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趙睿把大家逗笑了，二姑趙成芝的女兒黎馨然也跑過來湊熱鬧，挽著趙睿的手臂，探出頭去，恭恭敬敬的跟趙鵬說道：“三表哥好。”

黎馨然在老趙家是僅次于趙睿的第二個人見人愛型，她今年十六歲，身材不高，也不算是太漂亮那種女孩，不過她最大的特點就是可愛，小巧精致的五官，說出話來甜甜的，可愛極了。

她這一聲甜甜的“三表哥好”，立刻又引來一陣開心的大笑。

老爺子一揮手，說道：“人到齊了，開飯。”

老爺子說話了，趙成權、趙成億等人都站起來，大家都等老爺子和老太太起身向餐廳走去之后，他們這些少輩的才都跟上了。趙成隆則故意拖在后面，想跟趙鵬說兩句話。只不過趙鵬身邊的趙睿和黎馨然一直也沒離開，他只能朝這趙鵬偷偷的笑了笑。

進入餐廳之后，老爺子和老太太在主位上率先坐下，趙成權、趙成億、黎青、趙成隆、趙輝、趙煌、趙鵬依次在老爺子左手邊坐下。

孟麗芳、藍瑞欣、趙成芝、楚碧萍，趙睿、黎馨然依次在老太太的右手邊坐下。

一大家子坐好之后，老爺子告訴老劉開飯。

于是，年夜飯便開始了。老爺子特別的高興，告訴大家，這是年夜飯，不用拘束，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雖然老爺子是這樣說的，可是老趙家以老為尊的傳統誰也不敢破，大家吃飯的時候都還是很守規矩的。

只有趙睿和黎馨然偶爾會說幾句笑話，搞搞怪。老趙家對女孩格外疼愛，也在漸漸的成為傳統。

席間，老爺子和老太太多次提到這個菜是大鵬買來的，那個菜是大鵬買來的。聽到藍瑞欣臉上的笑容始終未曾散過。

大多數人對趙鵬的轉變都贊不絕口，當然也有不以為然的。這其中以趙成權、趙成億兄弟為首。兩兄弟始終不曾對趙鵬的轉變說過一句贊美的話，這讓這頓年夜飯的氣氛受到點影響。

吃過了年夜飯，大家簇擁著老爺子和老太太來到大廳坐了。坐了一會兒，老太太提議，女眷都去包餃子。孟麗芳、藍瑞欣、趙成芝、楚碧萍都響應號召去包餃子了。不過，趙睿和黎馨然卻都沒有動，都守在大廳看熱鬧。

人少了些，老爺子摸了摸他雪白的頭發，說道：“過年了，大家伙都隨便聊聊吧。”

說完，老爺子的目光投向了趙成權。這也是慣例，一般這樣的事情，都從趙成權開始。

趙成權坐直身體，說道：“我先說，……遼東省這一年的發展十分喜人，特別是在經濟建設上。”

老爺子咳嗽了一下，打斷了趙成權的話，他問道：“上次大輝結婚，你曾經說房改步履艱難，現在情況有改觀嗎？”

趙成權聞言，答道：“房改的前景依然不容樂觀。”

“為什么？”老爺子問道。

“老百姓福利分房的觀念太重，很多人都接受不了。”趙成權答道。

老爺子遲疑了一下，說道：“可我聽說中央好像要求在短期內徹底的結束福利分房制度。”

趙成權見老爺子最關心的問題，竟然是他最不成功的工作，神情多少有些黯然。趙成億見大哥被老爺子問得有些黯然，他便說道：“中央的要求是不假，可也得根據實際情況施行。有些地方上的東西，他確實很難辦。”

老爺子點了點頭，他把目光投向了恒東省臨珠市市委秘書長黎青，問道：“黎青，恒東是改革開放的前沿，你那里的情況怎樣？”

黎青四十歲左右，摸樣雖然不是很出類拔萃，不過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在臨珠市市委班子里，是個非常有話語權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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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老爺子的詢問，他恭敬的答道：“臨珠市原本就是個漁村，福利分房的制度在那里實行的時間不是很長，相對來說容易解決。但是，也有一些企事業依然還在巧立名目，實行福利分房。這種大家都得好處的事情要想一下子結束，很難。”

聽了黎青的回答，老爺子眉頭微皺了一下，點了點頭，又把目光投向了趙輝：“大輝，咱們平城的情況怎么樣？”

趙輝忙欠了欠身子，答道：“爺爺，平城的情況也不容樂觀，有很多房子，很難說清楚是屬于福利分房了，還是集資建房。”

老爺子對趙輝的回答一點也不感到驚訝，他又把目光投向了趙煌：“趙煌，你那里呢？”

趙煌雖然也是市委秘書長，不過他這個花子格市縣級市市委秘書長，自然無法跟二姑父黎青那個南方特區市市委秘書長相比。他很恭敬的說道：“花子格市是個縣級市，問題相對來說少一些，不過也有很多企事業想在福利分房這扇門徹底關上之前，鋌而走險。”

老爺子微微一笑，說道：“趙煌的這句鋌而走險我特別喜歡。”

