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天色陰暗。
宋云萱披著父親的外套從外面走進去。
宋云萱接到寧原的電話而從外面趕回醫院，看見宋云萱回來，先是愣了一下，才皺眉：“父親醒過來了？”
宋云萱順著宋云強看向自己的視線，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披著的是父親宋巖的病號服。
她點點頭，并不是很確定：“我醒過來的時候這衣服就披在我身上了。”
宋云強笑了一下，本就是粗獷的長相，所以這時候反而帶了一點點陰涼的意味：“咱爸雖然嘴上不說什么，實際上還是挺關心你的。”
她乖順的應聲：“我會好好孝順爸爸的。”
宋云強嗯了一聲，接著便走了。
這一夜宋云萱獨自守著宋巖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楚漠宸親自給她打包帶來了早飯。
宋云強已經吃過，宋云瑩無精打采，宋云佳遲遲不見人影。
宋云萱只好先離開跟楚漠宸去醫院的餐廳里吃飯。
醫院餐廳的環境一般，楚漠宸是第一次從醫院的餐廳里用餐，有些紆尊降貴的意味。
宋云萱落座之后，一邊喝豆漿一邊看他：“不適應這兒的環境嗎？”
“沒有。”
他面容冷繃，不茍言笑，實在是算不上心情好。
宋云萱想了一下，將紙袋里的豆沙包遞給他一個：“你也沒吃吧？吃一個嘗嘗看。”
他看著她的笑容，遲疑了一下才伸手將豆沙包拿過去。
宋云萱咬了一口，發現里面是紅豆餡的，所以便多吃了兩個。
楚漠宸提醒她：“你胃口這么好，可不像是一個孝順的女兒。”
宋云萱抬眼一笑：“我爸現在身體不好我才要好好照顧自己，不然再被我大哥大姐攆出來的時候，連頓飽飯也吃不了就會被餓死在街頭上。”
楚漠宸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冷淡的笑了一下：“說不定還會有人把你撿回去的。”
宋云萱吃豆沙包的動作僵了一下，撅了撅嘴，刻意忽略他話里的弦外之音：“是你嗎？”
楚漠宸不說話。
宋云萱當然清楚他指的是蘇悠予。
如今蘇悠予挨了楚家大少爺那一拳，想必有幾個月會繞開宋云萱了。
她想了想，便站起身來。
楚漠宸抬眼看她：“哪兒去？”
宋云萱眼珠里有狡黠任性的亮光，她離開座位，從自己坐的這一邊，然后繞到楚漠宸旁邊的位置上：“我這樣離得你近了嗎？”
楚漠宸搞不清楚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宋云萱卻喝了一口豆漿，出聲：“我離得你這么近你應該覺得放心了。”
楚漠宸眼瞳深黑，沒有看她：“天上的星星在我們看來也離得很近，但實際上最近的也有幾億光年。”
宋云萱沒有跟他深談下去。
點到而止就夠了，追根究底只能越描越黑。
楚漠宸覺得抓不住她。
實際上，她的心的確不曾完全交付給他。
楚漠宸應該很清楚蘇悠予的為人，也很了解她宋云萱的選擇。
她只是想要得到宋家而已，如果她楚漠宸不幫她，她沒有理由不去尋求別的幫助。
就算是宋云佳都知道除了靠邵天澤，還要拉攏別人。
只是可惜，宋云佳沒算到這一次會被人抓住那么大的把柄。
宋云佳一整天都沒有出現，下午的時候不知道是誰給宋巖送去了一份報紙。
報紙上剛好有宋云佳親邵天澤的照片，而且還是被放大了放在頭版頭條上。
宋巖大發雷霆，即便是支持大女兒跟邵天澤，可是也不能認同女兒出現這樣的過錯。
宋云強按照宋巖的吩咐給宋云佳打了電話，兄妹四人圍在宋巖的病房里，聽著宋巖氣息不穩的教訓自己的大女兒。
“云佳，你怎么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宋云佳坐在沙發上，低垂眉眼，卻并沒有認錯的自覺：“我已經喜歡了他十幾年，爸，你知道我的感受嗎？”
宋云瑩在旁邊插嘴給宋云佳說好話：“爸，大姐為了邵天澤十幾年都沒有戀愛，這也是情難自控，您別怪她。”
“閉嘴！”宋巖低咤，“我不相信這照片！”
宋云瑩被父親如此嚴厲的叱咤，只好閉上嘴。
宋云佳卻抬起眼來：“爸，這事兒我自己心里有數，你盡管放心就是。”
“放心？”宋巖冷冷反問她，“你跟邵天澤有這樣的關系，還能讓我放心？”
“我跟邵天澤，也是您早就知道的事情。”
宋巖咳嗽了一聲，蒼白的臉頰因為劇烈的咳嗽而泛上一層不正常的暗紅：“你……咳咳……你以前跟邵天澤在一起，還沒有什么出格的舉動，現在倒是好，在我生病的時候，你不守在我這里盡孝，居然去跟邵天澤糾纏？你讓外人怎么看？”
