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跑到新華書店門口的時候,看見喬振軒正在那里張望,見倆人過來了,神情馬上放松下來,拉住喬蓮藕問跑哪兒去了,讓自己剛才一陣好找。
“爸爸,我們看你沒有過來,便到醫院找你去了,聽他們說你過來了,便馬上跑過來與你會合。”喬慕然知道妹妹心情不好,臉上又有淚痕,不方便回答,便妥貼地代為回答了。
但是喬振軒是個心細的人,還是看到了喬蓮藕的臉上不同尋常,那眼睛紅紅的,一看,就知道剛哭過。心想剛才還好好的,怎么這會兒成了這般模樣,以為兄妹倆在離開自己的這段時間里出了事情,便彎下腰拉著喬蓮藕的手緊張地要一問究竟。
喬蓮藕看著眼前慈祥的父親,看著他因為自己的一點不悅就著急的樣子,想到他就要永遠地離開自己,忍不住眼淚又流了下來,嚇得喬振軒一個勁地問喬慕然,問他剛才是不是欺負妹妹了,好好的怎么成了這樣
。
“嗯……這個,我也不……”喬慕我很想說我也不知道,那這樣只會讓爸爸更加著急,心想不如先承認下來,擔了這個挑子吧,于是吞吞吐吐扭扭捏捏,讓喬振軒誤認為就是他招惹了喬蓮藕。
不然,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么事會讓喬蓮藕這般傷心的。女孩子心細,容易生小氣,喬蓮藕也不例外,定是喬慕然的哪句話傷斥了她吧。
“慕然,你們倆平常不是處得好好的嗎?今天怎么鬧起來了?”喬振軒以為是兄妹倆鬧別扭,心一下子放松了下來,轉過頭去問喬慕然。喬慕然平常處理穩重,而且極為懂事,喬振軒一直不舍得大聲喝斥他。更不說打他了。
“爸爸,走吧,再晚就起不上火車了,我沒事,真的……”喬蓮藕使勁忍住內心的無助和痛苦,眨了眨眼睛,帶著哭腔說道。
“就是就是,你看我光顧了問你們,差點忘了這事。”
喬振軒說完,帶著倆孩子坐公交車到了火車站。買了票,等了二十多分鐘。便上了車坐定。
“爸爸,檢查怎么樣了?余叔叔是怎么說的?”車剛發動,喬慕然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喬振軒心事重重地說:“可能有點兒問題吧,余醫生說了,是肝臟上的毛病。與長期大量飲酒有關系。不過,結果還沒有出來。他讓我先回家,下周再來拿結論。”
“哦,應該沒有什么大問題的,爸爸你還年輕,身體又好,性情又好,可能只是一些小毛病。以后在生活上注意點兒就行了。”喬慕然很會安慰人。
喬蓮藕聽到這里,心里卻明鏡兒一樣:余之遠當然不會馬上將結果告訴給自己爸爸的,那樣對他的打擊太大,讓下一周再去拿結果,就是給自己一個緩沖的時間。好想想怎么來應對。可能到時候是讓媽媽來拿診斷結果,要媽媽和醫生一起。將爸爸瞞著,然后進行保守治療。
作為現在的喬蓮藕來說,這樣的故事看過太多了,但是這些故事的結局無一例外都是悲傷的,因為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病人有一天病情惡化,他也會漸漸知道事情的真相。
人生的殘酷,就是這樣
。它讓你欲哭無淚,欲掙無力。
喬蓮藕回憶起來前世的一些事情。
當時,喬振軒的病情診斷出來后,單位還是很照顧的,馬上將他送到了最好的醫院進行除了手術外的各種治療,結果,在y市治療效果不明顯,又轉到了省城最好的醫院去。在省城呆了一段時間,病情依然沒有好轉,最后,還是將父親送回了老家的醫院,那意思再明顯不過,這病,已經沒有了半點治療的價值了!
喬蓮藕依稀記得,那時,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見過爸爸了,那一天,聽村人說爸爸從省城回來了,現在住在鎮子上的醫院里時,心里高興極了,以為這下爸爸的病好了!當時,山上的油菜花開了,漫山遍野都是,到處都是金燦燦的,喬蓮藕的心也像那怒放的油菜花那樣燦爛,將背上的背簍交給伙伴,便興沖沖地往醫院里趕去……
到了鎮上的醫院,來到了爸爸的病房里,當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爸爸時,喬蓮藕的心突然縮成了一團,那是怎樣讓人揪心的畫面啊!
