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低聲音道：“現在天下大亂，哪怕是知州也是各懷心思者多……這白龍山，以後真的再有草蔻山賊，只希望不是窮兇極惡，只是殺人越貨之徒……”

他說著商隊那邊已經開飯了，那人便又過去了。

楊素素聽了心裡也覺得怪怪的。

過了一會兒，後面竟然又跟來了一列商隊，他們一來，前面商隊的人就眼睛亮了，便忙去問了白龍山的事。

那些人果然便道：“樓守備現在剛打下白龍山，現在還在駐守著在清點物資呢，山寨也給燒了，短時間內，這白龍山是安全的，我們過來也沒交貨物……”

“到底是官兵，怕是不好收你們的，名聲不好聽，他們也是想清了路障，吸引更多的商隊過去……”

“我聽說，樓守備不光要打白龍山，還有其它山寨，也會一併的清剿了，抓些壯丁，弄點糧草貨物回去，也充實瑾州，以後來往，我們可以短時間內不必提心吊膽了……”

“可是，萬一再有窮兇極惡之人再佔了這些山爲王呢，樓守備又不可能一直守在那兒，現在流民這麼多，說不定以後又被佔了……”

“說的也是，日子越發難過，以後生意怕是不好做了，我準備再跑幾趟，就不跑瑾州了……瑾州現在也窮，有些貨物要賣好久才賣得出去……”

“知州要這麼多人做什麼，莫非……”

那邊的人已經壓低了聲音在竊竊私語了。

小六聽的拳頭捏的緊緊的，這些聲音倒難不倒楊素素，因爲她耳力好，小六在空間好吃好喝的，現在也有了些異於常人的聽力，自然都聽到了……

“聽說瑾州知州已經投順了端王，端王可是寧王的死對頭，這一次西都只有端王未去，現在瑾州這麼緊張，瑾州又與端王的封地近，知州與端王又有一點親屬關係，我看啊……”

那邊聲音極小。

“看來又要打仗了，我們這些小商隊，以後走南闖北的，說不定遇到官兵或強人，連命也要丟了……”

“強盜，山匪搶就罷了，以後各州若是要分治，就會更亂，只怕各州官府都要明搶了，這邊目前還不算亂，可以後就難說了，現在北邊，不就是一片混亂，很多流民已經連去處也沒了，只能佔王爲寇……”

那邊一陣唏噓，人人臉上都不大好過，小商隊，都是附近的州縣裡的民衆組成的商隊，這些人，實力一般，在這戰亂之下，也只能是混一口飯吃罷了。

楊素素聽的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看小六臉色不大好，摸了摸他的頭髮，道：“我們走吧……”

小六應了一聲，兩人上了馬，慢慢加速著走了。

“那匹馬，倒是好馬……”

“這兩人單獨行走，這馬又是好馬，可卻沒被搶，我看這兄弟倆怕是有些本事……”

這年頭，沒點本事的人，誰敢千里走單騎啊。

兩列商隊嘆了一聲，便道：“不如我們組隊一道走吧，反正都是去商州……”

兩隊人自然求之不得，也能壯膽，便也收拾了一下準備出發了。

慢慢的往商州而去。

一路俱是荒山，一開始楊素素和小六是真的沒遇到什麼人，但是到了後來就慢慢的碰到一些流民。

很多的壯力流民無奈已經投奔做苦力去了，或是被抓走做了人力，剩下這些，都是毫無出路的老弱病殘。

就連打劫，他們也沒這本事。

楊素素心裡難過，小六也看著不忍。所以，腳程漸漸的放慢下來。

倒遇上了好幾個，快沒命的，還有一些已經斷了氣，要被掩埋的。

大冬天的，都是枯草，連點野菜野草也沒有，很多人都在挖樹皮吃，身上臉上那種顏色，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楊素素心裡都快崩潰了，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便停了下來，終於忍不住道：“……宙龍，我想停下來幫幫他們……”

宙龍儘管心裡是真的想要催她快點走，但是卻忍住了，只勸道：“你幫了一人，幫不了百人千人，你來這裡，能幫到他們多少呢？！”

“能幫一點是一點吧，我也知道以我綿薄之力做不了多少……”楊素素臉色不大好，道：“可是，我還是想要幫一幫他們。我知道源頭與我無關，但我做不到漠視不管。”

宙龍無奈了，便沒說話。他微微嘆了一口氣。

這個楊素素，其實繼承了沈靜的一切優點，善良，勇敢。

宙龍是真的恨不得能立即甩掉小六，找到碎片，然後離開這兒，但是，楊素素想做，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他沒發現自己心裡已經微微有了一種說不出的縱容之意。

