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〇章 滇軍傷逝
趙恩溥并沒有當回事?;貋碇笮形慕o省政府龍主席,要求有一塊山林,立碑紀念北洋軍官戰死的辛亥士兵。
龍云接到報告,吃驚半晌,久久不語。
衛士看到龍云瞬間的神態,感覺不對,就讓醫生進來看護。醫生檢查一陣,只是提醒血壓升高,注意休息和飲食。消息還是傳出去了。孫渡緊急從整編司令部趕回來,坐陣中樞。
龍云派人找到趙博生,跟他談起來滇軍的歷史。
龍云說:“我是不知道重九起義的,我那時候賣木頭呢!但是朱玉階知道??!”
趙博生說:“我也不清楚云南的起義,但北方的起義很少,只是馮煥章等人搞過起義。”
龍云說:“這個滇軍是多災多難啊!重九起義的人都是我的老上級。我的老師長謝汝翼就是主力,你們紅軍的朱玉階也是起義主力。你的同鄉范營長,說不定就是朱德朱玉階打死的。朱德是蔡鍔74團的排長,他們攻打的總督府!”
趙博生說:“我對誰打死的沒有興趣,但是他是死國的,不是土匪。我是家鄉晚輩,自然是要為他出頭的?!壁w博生也有些生氣了,難道紀念自己的同鄉,在同鄉死難的地方立個碑也不行么?
龍云嘆氣說:“你是北方人,不知道云南這塊土地上發生了什么?你知道這里死了多少人!打死顧品珍,姜梅齡這些士官生,追蹤朱玉階、金漢鼎、唐淮源等人,都是我做的?!?
趙博生說:“我只是知道南方總是亂戰,但是不知道這里面的經過。北方也是亂戰,我還進山當過山大王呢?那有什么呢?這就是一個亂世而已?!?
龍云說:“亂世的原因是什么?正是因為亂世,所以總會有人要清算的!你現在紀念大清朝的忠臣,這算什么?我們這些人,包括朱玉階這些人又算什么?”
趙博生說:“都是人!難道你們打死了人,連后輩祭奠都不行么?”
龍云說:“你要建立一個紀念碑!”
趙博生說:“一個小墳墓而已。給后人紀念的。不是英雄碑!您多心了?!?
龍云說:“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們羅倮也尊敬勇士。但是這是一個是非之秋啊。你還不嫌亂么?”
趙博生漠然。這種事與亂有什么關系。他告辭而出,去找強鄰強令庸說道說道。
龍云覺得這件事不是那么理直氣壯,他讓人給朱玉階電報,問他怎么處理這件事。
朱玉階收到電報,也是如同電擊,這是一個誰也不愿意提起的問題。
所謂辛亥起義,不過是新軍內訌而已,造長官的反,然后給其他長官黃袍加身。新軍北方派系很多人死的莫名其妙的。
蔣中正等人看到電報,都有些不解,問到:“這個趙博生祭奠同鄉前輩,也是清理之中。你們云南怎么這么敏感啊。”
何敬之有些清楚:“這個趙博生就是一個莽夫!云貴川的亂戰,死人無數。剛開始的時候,就是從新軍起義攻占總督府開始的。玉階兄正是主力。龍云那時候還在家鄉哥老會做袍哥呢!”
朱德坐下,喝了一口茶,鎮定一下說:“我跑出云南,不容易?。〖叶既釉诶ッ髁???上攵挝沂嵌嗝疵y。和我一起跑的旅長項銑,就是被龍云打死的?!?
何敬之說:“龍云就是唐繼堯的打手。打廣西、打顧品珍,都是他下的手。”
朱德說:“大家往前看,本來也就過去了。但是事情還是過不去,人家總有后人去揭開這些事情。這個事情我無法表示意見,我是局中人。龍云現在還沒有清理完門戶,我們也不能參乎太多?!?
蔣中正也覺得不好處理。
朱培德出來的早,一直跟隨孫中山革命。沒有參加后來的云南爭斗,但是朱培德的部下總被唐繼堯、李根源等人收買,自己也被迫多次離職。
這里面的問題,還有聯省自治的政治斗爭,不全是爭權奪利。唐繼堯、李根源是聯省自治派系,蔡鍔系統。朱培德則始終是革命派系,當然是后起之秀了。
朱培德說:“玉階兄所慮,不過是我們重九兵變以后并沒有給云南帶來幸?!,F在人家紀念北洋系,顯出我們重九起義是亂黨而已。我認為,我們所做的,都還是正義的?!?
