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走到窗邊,把窗簾拉開,任憑窗外的第一縷晨光落滿全身,那淡淡的溫暖和代表希望的光明一點點沖淡她心頭的陰霾。
想起昨晚餐桌上云深的話,云涯心頭的寒意陣陣襲來,幾乎瞬間,將她淹沒。
“你們奶奶明天就要來了,她以前在老家,以后會和我們住在一起,你們兩個要聽奶奶的話?!?
“是,爸爸?!辈宦勔膊粏栠@個奶奶是突然從哪里冒出來的,她乖巧的順從,她看到云深眸中深濃的滿意。
那一刻,她握著云渺的手,滿心寒涼。
七點云深去了公司,樓下傳來保姆來來走走的聲音,陣勢猶如恭迎太后降臨。
紀蝶感覺到不對勁,樓下轉(zhuǎn)了一圈回來,一臉懵圈:“什么老夫人,我怎么不知道紀家還有個老夫人?”老先生是孤兒,而小姐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所以老夫人這個稱號在紀家是從來沒有過的,這什么時候冒出來個老夫人?
云涯看著紀蝶,鄭重道:“是父親的母親,我和渺渺的奶奶,從今天開始,她會住在紀家。”
紀蝶驚訝道:“先生有母親嗎?為什么他從來沒有說過?”一直以為他是個孤兒,沒想到他竟然還有個母親,這個時間點……他是想要干什么?
云涯勾唇笑了笑,目光涼薄而嘲諷。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蝶姨,聽我的,不論將來發(fā)生什么事情,千萬不要沖動,記著我說的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紀蝶點了點頭,看著背影孤獨而單薄的小女孩,眼眶微濕,堅定的點頭。
“好,我記住了?!?
九點一刻。
紀家莊園外,一輛轎車緩緩駛來,管家馮叔趕緊走過去拉開車門,恭敬道:“夫人?!?
一只瑩白如玉的手當先從車門內(nèi)伸出來,指甲涂著艷麗的丹寇,越發(fā)映的五指纖白修長,等她整個人站在陽光下,恍然令人移不開眼。
一身月白旗袍,肩頭披著絨狐披肩,烏發(fā)在腦后綰了一個髻,斜斜插了一根白玉簪,簪尾銀蘇垂落,隨著她臻首的動作,在白皙的脖頸間游離一片黯淡的剪影,靜靜站在那里,雍容華貴,一如旗袍尾端繡著的芍藥,鮮艷怒放,端雅不可方物。
柳眉如黛,瓊鼻櫻唇,一雙漆黑的眸子仿似隱藏了太多故事,望來卻是一灘如死水般的寂瀾,令人望之心驚。
她抬眸,看著眼前的豪華莊園,抬手撫了撫鬢角,聲音溫柔如水流淌,“云深呢?”
馮叔回道:“先生一早就去了公司,走之前交代下來,一切都安排好了,夫人請。”
云姝笑了笑,抬步朝莊園內(nèi)走去。
這是她第一次踏進紀家莊園,亦是她恨了半輩子的男人畢生的住所,她面色平靜,目不斜視的走過長長廊道,在客廳里,見到了兩個粉雕玉琢般的小童。
那雙如出一轍的眼睛,讓一些本不美好的回憶瞬間涌入她的腦海,她望著望著忽然就笑了,眸光溫柔如水波蕩漾,讓人的心也仿似煙花三月的楊柳,柔軟依依。
她踏著曼妙的腳步走到兩人身邊,蹲下身,眸光流轉(zhuǎn)在兩人臉上:“你是云涯,你是云渺?”
云涯看著面前似乎被歲月特別優(yōu)待的女子,皮膚白皙而毫無瑕疵,永遠的端莊優(yōu)雅,富態(tài)雍容,她總是溫柔的笑著,卻是殺人不見血的刀,無數(shù)次把她扎的遍體鱗傷,卻又笑著告訴她,她做這一切都是為她好。
她永遠忘不了靈魂游離的那刻,她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
“死了就死了吧,真晦氣!”
血氣從胸口涌起,她面上卻綻開一抹甜美的笑容,就像每一個五歲的純真孩童。
“奶奶好,我是云涯。”
云姝笑著摸摸她的頭。
“好孩子,不錯。”她扭頭看向有些認生的云渺,敏感的云渺本能的不喜歡這個女人,往云涯身后躲去。
云姝瞇了瞇眼,唇角的笑容更加溫柔。
“奶奶,渺渺他有些認生,等以后相處的時間長了,他一定會喜歡您的?!?
云姝眸光僅是在云渺臉上轉(zhuǎn)了一圈,便停留在云涯身上,真是一雙格外漂亮的眼睛,熟悉的、讓她忍不住想要摳出來……
“這孩子不錯,可惜了……?!彼Z氣似惋惜,然而云涯卻沒錯過那一閃而逝的嘲諷。
垂眸掩下眸底的冷意,云涯心頭冷笑。
云姝,這一生,我不會再傻乎乎任你擺布,忍你狡猾多端也要狠狠撕下你的偽善面皮來。
云姝不喜歡云涯云渺,因為這兩個孩子血管里流著那個女人的血,她惡心。
而且云涯給她的第一眼直觀感受,很不舒服,這個五歲的小女孩太過聰明,雖然她掩飾的很好,但那份掩藏在乖巧甜美之下的聰敏和恨意,卻瞞不過她的眼。
她恨她。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