外面的輿論鋪天蓋地的抨擊宋云佳的不孝。
宋巖本來是想要讓大女兒有個好名聲，那樣就算是將來進入了宋氏也能得到手下人的尊重跟服從。
這下倒是好，這照片一亮出來，宋云佳的名聲就毀了一大半。
不少人都說宋云佳空有宋家大小姐的名聲，卻是一個分不出輕重緩急的人。
宋巖看了報紙上的評論，覺得生氣的厲害，現在才教訓宋云佳。
宋云佳不止不認錯，還覺得自己做的沒有什么不對。
宋巖將手邊的報紙往宋云佳的腳邊一扔，氣憤的低喝：“馬上去開記者招待會，馬上去澄清這件事！說這照片不是真的！”
宋云佳濃密的眼睫毛顫了顫，之后才開口：“爸，這照片，是真的。”
“我說不是真的就不是真的！你去給我澄清！”
宋云佳看父親生氣，站起身來：“對不起爸，我沒法澄清，這是我主動的。”
宋云佳現在當著大哥跟兩個妹妹的面承認，基本上算是豁了出去。
可是，她承認的時候卻相當平靜，就像是在說中午吃了什么一樣。
她不覺得有錯，也不覺得不對，甚至覺得這樣發展是最好的。
她看著宋巖，眼神平靜：“我跟邵天澤認識了那么多年，我從來就不敢對他說我的心意也不敢去追他，以前有顧長歌礙手礙腳，現在顧長歌已經死了，我想順著自己的心意來做點喜歡的事情。”
宋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大女兒會在這個時候絲毫不給他臺面的固執起來，抬手指著宋云佳要教訓她。
卻驀地有口氣堵在喉嚨里，上不去也下不來，難受的臉上表情都變得猙獰痙攣起來。
宋云強跟宋云瑩一看不好，飛快的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幾步就搶過去拍宋巖的背：“爸！爸！你別生氣，你冷靜一點！”
宋云強一個勁猛拍宋巖的背，宋云瑩在旁邊一副焦急的手足無措的模樣。
宋云萱見這兩個人都沒有叫醫生的意思，按了房間里的呼叫鈴之后，飛快的出門去找寧原。
寧原的辦公室離這邊并不遠。
宋云萱一把推開寧原辦公室的門，寧原并不在里面。
她焦急的轉身，才遠遠看見寧原從遠處領著幾個實習醫生走過來。
“寧醫生！請你去看看我爸！”
她面容焦急。
寧原一看見她臉上的表情就知道是出事了，忙往宋巖的病房里走。
等到了的時候宋巖的臉上已經一片青色。
寧原趕忙吩咐了醫生，將病房里的人請出去。
房門一關，整個走廊里都安靜起來。
宋云佳最后一個被醫生們推出來，她掙扎著想要進去。
醫生卻并沒有通融：“宋主任您冷靜一下，寧醫生已經在搶救了，您在外面等著。”
宋云佳被推出來，腳下發軟，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還是宋云瑩動作快，過去就要扶宋云佳。
宋云佳一把掙開她：“不要管我。”
宋云萱看宋云佳心情難以平復，過去扶她：“大姐，爸爸已經病了，他那么關心你，總不希望你也病了的，你快起來吧。”
說著便要扶她起來。
宋云佳卻含著淚回過頭來，怒眼望著宋云萱。
她本以為宋云佳會說點什么。
但是宋云佳怒瞪她半天，都沒有多說一個字。
宋云萱扶她起來，宋云佳也沒有拒絕。
兄妹四人在走廊里一言不發的等著，寧原并沒有在病房里搶救太久。
十分鐘左右。
寧原便從病房里走了出來，她視線掃過宋云強，看向宋云佳：“宋主任你可以進去了，病人已經冷靜下來了。”
宋云佳忙起身進去。
宋云瑩跟宋云強也尾隨其后。
接著便是宋云萱。
宋云萱在進病房之前轉頭看了寧原一眼，寧原神色疲憊，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看她，所以回過頭來。
宋云萱收回視線，沒讓自己的視線跟他相交。
接著便默默進了病房。
宋巖躺在病床上，沒有看任何人，只是看著天花板：“我想，要不然就去德國治療吧，云佳，你母親也在德國吧？”
宋云佳一愣：“爸……”
“云瑩有身孕不能勞累，云萱也不太懂事，你跟云強陪我去德國治療。”
宋云強一聽，立刻找借口反對：“可是，爸，宋氏不能沒人看著，不如讓云萱陪您去，也好……”
“宋氏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那幾個大股東都是跟爸一起做大的，他們能看顧好宋氏，你陪我去德國。”
宋巖態度莫名強硬。
幾個兒女心里都是不明所以。
只有宋云萱忽然想到，德國遠離國內輿論，宋巖為了保護大女兒，也是用心良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