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吃過晚飯,喬振軒還是沒有回來。
“蓮蓬,你到院外大路上去看看,你爸爸回來沒有?”秦瑛心里有些莫然的不安,往天喬振軒也經(jīng)常在外面耽擱,心里并無這種不安,今天不知道為啥。
“哎——好的”喬蓮蓬一趟子跑出去看去了。
喬蓮藕只能穩(wěn)著,不為所動,幫著媽媽做點(diǎn)家務(wù)啥的。
正在這時,虎校長卻來了。一進(jìn)院子,就大聲喊:“喬主任,在哪里呢?”
秦瑛趕緊從屋子里出來,將手在圍裙上擦擦,說:“快坐快坐,真是稀客,好久沒到家里來耍過了,我看你成天家忙得不行啊。”
虎校長說:“唉呀呀,今天又沒有下雨,哪里是什么稀客?成天瞎忙罷了。喬主任在哪里,叫他出來呀,我找他有點(diǎn)兒事情。”說著,在一個小凳子上坐下,隨手掏出一支煙出來,點(diǎn)燃,開始吞云吐霧。
“這可不巧,他今天早上出去了還沒有回家呢,我也正找他,這時候也該回來了呀……”秦瑛倒了一杯水來,遞到虎校長手上。
“咦,那就奇了怪了,今天上午我到他單位去找他,沒找到,旁邊的人說他早上就沒去/sss/";
一上午都沒有看到人呢。”
“那怎么可能?早上出門的時候,他和四個孩子一起走的,并沒有說他今天要到哪里去出差啊”
秦瑛有些急了,馬上把喬蓮藕和喬慕然叫過來問。
喬蓮藕說:“早上我們一起過了河,分了路,我就再沒見過爸爸,他也沒說要到哪里去,肯定是/sss/";
去了呀。會不會是走到半途有人將他叫走了?”
“唉,你說這個人哦,要走哪里去又不打個招呼,讓家里的人擔(dān)心,叫人帶個信回來不就得了?”
秦瑛開始埋怨起丈夫來。
過了一會兒又問虎校長:“吃過晚飯沒有?我馬上給你煮一碗面條吧。”
“不用不用,我吃過了。嫂子,既然喬主任不在家,我也走了,明天再找他吧。”虎校長見等不到喬振軒,自己還有事,便起身告辭。
秦瑛忙上前:“真是不好意思,讓你白等了一陣子。他回來后我一定告訴他你找過他。”
人家都是有公干的人,不好閑坐太久的,秦瑛也并不強(qiáng)留。
送走虎校長,秦瑛心里突然變得七上八下,心情很不好。
吳老頭搭了把圈椅坐在院子里,撫了下胡須,自言自語地說了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都不是你的,強(qiáng)求是沒用的啊……”
這個死老頭子,又在發(fā)什么瘋啊
秦瑛心煩意亂地瞪了一眼莫名其妙的吳老頭兒,繼續(xù)忙乎去了。
電視都開演了,喬振軒還是沒有回來。
秦瑛故作鎮(zhèn)靜地問每一個到家里來看電視的人,問他們看見蓮藕她爸爸沒有。
所有的人都說沒有看見,然后將眼睛移向電視,繼續(xù)沉浸在精彩的劇情里去了。
秦瑛沒有心情看電視,邊收拾屋子邊注意地聽著外面,希望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
“我回來啦——”
那個聲音看起來普通,但是卻是家里的希望所在,那個聲音響起的時候,一家人就團(tuán)聚了,兒子女兒都涌過去了,滿屋子的歡聲笑語就開始了,平常沒有覺得那個聲音有這么重要,但是現(xiàn)在,突然覺得屋子里空蕩蕩的,突然變得冷清起來一樣。
“蓮藕慕然,你們倆大些,拿著手電,到村子里去問問,看你爸爸是不是到哪家去喝酒了。還有,去問問撐船的周大爺,問問他你爸爸今天過船沒有?”
“好吧。”除了聽媽話外,喬蓮藕不可能有其他的想法,不然,會引起秦瑛的懷疑的。
喬蓮藕帶著喬慕然到村子里裝模作樣地到處跑了一轉(zhuǎn),回來告訴媽媽:
“媽,都問了,都說沒有看到。”
這下秦瑛更急了:“這么大個人,總不會找不到路丟了吧。唉……”
電視上面現(xiàn)出了雪花,節(jié)目播放完了,看電視的村人也都陸續(xù)散去。
但是喬振軒還是沒有回來。
喬蓮藕知道,是時候讓媽媽知道結(jié)果了。反正都要讓她知道的,早知道早承受,然后早想辦法,早定下心來,再拖下去,對媽媽會是巨大的煎熬和折磨。
于是,喬蓮藕給喬慕然使了個眼色,然后對秦瑛說:“爸爸會到哪里去呢?會不會藏在屋子里或者樓上故意逗我們開心的?”
