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瑞妃身邊的宮娥敘述,辛十娘的心里就是一顫。
瑞妃早產?
就是她這個不是伺候在瑞妃身邊的門外漢都知道,這種事怎么可能發生?
瑞妃肚子里揣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孩子,那是皇上的龍子龍女!
瑞妃原就是最得永陵帝歡心的,肚子里又懷了皇上的子嗣,平日里不用想都知道,瑞妃會被當成什么稀罕物種保護起來,在今晚這種皇上參加宮宴的日子,無緣無故瑞妃就肚子疼,早產?
但凡有點智商的人都不會相信,這其中真沒有一些個見不得人的事!
雖然她知道這事其中定有蹊蹺,但對于皇宮女人的紛爭辛十娘不想摻和進去,因為永陵帝,太后皇后,他們都是皇宮中的主宰,他們比她更清楚,更不會不知道這其中涉及的可能,她完全沒有必要給自己添麻煩。
所以第一時間她就想開溜,可是沒辦法,身邊的男人被永陵帝留下,她也不得不暫時留著啊。
永陵帝沒有在留半步,他讓宮娥扶著太后回去休息,然后將一塊腰牌給了魏世祥,讓他去把禁衛軍宣來護到瑞妃的瑞祥宮外。
魏世祥領命,蹙眉看了辛十娘一眼,正要稟告間,皇后開口了,“魏愛卿盡管去吧,魏夫人有本宮看著呢。”
“多謝皇后娘娘。”魏世祥拱了拱手,就拿著皇帝的腰牌疾步下去了。
辛十娘一臉錯愕,看了眼正似笑非笑看著她的皇后,她迅速垂眸下去,皇后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想將她留下當人質不成?
可要真如此,那她會不會高估了自己?在魏世祥心中,她這個嫡妻,可是連一個云姨娘都不如的。
“魏夫人,走吧。”皇后開口淡淡的說道。
永陵帝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言,大步直往瑞貴妃的瑞祥宮而去。
辛十娘心里嘆了口氣,也只能隨著皇后前往了。
不管皇宮之中的這些雕梁畫棟的游廊有多美,現在辛十娘算是沒有心情去欣賞的了,一路不知走過多少道抄手游廊,辛十娘步步謹慎,不敢有絲毫怠慢之心。
在這深秋快要入冬的季節里,才走了這小半個時辰的路,她的手心之中,竟然已經出了薄薄的一層汗了。
很快,辛十娘就跟著皇后到了瑞妃的瑞祥宮,而腳程快一步的永陵帝早就到了,見她們來得有些晚,還有些不滿,不過礙于辛十娘在,倒是沒說什么。
“瑞妃情況如何了?”皇后跟瑞祥宮產房之外守著的一個婆子問道。
婆子已經是緊張地額頭出汗了,聞言就顫聲道,“穩婆們都在里面努力了。”
“啊!”
婆子的話音剛落,在產房之中,就傳來一個女人尖銳的慘叫,在女人尖銳慘叫之后,還伴隨著穩婆的催促聲。
永陵帝難得出現焦慮,朝里面的穩婆沉聲道,“若是瑞妃有個不測,朕要你們九族替瑞妃償命。”
里面的穩婆差點被他嚇得魂歸九泉,但是絕對不敢在猶豫,使勁地催促著瑞妃生產。
“皇上!”里面的瑞妃凄厲地喊了一聲。
“朕就在這里!”外面的永陵帝當下就要沖進去。
“皇兒,你不能進去。”原本已經被扶回去的太后過來了,她見兒子要進去這宮殿,不由得沉聲道。
“可是……”現在的永陵帝完全沒有了身為帝王的沉穩。
見他如此,太后臉色更加沉了,竟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的身份都忘了,那不過是一個妃子。
“皇兒,里面有穩婆在!”
皇后見此也勸道,“是啊皇上,太醫很快也來了,您就再等等,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永陵帝看都不看她一眼,冷著臉沒說話。
旁邊的一概下人皆是嚇得直縮腦袋,今晚要是瑞妃真有什么好歹,在場所有人怕都是會受到牽連。
辛十娘也清楚,所以她也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里面瑞妃是普通女人的話她或許會站出來去看看,但這是皇帝的女人,她不敢保證,所以不會將她自己的性命或是將她兒女的性命拿來賭。
她輸不起!
人在危險的時候,想的都是自己,因為人性之中,就有一種自私的本質,辛十娘是她是人,不是神,所以,面對這樣的處境,她考慮的,是她自己以及她身后的魏府,內心的譴責,還不足以叫她將自己的命以及魏府那么多條人命豁出去陪葬。
很快那些太醫就來了,但是他們絕對不敢進去啊。
皇上的妃子難產,哪個太醫進去,最后的結果都不會好到哪去,所以十幾個太醫過來的時候,就圍在產房外告訴穩婆,該如何如何。
能夠被接進皇宮的穩婆,哪個不是經驗老道遠近聞名之輩,太醫說的這是朝下推運,呼吸節奏什么的,穩婆們都懂。
但是床榻上的瑞妃,已經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穩婆們簡直快嚇死了。
“皇上,太醫們說的法子我們都試過了,不行啊,瑞妃快不行了!”穩婆們焦急的聲音傳了出來。
太醫們臉色齊齊一白,永陵帝更是著急不已。
太醫院的李掌院這時候站出來稟奏道,“皇上,穩婆們不懂醫道,所以我們說的她們不明白不知道怎么做,這樣下去,瑞妃與龍子定會有危,必須找一個懂得藥的女子進去。”
“醫女?”永陵帝沉聲道,“可是這個時候,到哪去找醫女!”
