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九章 權之主
強霖說:“你為什么革命,為什么活著?你想清楚這個問題,才能出來做事。別告訴我照顧父母,照顧家人,做大英雄啊。你自己可以隨意,但是不能擔任公職做這些。”
張鴻遠不再說話。但是張藩張丹屛說:“著哇。這事情我想了多時。我這輩子什么都經過了,就是沒有義務做過什么事情。我來做安康縣長,保證公平地賣好山林。不過那些世代居住在這里的土匪怎么辦?”
強霖說:“你們要招撫他們下山,公告一個時間段,即使是死刑,但是他的后人還可以得到山林。”
張藩說:“公道。不過他們還要去再做土匪呢?”
強霖說:“再做土匪,也與山林財產無關。你不能沒收和拍賣他們合法得到的山林。你可以讓他們用出產來還債。”
強霖補充說:“三代人也只能得到一個山頭。并且由長子繼承,或者長子放棄,由一子繼承。法律是這樣要求。他們家族內部怎么定約我們不管。我們只是要求長子有全部股份管理權,以后也由長子繼承。”
縣長們嘩然,說是與民法不合。強霖說:“這個事情可以看成合同,與民法無關。雙方自愿簽署的權利和義務,他們可以不簽署。楚西省可以單方面訂制關于合同的法律。”
王伯初說:“我們現在有四十多縣,這些縣域的劃分怎么辦?”
強霖說:“縣域不能太小。現在的縣城,都是便于當時軍事堡壘、軍事要塞、軍事通道、軍事屯墾等等增加的。不是確切的封建縣域,是軍事行政縣域,監督保甲的運行的。以后我們的縣,是政治基層,有議會,由財政,有明確的地域。在山林分配完之后,山民他們自己會注意自己的鎮,然后才是縣。等他們自己選擇縣的時候,就會考慮縣議會。我的意思是,山民們沒有自己的利益,縣的劃分,沒有什么意義。”
大家表示不懂,強霖樣左娜說幾句。
左娜說:“從縣域劃分上,歷史上只是國家管制的一個節點,就是縣政府代表國家發放地狀、商狀等等,還有收稅權利,民團權利等等。以前地方上官有的叫承旨大人,就是這個意思。當然老的縣官還有法官的權利,這就與政府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看大家還都不明白,左娜說:“我的意思說,以前的縣,根本不是現在憲法中的縣。憲法的縣政府,是縣民們自己選舉出來的自治政府。但是縣民連財產都不清楚,自然沒有閑心去操心一個官府地域的大小。他們什么時候愿意建立一個政府,就由他們自己定縣域。”
強霖說:“大家理解的現在的參議會縣政府,是紳士政府,也是官府,是管制縣民的,也不是自治政府。委員會倒是有些像,但是要那些有產的農場主們自己選擇的議員才有意義。你們可以支持他們先建立自己的鎮公所。鎮公所就是一個自我的服務機構,沒有地狀、收稅和財政權利。鎮公所就是消息傳遞,買賣農產品,防火抓小偷的警察所。稅收和財政由縣里直接管理、法律則是有民國、省法院直接管理,都是各自獨立的體系。”
看看大家都沒有什么說的,強霖說:“山林的所有權是永久的,不能因為農場主犯罪而取消。比如他砍了樹,你只是罰款或者重新要求種植,而不是沒收。也就是說,國家和縣里,都沒有權利處置個人的山林權,法律能處理的只是山林產出物。”
王伯初問:“以后新增人口怎么辦?”
強霖說:“新增人口,永不加賦,也永遠沒有山林了。”
大家沒有問題,強霖才想起吃飯的問題,已經一個小時過去了。
張藩和張鴻遠陪同強霖等人吃飯,伙食還不錯,有雞有肉。張藩說:“你們肯付錢,自然是有好吃的。那些縣長不肯付錢,只能住教堂了。”
強霖問:“他們不是可以回縣里報銷么?”
張藩說:“你們沒有說清楚開會的意義,也不是省里的會議,他們回去不好報銷啊。縣里的賬目現在都公開了,縣長的費用是紳士們具名才能報銷的。”
強霖說:“好吧。我讓未來的楚西省給他們出具一個證明。不過現在他們還在路上呢,要等幾天才行。”
張藩說:“民國的縣長不如督軍,督軍的軍費是不公開的。張飛生你就是這個意思吧,你還想收取綏靖軍費么?我說你革命前連念書都交不起學費,怎么現在就這么看重錢呢?”
張鴻遠也不臉紅,說道:“就是窮怕了,才看重錢的。我現在困惑了,白白工作,為別人綏靖治安么?你說我們打天下坐天下,為了什么?”