說完，老爺子和藹的目光落在了趙鵬的身上，笑道：“大鵬，你不是政府官員，更能代表老百姓的心聲。”

趙鵬見爺爺又把問題扔給了自己，忙坐直了身體，說道：“如果我是百姓，我當然希望福利分房。”

說完，他稍微頓了頓，繼續說道：“可現在全國都處在改革開放的市場浪潮之中，經濟市場化的進程勢不可擋。為今之計，只有快刀斬亂麻。”

趙鵬說完之后，不經意的觀察周圍的動靜。對于大伯趙成權、大哥趙輝和父親趙成億冷漠的表情，趙三少早就有預感。他也知道，他說完這話，必然要得罪人，可他不能不說。因為他記得前一世，福利分房制度好像就是在明年，也就是九八年結束的。作為省部級干部的大伯趙成權和地市級干部的大哥趙成輝，他們都必須要有先知先覺的意識。

如果不能體會到上意，無論官職多大，都是十分危險的。

趙鵬的話讓大廳安靜了一會兒，大家似乎都在品味趙鵬的話。這其中品味最仔細的似乎就是老爺子，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后，目光柔和的看著趙鵬，問道：“大鵬，如果你身處你大伯和你大哥的位置，你要怎樣做？”

趙鵬一聽，心中一跳，剛才無論是大伯還是大哥的意思都比較明顯，就是采取循序漸進方式改變福利分房。可他知道，如果采取循序漸進的方式，時間將會拖得很長，最后極有可能會觸怒上意。可爺爺這樣問自己，無論自己如何表達，都會觸怒大伯和大哥。

因為這其中最最關鍵的就是自己不是省部級干部，也不是地市級干部，自己只是一個不成器的不孝子。一個不孝子又怎么可以模擬省部級干部和地市級干部做事，這種發言本身就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趙鵬雖然知道爺爺絕對不會把自己往坑里推，可現在的情況就是爺爺把自己往坑里推，他要讓自己把大伯和大哥得罪得死死的。

見趙鵬遲疑了，老爺子笑道：“大鵬，怎么了？你不是挺敢說話的嗎？”

趙鵬看著爺爺和藹的樣子，狠了狠心，說道：“如果我身處大伯和大哥的位置，……。”

所有人都在等著趙鵬說什么，大家也都知道，無論趙鵬說什么，趙成權和趙輝都會不高興。

趙三少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道：“我會快刀斬亂麻，因為明知道中央的市場化進程已經不可阻擋，我們就必須全力跟進。……否則極有可能觸怒上意。”

趙鵬說完這句話，先看了看表情嚴肅的大伯趙成權和大哥趙輝。他發現兩人雖然看上去好像不以為然，可目光中都已經不再那么淡定了。

大廳里空前的安靜，趙睿和黎馨然其實并太明白趙鵬話中的意思，可是他們感覺到了壓力。這壓力讓她們之前那看熱鬧的心思徹底的沒有了，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悄悄的離開了。

寧靜過后，老爺子把目光投向趙成權和趙輝，緩緩說道：“你們父子覺得大鵬的話有道理嗎？”

因為上次投資東南亞的事情，趙成權已經發現老爺子似乎對趙成億的行事不愛滿意了。事實也證明，老爺子利用趙鵬把投資東南亞的事情壓下來是正確的。因為現在的東南亞經濟似乎已經開始松動了。

難道老爺子對我的從政方式也不滿意了？這是趙成權的第一反應。

趙成權想的比較遠，趙輝則沒有了他父親那樣的遠見。他很鄭重的答道：“爺爺，我覺得大鵬的話有些過了。我們的政府是人民的政府，一切都要以人民的利益為重。對待人民極力反對的東西，我覺得還是采取穩妥的方式處理比較好。”

老爺子聽了趙輝的話點了點頭，說道：“大輝說的有道理，這樣才能做一個好官。”

聽了老爺子的話，趙成權心中一動，覺得自己剛才的擔心是多余的。老爺子畢竟是以商起家，他對政治的敏感度應該遠不及商業。看來是自己太多心了，老爺子并不是對自己從政的方式不滿，而就是隨便問問。

想到這里，趙成權也說道：“我覺得趙輝說的很有道理，當官就是為人民服務的，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

老爺子又面帶微笑的點了點頭，稍微沉思了一下，把目光轉向了趙鵬，緩緩說道：“大鵬，你大伯和大哥都不同意你的觀點，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趙鵬覺得老爺子是想利用自己，能被老爺子利用，也是一種榮幸。就好比上次東南亞投資事件一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上次拯救了老趙家。這種榮譽感能夠抹平一切委屈和疲憊。想到這里，趙鵬也很鄭重的說道：“大伯和大哥說的都對。但是，我倒是覺得他們認為的為人民服務有些狹隘了。”

這可是堂而皇之的否定了遼東省委副書記和平城市長的觀點，說完了之后，趙三少也偷眼瞧著大伯和大哥。不過讓他感到欣慰的是，大伯和大哥都還沉得住氣，依然表情平靜的面對自己的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