李掌院道,“微臣有個好人選,聽小兒說過,她還為英國公夫人治過病,且現在應該出宮不久,只要派人去把她追回來,那就可以了。”
永陵帝一下就反應過來了,道,“是誰家的夫人?”
皇后身后的辛十娘,臉色已經煞白了,他沒想到,這老太醫竟然就是李暮天那老子!
這老狐貍,他自己救不了人竟把自己推出來!
“是魏大人的妻子,聽小兒說,魏夫人懂藥。”李掌院直言道,“今晚微臣聽說魏大人帶她來了,皇上何不快馬出宮,將人接進來。”
“李掌院這是什么意思,內子嫁與我九年,我可還不知道她是懂藥的!”
拿腰牌去調遣禁衛軍過來的魏世祥剛回來,就聽到這老頭將他嫡妻推出來,雖然他跟他嫡妻并非什么鶼鰈情深,但到底是他名下的嫡妻,可不是隨便什么人可以欺負的!
魏世祥一臉不善地盯著李掌院,“要是李掌院以為內子開了個藥鋪就是懂藥的,那這天底下懂藥的人可就多了去!”
“魏大人勿惱,這是小兒說的,小兒雖然平日吊兒郎當,可是這種事他卻不會隨便開口,他說他是親眼所見貴夫人懂得藥的,而且十分善懂此行。”李掌院毫不吝嗇地夸贊道。
魏世祥蹙眉,目光看向辛十娘,辛十娘呼了口氣,現在這時候就是她不站出去那都不行了。
但……
她站出來朝永陵帝福了福身,“臣婦不敢說懂藥,就懂得一點皮毛。”
“原來魏夫人在啊。”
李掌院看到她自己站出來,雖然不認識,但看著她自己承認,這身份已經不言而喻了,她就是自己兒子口中說的,那個懂得藥的魏府夫人。
原本辛十娘是沒告訴李暮天她的身份,但李暮天豈會不疑惑?加上英國公府的人都認得辛十娘,一打聽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辛十娘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點點頭,“太醫好。”
魏世祥見她竟然真的站出來,拉著她蹙眉道,“你這是干嘛?不要妨礙太醫們做事!”
辛十娘豈會聽不明白他語音中的警告,但是現在她又哪里能退縮?
永陵帝卻是不管魏世祥的焦急,朝辛十娘道,“既然魏夫人深諳此道,那就快快進去為愛妃診治吧。”
辛十娘沒動,又朝永陵帝福了福身,重復道,“臣婦只是略懂一點皮毛。”
永陵帝宇眉一蹙,旁的太后這時候開口道,“魏府盡管放心,你就進去幫瑞妃生產,若瑞妃母子平安,那哀家親自賞你,若是瑞妃福薄,哀家也保你魏府無憂,絕不會受到牽連。”
永陵帝的眉頭卻是緊緊一蹙。
皇后見了,就淡淡地道,“魏夫人就是有后顧之憂才不敢出手,皇上可要三思啊,多耽誤一分,妹妹就多一分危險。”
永陵帝聞言,就朝辛十娘道,“魏夫人就盡管進去,如太后說的,瑞妃若能順利生產母子平安,朕定會重重有賞,若是……那朕也不會降罪與你與魏府。”
“臣婦定當竭盡全力。”辛十娘得到他的承諾,這才福了福身,愿意進去。
辛十娘走到魏世祥跟前,欠了欠身,道,“大公子放心,妾身不會連累到魏府。”
這句話沒有叫魏世祥放松,那眉頭反而蹙得更緊,他不知道為什么,她的這句話竟叫他有些委屈?
他沒有怪她會連累魏府的意思……
辛十娘轉身直接就進了產房,見她進去了,李掌院大大地松了口氣。
英國公夫人身子狀態他是去看過的,藥石根本就治不好,可是他的兒子回去的時候,卻是說已經被魏府的魏夫人治好了,而且那惡癥還是一個肉球,都被她切出來了。
李掌院想起兒子與他說的,那親眼目睹她動刀全過程的描述,那般千錘百煉,就像李掌院親眼看到的一般。
所以,他對辛十娘的醫術十分感興趣,正打算找個適宜的時間過去拜訪一二,竟沒想到,就遇到了皇宮里的這種事。
產房里的幾個穩婆見進來的是辛十娘一個年輕女子,有些不大樂意,臉色也有些不好,這么年輕,能懂什么,派進來又有什么用處!
