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四年的時候,趙諶前往川蜀,平定白蓮教叛亂。
當時在蜀道之上,趙諶與張子秋相遇,轉眼間三年多過去了,現在即將進入宣武八年。
趙諶當日里還是一個少年,身上或多或少帶著一些稚氣,現在則是完全長大成人!經歷了關陜之戰、西夏之戰、江南之戰、中原之戰的他,無論是氣魄、心胸、識見早已經超越他的年齡,達到了這個時代的巔峰,此刻氣度更勝當年。
張子秋卻仍舊是當初的模樣,只是因為穿著打扮如同乞丐,所以看起來異常的落魄。
“沒有想到你就是宣武皇帝!”張子秋喃喃道,他的目光撇向郭藥師,眼中又露出了深深的悲傷來。
“張兄,你師傅要刺殺我,我若是放過他,他下一次還會再來!他武藝極高,意志堅定,心中想法不會發生改變,因此我也不可能釋放他,只能將他誅殺!”趙諶道。
“我明白。”張子秋低聲道。
“張兄,我若是放了你,你會不會為你師傅報仇?”看著張子秋悲傷的模樣,趙諶想了想,道。
“我若是說為師傅報仇,你是不是現在就會殺了我?”張子秋看向趙諶,冷冷的道。
“你我好歹朋友一場,我不會殺你,不過我也不會放你!從今以后,你只怕要在牢獄中度過終生了。”趙諶淡淡道。
“果然不愧是中興大宋的帝王,辣手無情!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你!天下遭遇戰亂二十年,百姓受盡苦難,現在該是讓百姓休養生息的時候了,就算是為了天下百姓,我也不能殺你。”張子秋道。
“張兄心地仁慈,佩服!既然張兄答應不會再刺殺我,那你隨時可以從這里離開。”趙諶道。
“你就不怕我出爾反爾?”張子秋道。
“我相信張兄的人品。”趙諶笑道。
這張子秋就是一個純粹的書生,雖然表面上是江湖中人,但是卻是一身的書卷氣、書生意氣,這種人最是迂腐,他們不會違背自己的承諾。
“我要將師傅的遺體帶走。”張子秋道。
“好!”趙諶點了點頭。
當下張子秋從侍衛們的手中掙脫,他來到了郭藥師的跟前,緩緩跪了下來,眼中滿是淚水。
過了片刻,他將淚水拭去,將郭藥師的尸體抱在了自己的懷里,朝著前方而去,前方的侍衛們將路讓了開來。
“張兄,不管如何,你我都是朋友一場,對于張兄的學問、品德,我是十分欣賞的!今后你若是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去燕京的皇宮中找我,若是我能夠做到,絕不會推辭。”眼看著張子秋就要從侍衛的包圍圈中離開,趙諶想了想,道。
“多謝!”張子秋點了點頭,道。
“我所治理下的大宋和歷朝歷代皆不相同,我剛才已經和令師說過,可以允許你們魔教自由傳播思想,你是魔教滅情道傳人,你也可以在大宋天下傳播思想,朕不會限制。”趙諶道。
“我明白了,謝謝!師傅無法做成的事情,或許我能夠實現!不過我不會和朝廷正面對抗,而是如你所愿,在大宋傳播我魔門思想。”張子秋道。
聽到這話,趙諶微微一笑。
“對了,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情,逍遙子本來和我師傅商議好,一起刺殺你,不過現在我卻沒有看到逍遙子,他不知道隱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要提防他。”張子秋又走了幾步,突然道。
“好,我知道了!”趙諶點了點頭。
“我要帶著師傅離開中京城,為師傅守孝三年!天山派的秦玉真秦姑娘、陰陽宗的薛素素薛姑娘他們都被我師傅關在東城的院落里,以你的能力,想必很快就會查到那個地方,你將她們放走吧。”張子秋道。
說完這句之后,張子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里。
“秦玉真,薛素素……”趙諶則是愣在了那里。
對于這兩個女子,他都有很深的印象!尤其是秦玉真,當日里在終南山上見到的時候,他心中驚艷到了極點,那也是他第一個真正心動的女子,沒有想到這兩個女子現在也在中京城中!
“陛下,我們的兵馬已經將這里團團包圍,若是逍遙子在這里,我們定然能夠找到他!”康安從遠處走了過來,道。
“好!還有,立刻審問這幾個俘虜,查清楚郭藥師的據點在何處。”趙諶道。
郭藥師所帶來的十余個刺客大部分都已經被殺死,但是還有幾個人被活捉,當下康安答應下來,開始審問這些俘虜。
等到了下午的時候,趙諶終于調查清楚郭藥師的據點何在,他親自帶著侍衛朝著郭藥師之前藏身的院落而去。
來到這院落之后,侍衛們沖了進去,然而他們卻沒有發現一個人存在。
趙諶已經進入了屋子之中,這里還生著火爐,里面空蕩蕩的一片,根本沒有秦玉真、薛素素的人影所在。
“派人全城尋找,一定要找到她們。”趙諶有些悵然若失,道。
虞允文仍舊跟隨在趙諶的身旁,對于趙諶如此重視這兩個女子,虞允文心中有些驚訝,不過帝王私事,他也沒有多問。
“陛下,現在不知道上京城的情況如何了?”兩人就在這小屋中坐了下來,虞允文道。
“韓世忠率領二十萬大軍前往上京,攻克上京輕而易舉!”趙諶道。
上京城根本沒有多少駐軍,只有兩三萬的契丹人新附軍存在,那些新附軍的戰斗力極低,絕不是韓世忠所率領的二十萬精兵的對手!