秦瑛沒好氣地責(zé)備道:“傻女兒,你以為他是三歲的小孩子,還要和你們一起藏貓貓呢。”
“不,我去看看樓上。”喬蓮藕不由分說,一下子跑到父母的臥室,從旁邊角落里的梯子上爬上去,在樓上找了一會兒,又下來。走到書桌前面去,抽出書桌上的一本書,翻開一看,從里面找到了一封信,然后嚷嚷著對秦瑛說:
“媽媽,快看,這里有一封信好像是爸爸寫給你的呢。”
“啥信?拿來我看看——”。秦瑛將信拿在手上,一邊拆一邊嘀咕,“沒事寫啥信嘛……”
“快看看,爸爸在信上寫什么了?”喬蓮花有些迫不及待。
秦瑛是識得字的,拆開信封,拿出里面的一頁紙來,走到燈光下認(rèn)真地看了起來。
喬蓮藕和喬慕然忐忑不安,等待著馬上將要出現(xiàn)的悲傷場面。
果然,看完信,秦瑛已是淚流滿面了她強(qiáng)打精神,無力地將信紙放在書桌上,悲戚地對守在一邊的幾個孩子說:
“你們的爸爸不要我們了——”說完,一下子趴在書桌上哭了起來,聲音壓抑,極度絕望,讓聽者無不動容。
喬蓮藕拿過來,和喬慕然一起看了起來:
“秦瑛,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離開了你們。也許已經(jīng)找我很久了,我想告訴你的是,從今天以后,再不用費(fèi)心地找我了,因?yàn)槟阌肋h(yuǎn)都不會找到我的。”
喬蓮藕和眼淚下來了,頓了一會兒,又往下讀:
“這次離開我深愛的家,離開你和幾個孩子,還有那個有趣的吳老頭兒,實(shí)在是因?yàn)橛衅炔坏靡训脑颉T徫野伞G皫兹盏統(tǒng)市去檢查身體的時候,我已經(jīng)知道我得了不治之癥,醫(yī)生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我心里知道得很清楚,這病是無論如何都治不好的。與其從此以后躺在病床上等待生命的終結(jié),不如離開你們,一個人去過完我想過的最后的時光。”
“秦瑛,我很愛我的家,很愛你,很愛孩子,我舍不離開你們,但是命運(yùn)就是這般捉弄人,我只能這樣做,才能給你們減輕負(fù)擔(dān)。我的幾個孩子,包括慕然在內(nèi),都是聰明好學(xué)的可造之才,你是個善良而能干的女人,我希望在我走了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照顧他們,將他們都培養(yǎng)成有用的人……拜托了……”
“像我的這種病,除非有奇跡誕生,否則,永遠(yuǎn)不可能治好的。我看過一個故事,一個人得了癌癥,一個人住到不為人知的森林里,過一種健康的生活,結(jié)果幾年過去,他的病不治而愈,我希望我也有這樣的好運(yùn)。我會努力,我希望在某年的某一天里,能夠重新回到你們的身邊。如果我回來了,我希望看到活得快樂健康的一家人,你能做到的,是嗎?”。
“想說的話是說不完的,不如不說了。我走后,家里負(fù)擔(dān)很重,你要堅(jiān)強(qiáng)。慕然和蓮藕都漸漸大了,能幫上你的一些忙的,有事不妨多和他們商量商量。另外,看到這封信后,千萬不要來找我。你走了,你再垮掉了,家里的幾個孩子和吳叔也完了,他們都需要你”
“珍重夫振軒絕筆。”
喬蓮藕和喬慕然看完,也不由得抱頭痛哭。
雖然這是一幕戲,是倆人一手策劃的,但是從今天開始,家里就不再有父親的身影了。不再有洪亮的爽朗的笑聲,不再有寬大溫暖的懷抱,不再有爺幾個圍坐一起讀書學(xué)習(xí)火熱討論的溫馨場面了。
也許爸爸在很多年后,會再回到自己的身邊,也許,他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從此,一家人失去主心骨,熱鬧到冷清的日子就將開始,這怎么能不讓人感到痛苦呢?
見媽媽和哥哥姐姐哭成一團(tuán),蓮花和蓮蓬也哇哇地哭了起來,一發(fā)不可收拾。
屋子里亂作一團(tuán)。
“唉,別哭了,事情都發(fā)生了,哭有什么用?不如想辦法。”
吳老頭兒沒有流淚。他再哭的話,這家人就不知道怎么辦了。
秦瑛哭了一陣子,覺得吳老頭的話說得也以,雖然今天的事情發(fā)生的突然,似晴天霹靂一般讓人難以承受,但是總不能從現(xiàn)在開始就不管這幾個孩子了吧。
大人如果垮了,這個家也就垮了。
以后怎么辦,天亮了再理論,但是今天晚上已經(jīng)很晚了,總不能就這樣哭一晚上吧。
想到這里,秦瑛擦干眼淚,迅速到廚房里燒來了水,給幾個孩子輪流著洗臉洗腳,然后安頓他們一個個睡下。
“媽媽,你也早點(diǎn)睡吧,啊……”
喬蓮藕要進(jìn)屋的時候,巴巴地看著媽媽,小心翼翼地說。
“嗯,你們睡,我也睡了。”為了讓孩子放心,秦瑛強(qiáng)忍住內(nèi)心的苦楚,幫喬蓮藕關(guān)上門,往臥室走去。
轉(zhuǎn)身的當(dāng)兒,眼淚再一次決堤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