支持了。可農民?中國大半人口都是這個職業。葉陌離選農大,而且他的樣子是極其喜歡下地的,那麼水青不知道葉爸葉媽會如何想。
“離離,你不需要受我的話影響,真去考農大。”她怕他跟自己賭氣。
“青青,和你沒關係,我考慮很久了。”葉陌離半月的眼睛彎彎如新,“你會支持我吧?”雖然小事上兩人吵鬧,大事上卻從不含糊。就像當年她攛掇他爸媽送他去雲上,他一時氣不過,和她吵架,如今卻很感激她的插手。想到自己或許真會望鐵窗明月,啃牢裡窩頭。心裡就後怕。
“我支持你有什麼用?”這事得通過葉爸葉媽。
“萬一我爸媽反對,你得幫我。你一句話的分量比我百句都重。”提早搬好救兵。
未必見得,水青心想。但凡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這個出息,從現實意義上講,決不是去當一個農民。而且葉爸那攤生意,肯定是想著要交給兒子的。
“離離,你多考慮些時間吧,反正還不到填志願的時候。”她能說的就是讓他對未來的慎重。
“所以,你得帶我多去鄉里,我才能確認,是不是?”葉陌離趁機再提隨行。
她竟然覺得他很有道理。身旁的他,好像又高了,而且有多久沒看到他的小霸王樣,她都記不清了。他好似一夜長大,那些留在她心裡的淘氣印象,彷彿成了霧裡看花,漸漸朦朧。
她看完夜空的煙花,回頭卻是雲天藍。
“小孩子是不是都在一夜長大?”感慨萬千。
雲天藍盯了她半晌,反問一句:“你是不是?”
她?水青哈哈一笑。睜眼就是十五歲的軀體,二十九的靈魂。根本是一秒功夫。看來,一夜長大也不算什麼。
第二天一大早,幾乎所有人還在夢鄉。水青,雲天藍,喬治,還有葉陌離四人就去了鳳凰山。
事先沒通知爺爺,因爲承包下來的土地將以公司名義進行一切活動,和老韓家沒有關係。雖然如此,她到了以後,還是從桃林上去,和正在爲樹護暖的爺爺和嬸嬸們打過招呼。爺爺告訴她,叔叔們僱了人在後山林子邊造小屋和護欄。這也是馬塞爾的意思。不是防人,而是防豬和其他喜食松露的小動物。到了成熟季節。小屋就可以用來值夜。雲天藍進口過來的十二條松露獵犬,如今當寶貝養著。她還特地翻譯一份如何訓練和照顧獵犬的資料,二叔都背了下來,已經頗有心得。
知道孫女有事,爺爺只囑咐一定要回去吃中飯,催著他們走了。
喬治大叔已經聽水青說過鬆露的事,很有興趣,但更關心自己將要工作的土地。上了坡頂,看見那大片野草叢生的山,他心情激動。
這片山坳,地理位置很好,面朝東南,陽光充足。雖然離江不遠,但土質偏乾燥,適合葡萄生長。
他用大腳踏踏地面,雙手捧起一抔土,看得非常仔細,又用手指慢慢捻過,“我想四下看看。”
水青當然同意。
看喬治大步流星,在山坡間左晃西看,後面緊跟著虛心好學的葉陌離,水青嘟噥:“千萬別現在告訴我不行。”
土壤已經給爸爸拿去分析過,還特地請教過這方面的農大教授,是適合釀酒葡萄的。可她也明白,經驗有時比科學數據更牢靠。因此,她最後還得等喬治一句話。
“實在不行,就用來蓋房子。”雲天藍聽到了。
“你也有沒頭腦的時候。”水青笑話他,“這裡是農產區,誰跑來這兒住?”而且將來也會是。鳳凰村一直豐產水稻小麥各種農作物,是重要田區。
雲天藍笑,“自己住,你爺爺奶奶住,叔叔嬸嬸住。蓋個城堡就很不錯。”
又是這種變相的安慰,水青遂他心意,不去太煩惱。反正承包地的錢一次付清了,就算什麼都不能種,放在那兒也不會再有損失。
她和雲天藍遠遠跟著前面的兩個。就當散步,慢慢走著。這片山坳都是碧空的了,走在上面才覺得大到離譜。單戶來看,老韓家當年承包後山的面積是最大的。其餘十戶加起來則有它的四倍。用腳走直徑,一個小時都不夠,繞一圈要半天。
“青!藍!快過來。”將到另一頭時,喬治跳著腳,揮手大叫。
水青的心咯噔一下,二話不說,拔腿就跑。冷風呼呼往兩耳擦過去,有些生疼。
雲天藍跑得比她快,邊跑還邊大聲問:“怎麼了?”
兩人一前一後跑到,就見喬治蹲在一棵樹藤邊,正用手輕輕摩擦著它的枝幹,而葉陌離不明所以的樣子。
“我聽不懂他說的英文。”沮喪啊,看來得把英文學好。
“喬治?”雲天藍鎮定得很。
“這是山葡萄藤,至少有十五年了,居然還活著。”喬治的口吻就像對待一個摯愛的孩子,“你們能想象嗎?這個地區的大環境其實並不適合種植釀酒葡萄。可是,就如同長出了不可思議的松露一樣,我確定也能釀出好酒。這是一片奇蹟之地啊!”
不跑動,就感覺不到寒風。不經歷,就體會不到奇蹟。
四顆心,充滿希冀,跳動!
親們對聆子實在太好,每次許願都成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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