結束戰亂，纔是根源……楊素素低下頭看著小六，他雖是皇子，可是年紀還太小了，也沒有實力。果然她還是異想天開。

若是真的還要打仗，這天下，就真的民不聊生了。

宙龍便道：“幫忙可以，但是，絕對不可以弄傷自己，你又不是聖母……”

“我會注意的，我知道有些流民十分危險……”楊素素道。

宙龍這才妥協了。

不管怎麼樣，他會想辦法護著她。

楊素素上前，看著一位老人，身邊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小孩子面黃肌瘦，眼淚在掉，但是卻無聲，他可能知道誰也幫不了他，所以，連哭都是默默的。

老人已經燒紅了臉，看上去十分危險。

楊素素到底學了一些中醫，給他把了一下脈，道：“沒有大礙，弄點傷風藥吃下三副就沒事了……”

“可是現在到哪裡去弄藥？！”小男孩哭的眼睛都是腫的，一臉的無奈和無助。

楊素素放下揹包，從空間裡找出沈靜給她準備的一些尋常藥物，弄出一粒退燒藥，道：“吃下去……”

小男孩忙將藥喂進了老人嘴裡，但老人卻咽不下去。

楊素素倒了水遞給他，小男孩便託著老人的下巴，給倒進去了。

她又拿出幾根玉米，那小男孩眼睛一亮，楊素素道：“藏起來自己煮了吃，一會兒，我再去給你弄點藥來……”

小男孩忙不迭的點頭，將玉米給藏進了隨身的衣物裡。

楊素素不知道自己能保他們多久，但至少，有這個老人親人在，這小男孩在這艱難的世道里，也能多熬些日子，說不定就熬過去了……

楊素素帶著小六的手離開，找到僻靜處，進了空間，弄了不少的傷風藥草出來了，一點一點的配好了三副。又弄了點醬菜和餅子出來，然後給了老人。

楊素素道：“以後小心一些，找一個安寧的地方活下去吧……”

小男孩眼淚包包的接過東西，點了點頭，他用髒兮兮的袖子抹了眼淚，一聲不吭的跪了下來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帶著心中無法說出的感激。

語言已經是最輕最無力的東西，只有這樣才能表達他的感激。

楊素素沒有阻止，她只是看著這樣的情景，覺得前途很蒼茫，心裡也荒涼的很。

天氣很冷，但很快就要開春了，也許春天到了就好些了吧，但是，只要戰亂不結束，她不能自欺欺人的以爲一切都會好起來。

真正的源頭是戰亂。

這世道，還不知道哪裡是安全的呢。一切都得看運氣。

楊素素沉默著帶著小六，繼續往前走，牽著馬，遇上好多這樣的人，都給了一點食物，但都並不多，還有病了的，給了點藥草。

雖不知他們能不能都熬下來，或熬多久，但至少，很多人都是頑強的，也許因此有不少活下來的呢？！

所以，這麼一想，楊素素就不能不管。

當然也有試著要搶東西的，都被楊素素解決了，可是也並沒有對他們如何，他們只是被逼無奈，楊素素還是給了一些食物。

一路聽聞的都是這些人低低的泣聲。他們連哭都沒力氣了。

楊素素臉色不好，小六的臉色也不大好。

如此三五日，在路上耽擱的時間也越來越久。

小六終於忍不住問道：“姐姐，這樣的世道，怎麼才能結束呢？！”

楊素素看了看天，道：“以殺止殺。再延續下去，便是對這些平民的殘忍。戰爭雖殘酷，但是，只有那樣的血腥，才能真正迅速的太平，百姓想要過的只是有衣有食的普通日子，不亡於路，客於異鄉，已算是極好的了……”

小六的眸中迸發出真正的激動。

以殺止殺，以殺止殺……

這四個字，在他腦海裡響個不停。

“戰時，不同情敵人，和平時，也不輕易興兵，這纔是真正的仁慈，戰場上，從沒有仁慈……”楊素素看著天空道：“只是這樣的世道，也不知真正由誰來結束了。那寧王端王，看樣子，只是爲一己私慾。只顧對方爲對手，如此勢均力敵再拖幾十年，這天下就真正的要癱瘓了……”

“加上其它諸王侯，以及州縣的勢力，他們的私心……”楊素素道：“戰火連天，只會民不聊生……”

楊素素不禁苦笑，自己真是運氣不怎麼樣，竟然真的穿越到了這種地方，看又看不下去，管又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