朱德說:“我們重九起義的人,傷亡上百。以后民國混戰,死傷上萬,這與人家大清就扯不上關系了。尤其是重九兵變的人,都是互相爭斗而死。實際上亂子還都是從那時候來的?!?
朱培德說:“此一時,彼一時。廣西、陜西、山西、湖北、湖南、廣東,哪個又不是如此了。”
蔣中正說:“我們是民國,人民是自由信仰的,也是不同派別的,不讓人家祭奠是不對的。趙博生一個軍頭,是沒有這個政治頭腦的?!?
朱培德說:“人家北方不愿意探究我們這些往事了。他們北方還不是老軍閥們打成一片漿糊。我看,趙博生還是覺得同鄉殉國的壯烈,生出一股悲情。軍人戰死在外,沒有祭奠,確實是孤單啊?!?
朱培德一直在外苦戰,不禁有些悲涼。
大家唏噓半晌,也覺得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大家就沒有回電。
趙博生拉著文訓官趙恒敬,找到強鄰。
強鄰卻剛剛做完試驗,正在家里整理數據。了解完趙博生的事情后,他說道:“這件事情做了也就做了。地方上的事情,總是把事情想的太復雜。”
趙博生說:“是啊。我又不能不去做。至少他們要給我一個理由?。∽屛也蛔龅睦碛桑乙材芨嫖客l?!?
強鄰說:“他們認為自己是革命的,所做的事情就都是正義的。他們不愿意還有人解開他們的傷疤。這是典型的自我正義的表現。所以這件事他們說不出什么道理來?!?
趙博生說:“所以,我只能是申請地皮,讓我蓋一個小墳頭。”
強鄰說:“既然做,你就做一個像樣的。把師長、副官還有士兵都祭奠一下,留下一個精致些陵園,給后人祭奠。盡忠的人,值得這樣做?!?
趙博生說:“也只能這樣了。反正是把關系弄成這樣了,希望不要影響南北團結就好了。”
強鄰說:“南北團結的事情,就要建立在理性和真相上面。你的祭奠還是很有意義的。難道大明忠臣薛爾望影響了大清的統治么?沒有。大清還是很明白的,這些民間傳統還是需要的?!?
趙恒敬插話說:“我看還是把士官六期生的歷史寫一下。他們是辛亥的主力。我哥哥也是這一期的,我還是比較熟悉,也愿意寫?!?
強鄰感覺到一些意義:“李根源、唐繼堯、顧品珍、李烈鈞、劉存厚、李鴻祥、謝汝翼這幫人寫一寫,很有現實意義??!他們在云南就大概有幾十人?”
趙恒敬說:“往屆留日士官都是60-80人,第六期翻倍,人數最多,150人左右。云南大概常駐的有10多人,參與的有20多人吧。來來去去,云貴川、江西的學生都往云南跑。因為蔡鍔任總督的關系吧,云南辛亥國變后一直穩定?!?
強鄰說:“亂子是蔡鍔死后?”
趙恒敬說:“是的。云南的三次革命都率先出兵外省,后來還想擴大云貴總督的領地到四川,兩廣,造成了云南的亂局。所以,亂子也是蔡鍔弄出來的。蔡鍔有一個問題,就是他不是云南人。我們湖南寶慶人?!?
強鄰說:“所以,他總是要打出去,打回去?”
趙恒敬說:“也不能這么說。蔡鍔是梁啟超的學生,立憲派和進步黨。他把云南當成立憲派的基地,但是能夠維護本地安寧,兼顧西南云貴川的安寧。蔡鍔護國是護國,但唐繼堯參加護國戰爭是不得不護,否則也是被革命。你知道,李烈鈞等人都是革命派,在云南也是很有影響。師長們的革命,誰都害怕啊。”
強鄰說:“蔡鍔活著的時候并不亂?。 ?
趙恒敬說:“蔡鍔也沒有回到云南,一直在四川。后來的李烈鈞、顧品珍、趙又新承接了蔡鍔的部隊,也都沒有回來。雖然顧品珍回來了,但是被打死了;朱德、金漢鼎等人跑了;項銑抵抗不過死了。駐在四川的兩個軍長趙又新戰死在四川,顧品珍死在云南。駐川的四大旅長,剩下了金漢鼎和朱德,也都逃跑了。那個第一旅長耿金錫早就離開滇軍,跑到西北軍現在又重新做到旅長。李烈鈞這個人,和李根源一樣,功成身退,躲得遠遠的?!?
強鄰說:“蔡鍔開辟了一個思路,后面的人執行的不好?但是還有活下來的還有朱培德、朱德、金漢鼎等一期的學生?!?
看來沒有貪欲,保持一絲理智還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