辛十娘沒有理會她們,徑直地走過去查看瑞妃的脈象,又翻了翻她的眼皮,眼神已經開始出現渙散了!
“給娘娘拿參片含著。”辛十娘淡淡地吩咐道,然后從懷里取出一浦她習慣性帶在身上的銀針,在瑞妃已經濕透了的發頂上扎了兩針,瑞妃立刻就是渾身一顫。
“娘娘,我是魏府的夫人,我來助你將龍子生下來可好?”辛十娘一邊給她擦汗一邊輕聲安撫道。
“我……我還能活著嗎?”瑞妃緊緊地抓著她的手,雙目之中滿是求生欲。
“娘娘別說話,要攢著力氣生龍子。”辛十娘與她一笑。
旁邊的穩婆見她兩針就叫瑞妃有了精神,已經不敢再看不起她年輕了,把參片拿過去,給了她。
“娘娘,把參片含著,就有力氣了,有臣婦在,臣婦定會竭盡所能,叫娘娘母子平安。”辛十娘將參片放進她嘴里,聲音如同一道清風吹拂過瑞妃的心頭,然后她俯身道瑞妃耳邊,低語道,“娘娘體內癥狀是誤食紅花所致,而且娘娘看。”她素手拿著一樣東西瞬間晃過瑞妃的眼,雙眸帶著淡漠,“娘娘應該認得這東西,就藏在娘娘的枕頭底下,這是有人要害娘娘,娘娘一定要堅持下去,不能叫奸人得逞,等娘娘母子平安,娘娘在找那個害你的人算賬可好?”
聽聞她的話,瑞妃周身就是一顫,又見她剛剛手中的東西,瑞妃眼中閃過一抹憤怒。
“我欠你一份人情。”她朝辛十娘點了點頭,眼神之中帶著堅定。
辛十娘輕頷了首,在其余幾個疑惑穩婆的目光下,她淡道,“我們開始助娘娘生產吧。”
然后她走到床尾,占據了這個最重要的位置,其余穩婆或是幫瑞妃擦汗或是或是鼓勵瑞妃,都恨不得遠離床尾那個接生的位置。
辛十娘拿出銀針,在瑞妃產|道穴位扎了兩針,就是當年她給鎮上那家大娘的侄媳婦接生一般。
很快瑞妃就攢足了力氣,竟是一鼓作氣下來。
……
產房外面等候的人聽到瑞妃那重新有力氣的叫聲,皆是臉上一喜。
李掌院更是道,“微臣就知道魏夫人本事高人一等。”
這句話卻沒有找來魏世祥的贊許,反而得來他一個冷哼,李掌院干笑了兩聲,他這是把魏大人得罪上了啊。
大約在小半個時辰之后,這一場人心惶惶的漫長等待終于是在一道嘹亮的嬰兒啼哭聲中結束……
產房之中,穩婆喜地眼淚都流出來了。
辛十娘抱著嬰兒給瑞妃報喜道,“恭喜娘娘,是個金枝玉葉。”
瑞妃只來得及一笑,就昏迷了過去。
辛十娘將嬰兒給了穩婆帶去清洗,忙過來查看瑞妃的脈象,見她只是虛弱昏迷之后,她才松了口氣。
不管外面的皇上太后是不是承諾她了不會動魏府,但今日瑞妃要是真的在她手中出事,那皇上礙于承諾不會動她,可是,魏世祥以后的仕途也別想在進半步了。
瑞妃能夠順產,對所有人都好。
當然,對于那個將麝香藏于瑞妃床頭下的人,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不過,這些就不是辛十娘該管的了,她會告訴瑞妃這件事,不過是想刺激瑞妃,叫她撐下去。
小公主出生了,被穩婆們洗干凈放到襁褓中就直接抱出去給永陵帝邀功了。
辛十娘倒是沒有什么太大的想法,過去皇后那換了身衣裳,她就隨魏世祥回去了,其他的,她就沒有再多問。
馬車之中,魏世祥的臉色復雜多變。
要不是同坐一輛馬車,辛十娘才懶得去管這個男人,心里嘆了口氣,就問道,“大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辛氏,你從來沒有說過你懂得藥理之事!”魏世祥也不磨蹭,直接就開口道。
這問題是意料之中,辛十娘也沒過多的想法,淡道,“大公子也沒問妾身懂不懂。”
魏世祥被噎了一下,惱聲道,“那你怎么不說!”
辛十娘蹙眉看向他,那目光就似在問‘我該說什么?’
他問了,她若沒說那就是她的錯,他沒問,難道她還要拼命告訴他自己懂藥嗎?
魏世祥見狀也知道自己一時口快說錯了話,所以就沒再多言。
辛十娘素來跟他沒話說,他不說話,她也樂得輕松,所以輕靠在車廂內,直接假寐了起來…
第二天,永陵帝的賞賜跟太后的賞賜就抬到魏府。
看著那一個個御賜箱籠,周氏兩只眼睛都亮了,周云清也是眼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