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燈火溫柔。

道路兩旁的建筑，在夜色下暈染出一片的繁華與輝煌，它們與道路一同延伸出去，橘黃的路燈作為背景緊緊跟隨，汽車行駛其上，滿眼都是淡淡的，由斑斕色彩帶來的溫暖。

從窗外照射進來的光芒，每經(jīng)過一盞路燈，都飛快地變幻著方向，規(guī)規(guī)矩矩綁好安全帶的小賢，手里抓著新手機，懷里揣著藍色的錦盒，里面是一根價值不菲的玉簪，看著外面后退的行人與建筑，愉快地哼著歌，想來心情是極好的。

吃了飯，又吃了蛋糕，送了禮物，現(xiàn)在安宇昔正準備將心情很好的小賢送回家，家里徐爸爸和徐媽媽還在等著她。

過了今晚，女孩就要15歲，虛歲16，正式步入少女的階段，放在別的同齡女孩子身上，或許會有一些心態(tài)上的變化，一些復(fù)雜卻言之無物的愁緒，但在徐小賢的天地里，世界依舊還是那樣，若讓她選擇以后的生活中該怎樣分配時間，她選項里多半還是學(xué)習(xí)作為主要——學(xué)習(xí)課堂知識，學(xué)習(xí)鋼琴、聲樂、舞蹈，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開著車，聽著女孩細細哼出的旋律，安宇昔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如果說和泰妍、允兒在一起時，是把她們當作妹妹，那么和小賢在一起，他的心態(tài)多半會很老，老到把女孩看作女兒。

他時常覺得。如果自己未來的孩子像小賢這樣乖巧就好了。

從一個父親的角度，小賢這樣的孩子無疑是最完美的女兒，從來不任性，不哭鬧，自覺的努力學(xué)習(xí)，懂得有秩序有條理的規(guī)劃人生，懂得調(diào)節(jié)自身生理與心理的健康。

如果孩子是這樣，他一定要少操很多心。

然而那終究只是遐想，在現(xiàn)實里，他只是一個大哥哥的角色，若從這個角度來看，小賢的生活狀態(tài)又讓人很是擔憂。

有誰見過多少不愛吃零食，不愛和朋友玩耍，每天的生活重心除了學(xué)習(xí)就是學(xué)習(xí)的孩子呢？

俗話說，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變、態(tài)。

她把自己神經(jīng)繃得太緊了，他真怕有一天，那根緊緊繃著的神經(jīng)忽然斷掉，然后女孩變成了變、態(tài)……

他倒是多希望小賢能多有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出現(xiàn)，這不是很正常的么？中二的孩子調(diào)皮搗蛋，這才是生活中的驚喜啊！當然，像允兒、侑莉她們她們那樣，就有些過于活潑了。

想著，他斟酌一下詞匯，對小賢說道：“小賢啊，在學(xué)校的時候也不要總呆在教室里，下課的話，就去找你允兒姐姐。”

對于他這突然的提議，小賢很是疑惑，女孩停下口中哼著的曲子，轉(zhuǎn)頭看過來，眨眨眼睛：“為什么？”

“呵，沒有那么多為什么，Oppa只是想我們小賢每天再多開心一點。”

“可是我每天都很開心啊！”說著，小賢眸光微微黯淡，“而且，允兒姐姐不喜歡和我在一起呢！”

刻板不代表腦子有問題，情商低也有智商可以彌補，對于允兒面對她時有的逃避，小賢自然是能察覺到的，雖說不清楚具體原因，但也不是一無所知。

而且類似的事情并不只在允兒身上發(fā)生，泰妍、秀英、侑莉這些姐姐，面對她時，都有類似的反應(yīng)，很多時候，她們不會和她在一起呆多久，多半沒一會兒便找理由跑開了，身邊的朋友中，只有秀妍愿意和她經(jīng)常在一起——當然，我們都知道秀妍為什么可以在她身邊呆下去……

私下里，她曾經(jīng)偷聽到一些練習(xí)生后輩說，她這個人不太好相處。

小賢覺得很傷感，她不知道她們?yōu)槭裁从心菢拥南敕ǎ雭碓蕛核齻冇袝r的逃避，也是類似的原因，為此曾經(jīng)還低落了很長一段時間。

就算是今天帶她出去玩，允兒帶著她也有些勉為其難的情緒在里面，那些姐姐她一個都不認識，而且如果不是她的話，允兒姐姐早就跑了吧，自己，還有太沒用了。

今天晚上時候，允兒姐姐問她生日有什么愿望，當時她說希望自己快點長大，她沒有告訴允兒，她是感覺應(yīng)該是自己太小了，和她們沒有共同語言，才總是無法融入她們，和她們的關(guān)系變得更親密。

既然如此，那就祈禱自己趕快長大吧！

……

這些心里種種的思考和想法，往常她從來不會說出口的，少女的矜持，外人多半無法理解，不過今天，或許是安宇昔主動問到了，安靜行駛的車內(nèi)，光芒不斷閃過，忽明忽暗的氛圍當中，女孩情緒低落的娓娓道來。

