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眸中一亮:“姑娘!您、您果然還記得一些……”
姜晚澄盯著溫朝晏,溫朝晏此時卻并沒有看向她。
姜晚澄心中冷冷一笑。
“記得不多罷了。對了,我應(yīng)當(dāng)不過剛剛及笄的年齡,可為何姜家會急著將我遠嫁異國?”
“難道整個姜家沒有別的適齡女娘了么?還是姜家舍棄了我?”
老奴仆搖了搖頭。
“老奴是真的……什么都不知。對不住,姑娘……”
他不過一奴仆,確實不知主家的那些辛密內(nèi)幕。
姜晚澄見他快要喘不上氣,也不再逼問。
那老奴仆卻自己又說了起來。
“姑娘,老奴雖不知……三老爺為何做了讓您……遠嫁異國的決定,但您從小就是個有自個兒主見的,所以當(dāng)初知道自己的婚事后,還和三老爺大吵大鬧了一番……”
“只不過,卻并未能改變您的婚事,哎……”
“不過出嫁那日,我瞧著三老爺站在門口送您時,還哭了一場,或許他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罷。”
姜晚澄聽了半響,覺得奇怪。
“只聽你口中提了三老爺,那三太太呢?就是原,就是我的母親,她在何處?”
老奴仆垂淚,“姑娘竟連此事也給忘了,三太太,她四年前,便已經(jīng)病故了!”
“哎……若是有太太在,姑娘你又何至于被逼落到此番下場!?”
溫朝晏聽到此處才又猛地抬頭看向了那老奴仆。
他眸中寫滿了不可置信,似乎有話想要問,頓了頓,卻又并未問出口來。
姜晚澄見狀心道:看來原身這幾年在姜家過得也并不怎么好。婚事顯然是有內(nèi)幕的。
而原身的母親突然病故,讓溫朝晏如此意外,或許也沒那么簡單。
至于原身的父親,送嫁女兒時還哭了那一場,就不知到底是做戲還是貓哭耗子假慈悲了。
姜晚澄讓老奴仆不要再說話。
老奴仆卻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溫二郎拽著封老,終于又狂奔了回來。
“這邊,您老快點兒。”
封老連連叫道:“哎喲,慢點兒慢點兒,你個小兔崽子,我的老腿喲……”
“師父!”姜晚澄立即起身,迎上去將封老攙著過來。
“您替我瞧瞧,他到底……”姜晚澄沒說出口的話,封老瞬間就明白了。
“先別急,讓為師先好生瞧瞧。”
封老安撫住姜晚澄,走上前替老奴仆先細細把起脈來。
過了許久,封老收手起身,操著袖子轉(zhuǎn)身看向姜晚澄和溫朝晏,并緩緩搖頭。
溫朝晏:“便是您老的救命丹藥也不行了?”
封老嘆道:“當(dāng)然可行。但就算救活過來,也只能保他三日性命!”
“且再讓他如此痛不欲生,如同瀕死的獸物一般茍且活著,又有何意義?”
“不如讓他去了痛快。”
溫朝晏聞言,靜靜的看了那老奴仆一眼后,便退到了一旁去。 姜晚澄也只能臉色灰敗接受這個現(xiàn)實了。
就連師父都說不行,她又如何強求?
她滿心難過的蹲下身來,看向老奴仆低頭:“抱歉……”
老奴仆微笑著搖頭道:“大姑娘,不必如此……老奴的命,是有定數(shù)的,老奴知道。就讓老奴舒服些,讓我去了吧……”
“且能在臨死前看到大姑娘還活著,老奴已是心滿意足,死而無憾了……”
姜晚澄抹了臉上淚痕。
老奴仆見她如此難過,卻又很心疼起來。
“姑娘,不要為老奴……如此……不值當(dāng)……老奴話還沒說完呢……”
“您雖然什么也不記得了,但老奴知道的一些事,還是告訴您為好……數(shù)月前,老奴隨著您的陪嫁隊伍進了大梁國……”
“據(jù)老奴所知,您所要嫁之人,也曾是大梁上京的一戶高門顯貴,只是如今那戶人家落魄了,那郎君明明已二十有三,卻仍只是一介白身,不過一秀才而已……”
“我聽他們?nèi)ゴ蛱竭^的說,那郎君雖然相貌堂堂,但讀書方面實在資質(zhì)平庸,這輩子,怕也止步于此了,哎!!”
“他自是配不上咱們姑娘您的!”
“可是,進入大梁境內(nèi)的第一日,那郎君竟然就未出現(xiàn),前來迎親之人,竟也只來了那府中的大管家。”
“他們何其敷衍怠慢!?咱們好歹是正兒八經(jīng),如日中天的望族姜家嫡親女娘子!”
“咱們做奴才的個個兒怒不可遏,偏偏您當(dāng)時看起來也并不在意,只是一路游山玩水,看起來倒還有些快活了。”
“但就在咱們進入扶駿縣當(dāng)夜,大姑娘您卻不見了……”
“老奴當(dāng)晚真是什么動靜也沒有聽著,只是事后聞見大姑娘您房中,有迷香的味道。”
“您不見了之后,咱們這些奴仆都慌了。可是往日最得您心的楚嬤嬤這時候竟不緊著先找你,而是安排了您的貼身婢女麝月代您去替嫁了!”
“真是膽大包了天,可憐姑娘您,出了事,卻被人輕而易舉的就給代替。”
“老奴氣不過,本想去找她理論,卻瞧見她正在大肆發(fā)賣往日里便都對你忠心不二的人……”
“姑娘。這老虔婆竟是個壞的!枉你多年來對她親近,從不拿她當(dāng)外人對待。她卻將您多年來筑建的奴仆根基,毀的一干二凈了……”
說到此處,老奴仆是又氣又傷心。
“老奴怕自個兒也被賣了,只好連夜離開。果然第二日,便瞧見有人在街上抓逃奴……”
“可是老奴想著找你,所以只好化作乞丐,一路出了城。”
“老奴沒有您的線索,便一家家的問,一人人的問。”
“還好,功夫不負有心人,老奴很快便問出,當(dāng)夜果然有人瞧見過一輛馬車出了城。”
“即便是最微小的可能,老奴也不敢錯過。”
“在等到迎親隊伍再次離開后,老奴才跟著線索,一路向北,最后才找到了這巫山上來。”
“可等老奴好不容易上了山,卻又瞧見那許多的黑衣人,不知究竟在搜找什么……老奴怕,怕活不到見到姑娘一面,才窩囊無用的躲在了那樹洞之下茍活了下來……”
“姑娘……對不住……老奴沒用,老奴來遲了!嗚嗚嗚……”
老奴仆小心翼翼的拽著姜晚澄的裙擺,匍匐在地上,哭的傷心不已。
姜晚澄心中也不得不感嘆一句:真是一個忠仆!
想到他一路的艱辛,再到如今連自己的性命都不保了,姜晚澄既為他而感動,也為他的遭遇而心痛不已。
她連忙將人再次扶起:“不!您對姜晚澄,是有情有義,何來無用之說?出事后,也唯有您一人如此鍥而不舍的前來尋……尋我。”
“我很感動。也很感激。”
好歹占了原身身體一場,姜晚澄此刻,似能感同身受一般毫不吝嗇的真切表露了此刻心境。
只可惜,上一世自己錯過了與這老奴仆的重逢,甚至到死都不知原身當(dāng)初究竟是如何流落到巫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