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李陵宣見,禮部尚書張大人被宮人引著進了御書房。
臣子不能直視天顏,張大人垂著眼眸,剛要跪地對皇帝施禮,只聽一個稚嫩的童聲響起:“張大人好!”
老臣唬得一個激靈,這一嗓子,讓他將早已刻進了骨子里的禮儀規(guī)矩頃刻間拋諸腦后,下意識的猛然抬起頭。
正對上了上首帝王深不見底的目光。
張大人又是一驚,連忙復(fù)又垂下了頭,跪地連連告罪:“微臣失禮,還望陛下贖罪。”
“愛卿請起!”
待聽到那沉著的聲音,張大人還道方才聽到那稚嫩的童聲是自己耳鳴的緣故,只是他剛起身,便又聽到上首之人問道:“張大人尋我父皇,所為何事?”
張大人抬眸,見御案下露出一個扎著兩個小歘歘的毛絨絨的小腦袋,這才心下了然。
帶著公主來御書房胡鬧,真是不像話!
張大人心中所想,面色忍不住沉了兩分,他朗聲回道:“陛下,臣此番求見是有要事回稟。”
李陵道:“張愛卿請講。”
張大人倒了一口氣,朗聲道:“《左轉(zhuǎn)》有云,‘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祭祀天地神靈乃頭等大事,上至夏商伊始,歷代帝王都將祭天、祭地、祭五谷、祭祖先納為隆重祭祀。正所謂太陽朝序,王宮有儀,現(xiàn)下陛下登基已有一年有余,自該炎精式降,蒼生攸仰,澄彝拂俎,報德酬功.”
不待張大人絮絮叨叨的說完,寶姐兒稚氣的打斷他道:“張大人,您在說什么?我怎么一句也聽不懂?”
老尚書正說得起勁,聽了寶姐兒這話,險些一口氣上不來噎得背過氣去。
李陵拉過女兒,看向張尚主道:“愛卿的意思朕明白,只是年前朕剛祭了五祀,愛卿這番,到底為何?直接講來就是。”
若不是被寶姐驟然打斷,張尚書滔滔不絕的還有好一氣,現(xiàn)下見李陵直接發(fā)問,他雖覺尚不盡興,但也只好簡要的回道:“陛下年前雖按照規(guī)矩拜了五祭,但只是陛下一人,皇后并未出席,此祭祀算不得禮成。”
李陵無奈的苦笑了下,回道:“皇后那時剛剛產(chǎn)子,身體甚為虛弱,如何有精力參與祭祀?”
張尚書就是為了勸李陵充實后宮而來。
他忙回道:“按照規(guī)矩禮法,皇后若是不能參與祭祀大典,該由正妃以上位份的宮妃代勞,如此,放算禮成。”
“只是父皇沒有嬪妃,只有母后一人。”寶姐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向張尚書,稚聲回道。
這老尚書又是趁機來勸他納妃的。
李陵心中愈加厭煩,他瞥了張尚書一眼,敷衍著道:“此事,以后再議罷。”
張尚書見李陵又是這幅敷衍態(tài)度,他再接再厲道:“陛下,皇家子孫繁茂,江山社稷才能穩(wěn)固傳承,陛下后宮只有皇后一人,這于情于理皆是不合規(guī)矩,如今朝事平穩(wěn),四海歸心,陛下應(yīng)當(dāng)廣納后宮”
“父皇早說了,除了母后,他不會再納其她嬪妃。”老尚書正絮絮的說著,寶姐兒又打斷了他的話。
張尚書暗暗憋了一口氣,卻是不放就此放棄,他繼續(xù)道:“陛下,按照規(guī)矩,皇帝后宮當(dāng)有三宮六院才算充實,陛下入宮如今只設(shè)中宮”
“父皇,這個硯臺怎么是紫色的?”寶姐將御案上的硯臺高高的捧在李陵跟前,稚氣的問道。
李陵眉眼彎彎的回道:“這個與石硯不同,是紫金所制。”
“陛下,歷朝歷代皇帝后宮人數(shù)皆是有定數(shù),為了皇家子嗣繁茂,三宮六院七十二為嬪妃是最低的標(biāo)準(zhǔn)”
“父皇,這個磨是徽墨嗎?”老尚書正在這里絮絮的勸李陵廣納后宮,寶姐兒又拿起一塊磨捧到李陵跟前問道。
李陵摸了摸女兒的頭,笑著回道:“這個是徽墨。”
不待老尚書開口,寶姐又道:“我最近已經(jīng)習(xí)字了,父皇能送我一根徽墨嗎?”
李陵將女兒抱在腿上,笑著道:“朕的小公主終于開始習(xí)字了,那父皇就送你一根徽墨,當(dāng)做獎勵好不好?”
“多謝父皇。”
張尚書瞥著這父慈女孝的皇帝和公主,他無奈的暗暗嘆了口氣,再次拱手道:“陛下,鑒于陛下后宮空虛,臣提議由禮部著手采選秀女,以充實后宮,還請陛下恩準(zhǔn)。”
這老尚書隔三差五的就覲見李陵納妃,雖然李陵次次回絕,他依舊愈挫愈勇且孜孜不倦。
李陵很煩,更無奈!
李陵朝著懷中的女兒使了個眼色,寶姐兒會意,立馬對著張尚書道:“張大人,您如此博學(xué),真是個好大儒。”
張尚書聞言,他面上微露得意,老人家現(xiàn)下終于看這攪局的小公主順眼了些。
“只是您總是勸父皇納妃,這一點著實有些討厭。”
老尚書臉上的得意頓時煙消云散,連胡子都微微抖動起來。
“父皇乃專情之人,只喜歡母后一人,不會再納其她女子,此其一。父皇為了朝政忙得都沒時間陪我們玩耍,又哪里還有精力去應(yīng)付那么多女子,此其二。還有,父皇一向倡導(dǎo)后宮節(jié)儉,您選那么多妃嬪進來,得浪費多少銀子。”
“所以,尚書大人今后莫再拿納妃這事來煩父皇了。”
一向能言善辯的老尚書被噎得一時語塞,花白的胡子顫抖得更加厲害起來。
李陵驕傲的看了眼女兒,遂對著老尚書安撫了句:“公主還小,說話沒有分寸,愛卿莫要氣惱。”
“張大人是大儒,怎會與小孩子一般置氣。”說著,寶姐兒便拉著李陵,嚷嚷著道:“父皇答應(yīng)過我,宣見完了張大人便陪我去玩,父皇不許失言,走罷,父皇陪我玩耍去。”
李陵笑著起身,對著老尚書故作無奈道:“小孩子家胡鬧慣了,朕也拿這孩子沒轍,愛卿請回吧。”
寶姐兒拉著李陵蹦跳著出了御書房,到了門口,小家伙轉(zhuǎn)身對著呆若木雞懊喪無比的老尚書嚷嚷著道:“張大人,您真博學(xué),我很喜歡您,下次您再求見父皇,我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