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辟荒田是一個很費力的過程，不僅要把地給翻一番，而且還得在田中埋些糞土，這樣才能增加土地的肥度，種上莊稼才可能夠生長。
更艱難的是，這塊土地還略有些坡度。斜坡的土地是不能蓄水的，如果不把地給整平了，莊稼會很容易的會干死。
“老大，這塊地東高西低，你們幾個跟我先把地給整平順了。”老爺子單手拄著鐵锨，往西頭看了看繼續：“趁著現在還涼快，咱們快開始吧，不然等到大晌午，天熱了就更不好干了......”
老爺子一口令下，王家五個大老爺們全都弓著身子埋頭苦干了起來。
王立國心里有些抱怨，可是這種苦差事就連自己的老爹都干的神采飛揚的，他一個大老爺們要在抱怨實在是說不過去，咬咬牙，也躬身加入了整地的活計中。
“哎呀，那不是王老爺子一家人嘛？”
村里的張大爺閑來無事整天在村頭閑逛，瞧見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王家人，慢慢的靠過去，站立在路邊，沖著王家人打招呼。
“張大叔這是要去哪兒？”
王立國趁著這個說話的機會直起了腰身，稍稍的偷了偷懶。
莊戶人家都很識時務，張大爺看見王家人正在忙活，也知道他們沒有時間跟自己聊閑呱。
“那你們先忙活，我去別處溜溜...”
簡單的跟王立國和王老爺子說了幾句話后，張大爺就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王立國直起來的腰身實在是不愿意再彎下去，仰頭看了看快要升到頭頂的太陽，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沖著一邊的王老爺子說道：“爹，這天都晌午了，要不。咱們先歇一會兒？”
“大哥，你怎么這么不撐勁兒。這才干了一會兒，爹爹都還沒有說什么。你怎么就嚷起了累？”
王立國干活的時候三心二意，雖然他一個人動手出力了。不過從他鏟土的量很少。別人的一锨完全可以頂他的兩锨。一邊的王立家實在是看不過去了，忍不住站出來說道他。
“喂，三弟，你怎么這么說我呢，怎么說我也是你的大哥。”王立國被王立家嗆聲的很不痛快，也忍不住出言反擊：“我讓大家歇息你以為是我累了么，我是看咱爹爹年紀大了。干不了這么長的時間。我其實是在擔心爹爹累著......”
“哼...”王立家不想與他繼續爭執下去，嘆息似的哼了一聲就不再吱聲。
跟他在外跑了這么長時間的馬幫，對于這個大哥的德行，王立家心里可是一清二楚。不過有老爺子在場。他不愿意跟大哥爭辯，因為爭吵的接過只會給老爺子添堵。
“哼？”王立國可能心里本來就殘存著一點怨氣，王立家的那一聲“哼哼”就更讓他心里添堵了。氣急敗壞的王立國把手里的鐵锨一把仍在地上，恨哆哆的指著王立家怒道：“三弟，你擺臉色給誰看呢？我為了咱爹考慮。這有什么錯...”
在走馬幫的時候，王立家就經常跟王立國對著來，所以王立國對王立家的怨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這種怨氣直接就會導致一個結果，那就是兄弟兩人誰也看不慣誰。
“夠了！”
眼看著兩個人越吵越兇，尤其是王立國還擼起了袖子。眼看著就要開戰了，王老爺子出言嚴喝止住了他們。
“老大，你是當哥哥的，老三就算是說什么惹你不高興的話，你也應該包容他。”老爺子雙眸怒視著王立國，說道：“怎么我看你擼起了袖子，難道你還想當著我的面打架不成？”
三郎，六郎看向大伯的面孔上也露出一絲鄙夷的神情，他們如今懂事了，孰對孰非他們心里明白的一清二楚。而且跟隨者大伯和爹爹走了這么些年的馬幫，對大伯的脾性，他們也很是了解。最后這趟的馬幫，倘若大伯聽從三叔的建議，而不是一意孤行的話，這趟馬幫也不會落在蠻族人的手里了。而且大伯這個人，心眼還小，三郎在心里核算著，大伯只所以會對三叔有這么大的意見，很有可能是最后一趟馬幫的軌跡被三伯說準了。
“收拾收拾東西，回家......”