病床上的爸爸,好久不見,已經完全不復以前的樣子,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兩只眼睛空洞而渾濁,渾身無力,連轉個頭都需要人幫著,旁邊站著的媽媽和那些叔叔阿姨們,臉上都寫著無以言說的沉重。
病房里的空氣讓人窒息。
見到好久不見的大女兒來了,喬振軒的眼睛突然一下子有了光芒,他轉過來,深情又愛憐地看著喬蓮藕,用盡全力用微弱的聲音說:
“我兒,你……你來啦……”
喬蓮藕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別哭……啊……爸爸好著呢……”喬振軒用骨瘦如柴的手握著喬蓮藕嫩嫩的小手,強撐著笑了一下,轉頭又對旁邊早已泣不成聲的秦瑛說:“來,把蘋果……蘋果拿一個過來,給……給我兒吃……”
“嗯……”秦瑛用袖子狠狠地將眼淚擦掉,從旁邊的桌子上拿了一個蘋果出來,用刀子慢慢地削給喬蓮藕吃……
……
想到這里,坐在火車靠窗座位上的喬蓮藕的眼淚又無聲地流了下來……
“蓮藕,你今天是怎么啦?看起來怪怪的呢,哥哥平常愛與你鬧著玩,他如果真得罪你了,可不要生悶氣啊,你打他幾下都行的,只要能夠解氣……”
說完,讓喬慕然將手臂伸到喬蓮藕的面前,任她打幾下出出氣
。
喬慕然配合地將手臂伸過去,讓喬蓮藕打。
喬蓮藕眼睛里含著淚,努力地笑了一下,心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然爸爸會懷疑自己的病情的,于是拿起手來打了喬慕然幾下,邊打還邊說:
“以后再說我壞話,欺負我的話,我可饒不了你!”
喬慕然假裝被喬蓮藕打疼了,咧開嘴“唉喲喲”地叫喚起來,一個勁兒地求饒,那樣子逼真極了。
見喬蓮藕心事已解,喬振軒這才放下心來。
一路無話,終于回到了家里。
幾人剛一進院子,就見吳老頭兒快活地跑出來迎接了,滿面含笑,心情極為暢快,那興奮勁不像一個穩重的老人,倒像是一個幾歲的孩童看到父母回來一般!
老還小老還小,這話還真是不假的。喬蓮藕暗想到。
晚上一家人吃飯的時候,無非是交流此行見聞感受,秦瑛問得仔細,特別是聽說喬蓮藕拿了一幅老師的畫作回來時,一家人都嚷嚷著叫馬上打開來看看,見識見識一下真正畫家的水平。
“他還不是著名的畫家,但是他會的,而且很快了!”
喬蓮藕糾正了大家的說法,弄得二妹喬蓮花很不滿意:“大姐你說他快了是啥意思?難道你曉得后來的事情?”
“哈哈,隨便說的呢,不用當真,小家伙還挺調皮的哈。”喬蓮藕只得掩飾過去。
看完畫,喬蓮藕將畫收拾好,放到了自己箱子里的下層,與那神秘的紙條放在一起,想著等以后合適的時候,再拿出來裱好或掛或拍或賣都行的。現在掛出來,不但會污了畫面,而且保存不好的話題,還容易毀了作品的, 這么珍貴的東西,得收藏起來才行
。
蓮花和蓮蓬倆小家伙都得到了買回來的書籍、禮物,自然興高采烈,吃罷完就去翻書去了。這時候不像后來,書還是最好的玩具和奢侈品,孩子們都很珍惜的。
喬振軒和秦瑛放電視,招呼村人去了,屋子里獨留下喬蓮藕和喬慕然。
“妹妹,今天你怎么啦?我這心里可一直懸著呢,這會子沒人了,你快告訴我吧,不然,我這心里老像有一只小兔子一樣的啊。”
喬蓮藕看了看慕然,有一種想要傾訴的欲望,但是又一時不知道哪里說起,便猶豫著,看得喬慕然心急如焚。
正要說,突然吳老頭兒進來了。
他找了把凳子坐下,雙手摸著膝蓋,樣子很是可笑,但是他問的話卻一點兒也不可笑:
“蓮藕,我看你今天情緒不高,莫不是此去y市遇到了什么煩心事不成?”
“哪里呀,我好好的,沒有你說的那回事。”說完,喬蓮藕給吳老頭兒展示了一個夸張的笑容,“看我,高興著呢!”
“別騙我了孩子,你盡可以大聲地笑,但是你的眼睛還是出賣了你,你自己看不到的,你的眼睛里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憂傷,甚至還有無助和絕望,說吧,什么事說出來,興許我和慕然能夠幫你呢。”
喬蓮藕突然心里一軟,眼淚又出來了。穩了一陣子,這才小聲地將父親到醫院檢查,被查出來得了癌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吳老頭兒和喬慕然。
真的面前不說假話,況且,這時候,自己感到很無助,知心人兒的幫助是那么得珍貴和難得,喬蓮藕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
吳老頭兒撫撫好看的胡子,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來:“興許,你可以到空間里去看看,那里也許能夠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呢。”
說完,若無其事地站起來,走到門外去了。
屋子里,留下了怔怔的喬蓮藕和憂傷不已的喬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