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顏材英的老家，柴村。

柴村不算太大，不過還留在當地的住戶還有好幾十家，老人和小孩隨處可見，又有回家過年的年輕人穿插其中，一片其樂融融的熱鬧景象，過年的氣氛頓時撲面而來。

顏材英直接把車子開進了顏爺爺生前修建的三層小樓前的院子裡面。

有不少聽見動靜的住在附近的鄰居都跑了過來打量情形。

“哎呀，這不是英小子嘛！”有個精神頭十足的老太太一眼就認出了剛下車的顏材英，頓時一拍大腿，高興的大聲喊了起來，“我還以爲顏老頭如今不在了，你們一家人肯定不會回來過年了，沒想到你們還是回來了??！”

顏材英笑著和對方打招呼道：“張阿婆，您身體還是這麼好啊！不管怎麼說，我也是柴村走出去的人，根在這裡。過年這麼大的日子，我怎麼會不回來？”

樊秋白和顏水苒也都已經下了車，兩人對張阿婆還有印象，也笑著向對方問好。

沒想到顏家人竟然這麼懂禮貌，張阿婆喜得僅剩的幾顆牙齒都全然暴露了出來，還一點兒也不在意。

顏材英一家人回鄉過年的事情很快就傳了出去，附近有不少村民都聚攏了過來，大家湊在一起，說不出的熱鬧。

不過，這些人未必就是衝的顏材英的面子，更多的，只怕還是衝的顏爺爺的面子。

顏爺爺這幾十年積累下來的名聲，可不是人人都能夠比的。

顏材英雖然厭惡父親風水師傅的身份，但他不得不承認，他能在村子裡面受到如此熱烈的歡迎，還是受了父親的餘茵。

樊秋白拿出鑰匙開了門。帶著女兒臨時清掃，搬了幾張長凳子出來，又搭了桌子，擺上糖果瓜子，招待大家坐下來慢慢聊。

雖然他們平時很少回來，但是這些鄉下的禮節，卻是印在顏材英夫妻骨子裡的。永遠都不會疏忽掉。

顏水苒和老家的人都不熟悉。又不習慣被大家盯著看，所以乾脆就躲在屋子裡面打掃房間。這房子雖好，可是大半年沒人住了。早就積累了不少灰塵，不收拾一下根本沒法兒待。

好在老家的水電都是通了的，加上顏水苒如今又暗自練出了一把力氣，做起這些家務活兒來也不覺得累。

老家的親戚見顏水苒一個嬌滴滴的年輕女孩子脫了外套挽上袖子就開始打水乾活。又是一疊聲的誇讚，讓顏材英這個當父親的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等門口閒聊的鄰居們都散了。屋子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樊秋白還特地把櫃子裡面的棉被拿出來曬了曬，去去塵氣。

好一通收拾之後，顏材英當即就帶著老婆和女兒去上山拜墳了。

雖然顏水苒的奶奶去世得早，不過顏奶奶的墳倒是常年修繕。所以看起來非常大氣，一點兒也不顯得破敗。顏爺爺就埋在顏奶奶身邊，據說這也是顏爺爺生前自己定的。連位置都一直用白線圈著，每年都會來重新刻上一道。就怕被人給弄亂了，讓後人記不住。

顏爺爺下葬的時候，老兩口的墳依照顏爺爺留下來的遺囑，不但並排在一起，而且還將墓碑合在了一塊兒，沒有再分開。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爲不願意動妻子的墳的話，顏爺爺是很想和妻子葬在同一個墳穴裡的。

不過妻子既然已經去世多年了，他也就沒必要再去打擾妻子，擾得妻子在地下都不安寧了。

能夠葬在妻子身邊，其實也已經很不錯了。

顏水苒隨著心情複雜的顏材英給爺爺奶奶跪拜燒了紙錢、點了香蠟之後，就下意識的觀察起面前這兩座墳的風水來。

畢竟顏爺爺生前也是風水師傅，顏水苒不相信他那麼慎重的年復一年都來刻畫的立墳位置，會是被他隨便選出來的。

墓葬學，在風水玄學當中，也是一門專業的學問，講究左青龍右白虎、左爲君右爲臣、君在臣上。所以一般墓地選擇的位置都會是左邊山峰較高，而右邊山峰則較低。

顏爺爺和顏奶奶的墓穴分佈，正是如此。

除此之外，墓地風水還講究朝山美、與案有情，更講究明堂聚氣。

顏爺爺夫婦的墓穴所在之處，地勢平穩、並無山坡陡斜之處，而且這墓穴兩側的土坡斜高，可以擋住旁邊吹過來的邪風，正是坐滿朝空、明堂敞亮之相，是實實在在的風水地！

不止如此，在顏爺爺夫婦的墓穴旁邊不遠處，還有一條小溪，山上的泉水從山澗中流出，會從側旁經過，代表了財氣、福氣。

顏水苒第一次看墓穴的風水，雖然不知道周圍還有沒有比這裡更好的風水之地，但是顏爺爺夫妻下葬的地方，顯然已經極好，而且還會給子孫後代帶來好處，庇佑著顏家人！

而且在顏水苒看來，奶奶的墓穴位置更端正一些，爺爺的墓穴則有點偏了，不及奶奶的好。只是這一丁點的差別一般來說不足爲道，哪怕是有風水相師看見了，頂多也就是提上一句而已，而不會過多的放在心上。

這種細微差別對顏家後輩沒有多少影響，不過對埋葬在墓穴中的人，卻會有那麼點影響。

當年顏奶奶的死，不只是顏材英痛苦，造成這個後果的顏爺爺，肯定更痛苦。

妻子沒了，兒子也不原諒自己，他就一個人在老家鄉下住著，日復一日的守著自己，何嘗不是一種受罪？

而死後，顏爺爺寧願在一旁另開一墳也不願意打擾了顏奶奶的死後安寧，只怕也是他對顏奶奶的最後一次贖罪。

顏材英將父母墳頭上的雜草清理了一下，然後就一直站在父母的墳前，發呆了許久。

樊秋白和顏水苒知道他的心結，也不打擾他，默默的在他身後等著。

如今顏爺爺也已經過世了，以前父子倆有再多的仇怨，也早就煙消雲散了。這幾年顏材英沒有怎麼照顧老父親，如今老父親一走，他心裡的難過，也無人能夠排解。

好半響之後，顏材英才回過神來，無聲的嘆了口氣，轉身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