“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是西北的耶律大石!岳飛、李顯忠北上圍剿耶律大石,只怕又是一場苦戰!希望我軍不要有太大傷亡!”趙諶道。
“岳將軍、李將軍都是當世名將,二人合力對付耶律大石,應該也沒有問題的。”虞允文道。
“但愿如此吧!對了,我有一些科舉改革的事情要和你商議!”趙諶道。
兩人就在這小屋子中商討國事,一直到了深夜才從這里離開,第二日清晨他們得到了韓世忠攻克上京的消息!
韓世忠攜滅蒙之威前往上京臨潢府,那里的守軍不戰而降,韓世忠已經在那里實行軍管。
當然韓世忠也帶來一個壞消息,耶律大石之子耶律夷列本來在上京城中,現在卻不知所蹤。
※※※
轉眼間到了十月二十七日,北方草原上已經放晴。
只是連日來的大雪,整個草原變成了白皚皚的一片!即使天空放晴,這些積雪也不可能融化!
草原上北風呼嘯,天氣仍舊異常的寒冷!
夕陽西下,此刻在上京城西北方向七百余里的地方,一支漫長的契丹人隊伍正在雪地上行走。
四面八方除了雪地還是雪地,一片空曠!其實,接連數天來,他們都沒有看到過一個城鎮、部落,沒有看到過一個人影!本來這里也算是遼國的國土之內,這片土地上有無數的契丹部落存在,然而遼國滅亡的時候,耶律大石前往中亞一帶,這里的契丹人部落都跟著耶律大石前往中亞,十年過去,這里再無人跡!
隊伍綿延十余里,其中有騎著戰馬的青年士兵,也有一些坐在馬車里的老者、婦女、小孩!只是漫長的行軍,馬車也漸漸出現問題,許多人不得不從馬車上下來,徒步往前行走。
在這一直漫長的隊伍之中還有牛羊存在,不過連日來的大雪,牛羊多有凍死的,他們將那些凍死的牛羊放在馬車上,路上也可以作為食物。
無論是青年或者是老人、婦女、小孩,所有人都是一副飽經風霜的模樣,他們的臉色都凍得通紅,小孩子們還在哭鬧,而那些大人們則是默默的前行,有的時候,他們抬起頭看向前方,眼中都帶著憧憬的神色。
一個中年契丹人從隊伍的最后面朝著最前面而去,他的身旁還跟著十幾個青年士兵。
他身上的衣服也很殘破,他的臉上滿是虬髯,他的頭發中也有不少的白發存在。
“我們就要返回家鄉了!”走了一陣之后,他的速度變慢下來,沖著身旁的青年道。
“大汗,我們奔波萬里,從秋天到冬天,一路上死去了不少的族人!我們的牛羊現在剩下不到一半了,現在不知道距離上京還有多遠?”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道。
“現在距離上京應該不到一千里的距離了!十天之內我們就能夠到達上京,那是我們大遼的都城所在,也是我們大遼最繁華的地方!十年了,我終于返回故鄉了!”中年契丹人激動的道。
“我們真的能夠復國嗎?”又有一個青年道。
“我們當然能夠復國!這些年來,我們臥薪嘗膽,族里所有的男子都是戰士,如同二百年前我們剛剛建國的時候一樣!我們的戰士異常的勇猛,不在女真人之下!我聽說女真得到我們遼國的江山之后,腐朽墮落,短短十余年的時間,他們腐化的不像樣子,竟然不是漢人的對手!這樣的女真已經不值得我們畏懼!我們只要返回上京,就能夠恢復江山!”中年契丹人有些興奮的道。
“可是,大汗,南方還有漢人!現在那些漢人很厲害,已經打下了燕云十六州了!”那青年又道。
“漢人不足道哉!當年我遼國仍在的時候,漢人曾經實行所謂的‘聯金滅遼’,女真南下,他們北上,當日里是種師道、種師中兩個宋朝名將領兵,但是在我契丹軍隊面前,仍舊不堪一擊!現在我契丹大軍遠遠勝過當年,他們更不是我們的對手了!現在萬事俱備,只等我們返回上京了!”中年契丹人笑道。
契丹大軍往前不斷的行走著,天色黑了起來,只是他們沒有找到休息的地方,所以黑夜仍舊在往前行軍。
半夜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了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