說到最后，她抬頭看著安宇昔：“Oppa有覺得我不好相處嗎？”

這樣問著，她眼眸里水汽氤氳，看起來格外可憐。

安宇昔沒有回答，安靜之中，女孩眼圈漸漸紅了，眼角余光瞄到這一切的安宇昔，把車開到一處僻靜的路段，停下，抬手摸摸女孩軟軟的頭發(fā)，笑道：“Oppa當然不會覺得小賢不好相處，但是你允兒姐姐她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恐怕真是這方面的問題。”

小賢低下頭，悄悄絞著自己的手指。

沉默片刻，安宇昔問她：“想知道為什么嗎？”

“想！”她重重點頭。

“其實原因很簡單，你的生活態(tài)度太正直了。”摩挲著女孩軟軟的長發(fā)，在她望來的疑惑目光中，他說道：“每一件事，你都規(guī)定好該怎么去做，或者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嚴格的不能有一點逾越，但你要知道，人不是機器，也不是誰都能跟上你的思維節(jié)奏，她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太久，不是討厭你這個人，而是沒辦法忍受你的規(guī)矩！”

“可是……可是講規(guī)矩的生活態(tài)度，不是最健康的嗎？”

“那也要分情況，你可以要求自己，但不能勉強別人。”

對這個結(jié)果，小賢很是困惑，垂首不再說話了。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也希望允兒她們接受你認為的健康的安排，想要讓你改變有些困難，但我覺得，你不妨換個方式，學(xué)會容忍一下她們有時的不健康，學(xué)會包容她們一些陋習(xí)，提意見的時候婉轉(zhuǎn)一點，當然，最重要的是，你要學(xué)會笑！”

“笑？”

“嗯！”一輛車子岔道后方的馬路上馳過，擴散開來的燈光一瞬間蔓延到車廂內(nèi)，又飛快遠去，光暗變幻著，再次來臨的昏暗光線下，女孩的面容精致，皮膚反射著淡淡的光芒，就像個瓷娃娃。

冰冷，表情僵硬，雖然沒有秀妍那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但也稱不上溫暖。

“笑分為很多種，用你理解的方式，從生理上來看，它不過就是面部肌肉群的運動，是皮肌、輻射肌和環(huán)形肌的牽引作用。但很多事你不能用這種刻板的方式來表達，人能做出表情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我們感情豐富，我知道你會笑，但是你笑的沒有感情……”就像一個諄諄教導(dǎo)著女兒的父親，安宇昔做出幾個笑容，時而冰冷，時而壓抑，時而溫暖。

小賢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

“……你堅持的那種健康的生活態(tài)度，我很贊同，所以不強求你去改變，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細節(jié)入手好了。你覺得，如果你的表情能像我這樣豐富，面對別人的時候，用笑容將溫暖與善意的情緒傳達過去，她們還會覺得你難以接近么？如果你提意見的時候，不再一臉嚴肅，而是笑著提出來，你說，姐姐們還會反感么？”

“……”沉默著想了想，小賢搖搖頭。

“所以啊！”安宇昔頗有成就感的拍拍女孩的臉頰，“現(xiàn)在，先笑一個我看看吧！”

“嗯！”小賢用力點頭，然后屏住呼吸。

一秒，兩秒，在安宇昔期待的目光里，車外暗淡從遠方照射過來，暗淡的燈光下，努力鍛煉著笑容的小賢，從一尊精美的瓷娃娃，便成了一尊燒壞的瓷娃娃……

無奈地拍了拍額頭，深感挫敗的安宇昔苦笑一聲。

“呃……很好，至少笑起來比貞子好看……”

暫時放棄教導(dǎo)的欲望，他如此勉勵著從不看恐怖片，不知貞子為何物，以為他在夸獎而繼續(xù)努力的小賢，然后重新上路。

第一次的**，以失敗告終……

失敗的第一次**，到底有沒有效果，安宇昔也沒有把握，倒是小賢對他的建議深信不疑，在安宇昔把她送到家樓下，揮手告別的時候，女孩還在努力鍛煉如何在笑容中釋放感情。

想想吧，清冷安靜的樓道里，一個默默行走的女孩，不發(fā)出一絲聲音的做出各種笑的模樣，那種場面……

希望碰到她的人不要有心臟病！

最后安宇昔向小賢揮揮手告別，啟動車子，回家。

剛走進樓梯間的小賢，聽到外面引擎轟鳴著飛快遠離，小跑到觀景窗那邊看了看，Oppa的車已經(jīng)消失在道路與路燈延伸的遠方。

不解的撓撓頭，女孩沒有多想，回憶著之前在車里時，Oppa向她示范的那些笑容，一邊努力練習(xí)著，一邊安靜地向樓上走去，腳步聲平緩而穩(wěn)定。

噠噠噠噠！二樓、三樓，開門的聲音傳來，多了一道腳步聲，下一刻，樓梯間靜謐的空氣被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劃破：

“救命啊——有鬼……呃……”

“砰”的一下，樓板顫了幾顫，尖叫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