雖然把王立國說了一頓，但最后老爺子還是決定如他說的回家。因為要在這樣繼續干下去的話，王老爺子倒還很擔心這兄弟倆能出什么事兒。
回到家里，周氏和幾個兒媳婦沒有料到他們會回來的這般早。而且看幾個人的臉色，都隱隱不好看。
個人都回到了個人的屋子里。
“怎么了，老爺子？”周氏拄著拐杖，慢騰騰的跟在老爺子身后走進了上房：“村頭的那塊荒地，你們整頓完了？”
“整頓啥啊整頓？”老爺子的心情很糟糕：“差點沒打起來？”
“打起來？怎么回事？”周氏疑惑道。
王老爺子就把方才在地間發生的那一幕從頭至尾的講給了周氏聽，言罷還悶悶不樂的低吟了句：“兒子們都大了，翅膀也都長硬了。老大竟然還差點當著我的面動手。哎...”
“這兩個不孝的沒良心家伙...”周氏低喃一句，接著拄著拐杖就往外頭去。老爺子看她急急忙忙的樣子，忙叫住她：“你這是去做什么？”
“把這兩個沒良心的家伙叫出來罵一頓。”周氏的處事方式很簡單，兒媳婦不順她的意了，就口噴唾沫，手舞足蹈的罵她們。兒子如果要不順她的意了，也免不了一通臭罵，反正在周氏的世界里。罵人就是最好征服別人的武器。
“回來。你還嫌事情不過亂是不是？”對于周氏的想法，老爺子真的是一個腦袋兩個大。生活了大半輩子，王家基本上隔段時間都會響起周氏的叫罵聲。但是這非但不能緩和事情的發展，相反只會把事情纏繞的更加糟糕。
“我去找老三聊聊，看他們兄弟兩個今天的架勢，積怨恐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老爺子扭頭對周氏道：“你給起在屋子里消停一會兒，別整天沒事就想拿嘴巴壓人，如果你要能管好你的那張嘴，我們王家也不至于現在這樣......”
王老爺子岔岔的離去，留下周氏一臉茫然的愣在那里。
片刻之后，周氏陡然反應了過來。“我沒事拿嘴巴壓人？你這個老不死的，我這么做還不是為了你們王家。沒良心的老不死的......”周氏坐在上房的座椅上，氣哆哆的咒罵著，那份語音和語調，就像是普通人說話那樣的熟練。
......
夏天容易犯困，更何況一上午又整頓那片荒地。剛回到屋子里，王立國就像是沒有骨子架似的，整個人仰躺在床上。
孫氏給王立國倒了杯涼白開，緩步踱行到床邊，推了推床榻上跟死豬似的王立國，喚聲道：“當家的，當家的...起來喝口水...”
王立國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皺皺眉，埋怨道：“我說我這剛剛迷糊一陣，你能不能別來吵我？今兒一大早就被爹爹給叫起來了，覺都補不足，一上午又忙碌的腰酸背痛的，你就不能讓我好生的歇息一會兒？”
孫氏道：“我只不過看你剛回來的時候，滿頭大汗的，這才為你倒了杯涼白開等你來喝，你這倒好，不喝就不喝吧，還偏偏說話刺人。還找借口說什么腰酸背痛？你干的行當就是走馬幫，那身體練得還不壯的跟牛似的，這地里的活能把你磨成這樣？”
王立國的話顯然也刺的孫氏不高興，吐出嘴里的埋怨后，孫氏捧著個茶缸，轉身離開。
還沒走幾步，腰間就攀上了王立國的粗壯的胳臂。
“媳婦啊，你別生氣，剛才呢我沒有埋怨你的意思。”王立國笑呵呵的陪笑道，老婆畢竟是跟自己同床共枕的人，王立國可不想把對三弟的怨氣轉移道媳婦身上。眼珠轉了轉，王立國陡然改了口風：“哎呀，你不說我還忘了，你一說我還真覺得口渴了。快把水端來給我喝兩口。”
孫氏嘴角一咧，轉過身避過王立國纏繞在腰的胳臂。把茶水遞給了王立國。既然王立國已經主動賣好，自己也沒有必要喋喋不休。
看著王立國喝了幾口水，孫氏忽然問道：“當家的，你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氣了？”
王立國“咕嘟”一聲把嘴里的涼白開咽進肚子里，岔岔道：“別說了，今天上午跟老三起了點口角，差一點沒打起來。”
“出什么事兒了？”孫氏問道。
王立國就把上午發生的事兒跟孫氏解釋了一遍，末了，眼眸中射出幾抹兇光：“這個老三，在走馬幫的時候就經常跟我拌嘴。這都回家了，還處處招惹我的麻煩，就連爹爹也偏向三弟”
呢喃抱怨了幾句，孫氏端起手里的茶杯看了看，然后把茶杯放置在床邊，滿是深意的道：“哎，鄉下就是鄉下。媳婦，你知不知道在柳府，就是干活的下人也是喝綠豆湯解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