張藩說:“你讀書的時候聽明白事理的,現在怎么越活越糊涂呢?有的人圖名,陳先生不是說留名千古么?有人圖個好報,說是進天堂佛國。”
張鴻遠說:“我圖個什么名?窮小子一個,上數八代也沒有一個出息的。不是望族,就不必講究這些虛名。佛國?我不信。”
強霖說:“實在想不明白,你就接著做生意吧。你知道你的大哥楊虎臣怎么死的么?”
張鴻遠說:“我都弄清楚了。自己找死啊。他沒有想到你這么認真,敢對一個元老下手。刑不上大夫啊!他一死,我們這些老家伙都知道游戲結束了。四川的老革命劉存厚乖乖地讓出達縣防地給紅軍,到成都去養老了。”
強霖說:“是的。不能再玩下去了。內戰也就是死些同袍。外戰則失去的是地盤,以后再也找不回來了。楊虎臣趕上的是外戰。現在北方戰場各路軍隊,都很聽從指揮。”
左娜說:“怎么能說就是死些同胞,同胞比地盤不重要么?”
強霖說:“是的。你說的好。我的意思是,同胞死一些,和老楊死來對比的話。都是同胞,可以讓他鬧一鬧,死些同胞士兵,先不處死他。但是耽誤外戰,就不是死人的問題了。”
張鴻遠說:“算了,我想不明白為什么白白地給別人當仆人,白站崗。你的意思就是說,愚人不當政,叫愚者上位,就是找死。我都弄清楚了。你是準備讓老楊大哥當外蒙辦事大臣,可他還是選擇了當軍閥。”
強霖說:“你沒有辦法搞清楚西方邏輯,你只想一個問題吧,就是這個周而復始的世界是什么推動的。如果你的靈魂真的永生的話,你想讓他聰明些么?讀書讓人死的幸福些。”
左娜大笑說:“我多少有些理解這句話了。真的是活著超度。”
強霖也笑著說:“你已經被超度了。看看張前輩的意思了。”
張鴻遠說:“我也明白你們說的。我做些配合的工作,給商會們出出主意,但是不能干綏靖司令了。以后想明白再說。”
強霖也不勉強,說道:“你可以總結一些人生經驗,讓基督徒們去批評,你從中思索他們的看法,看看是否更好。即使做生意也是要明白道理的。”
張鴻遠說:“好吧。我想問一個問題,就是現在各縣都有一個民團,民軍維持秩序,這些軍隊能否保持下去?”
強霖說:“武裝反抗也是人的基本權利,各縣各鎮保持自己的武裝是可以的。但是要經過紅軍的訓練,指揮體系交給地方。訓練縣里、鄉里的國民警衛隊,也是一個政策,就是不擾民,不侵害別的地盤,受當地民選政府指揮。”
左娜說:“國民警衛隊是省級體系的,這是憲法規定的。縣里、鎮里的武裝不受憲法保護。”
強霖說:“這是過渡,其實當時的陜西民軍有國民警衛隊的性質,不應該出省參加軍閥混戰。也就不會引來鎮嵩軍和川軍。”
左娜說:“那是民軍自己先打起來的,陳樹藩和于右任對戰。才有以后的西北軍入陜,川軍入陜。”
強霖說:“是的。所以才可以從鎮里開始,那才是民軍,也是山民們自己指揮的武裝。縣一級的,現在都是紳士和大商戶掌握的,忠于軍官個人的曾國藩發明的團練模式,要進行很多訓練才能改造成真正的民軍。";
張鴻遠說:“我明白了。這種事能夠做到的只有紅軍了。他們愿意按照法律辦事,也尊重權力的主人。”
強霖說:“是的。他們都經過了英國參謀的訓練,知道合同的重要,也知道自己要忠于合同。”
一直沒有說話的顯嶼說:“這與英國訓練有什么關系?”
強霖說:“英國人不比我們強,但是他們知道一個道理,就是真正的同情或者感同身受,有神入體,體會別人的痛苦,和真的一樣。他們能夠體驗合同者的感受,違反合同對同類的傷害,感同身受。”
顯嶼有些吃驚,問到:“這是真的么?”
張鴻遠說:“這里早就有天主教和基督教了。我清楚,是真的。不過那也只能有英國人訓練出來。他們有那個歷史和文化。我知道他們是真的能體驗,但是我不知道怎么體驗。”
強霖說:“等你的祖墳被挖、子孫被打殺、你就知道合同是多么重要了。”
張鴻遠這次紅了臉。強霖鎮定地說:“我能看見。”
受佛教神鬼文化影響比較深的張鴻遠,不再吱聲。
紳士們都聽到了。看來真的是不能在鬧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