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從那天晚上之后,他們再一次的相見。
多年前的恩怨和盤托出,原本是為了爭取那段不敢滅掉的緣分,為了那份不甘心,但是最終蔣相國的回答卻比那晚的夜色更加寒涼,叫王氏心如枯葉一般,就在那樣寒冷的夜晚一同死去。
之前的種種糾纏和過往,仿佛都成了一個巨大的笑話。
看著眼前的男子,眉宇仍舊英挺俊朗,但此刻心頭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尤其是出了祠堂之后,蔣相國一直躲避著王氏,而王氏自然也是刻意不見他。兩人沒有什么焦急,也是避免了尷尬。
但是此刻陡然相見,不光是王氏,就連蔣相國抬頭的那一剎那,都愣住了。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十分微妙。
蔣馨瑤倒是沒有注意到王氏和蔣相國之間的不自在,只是兀自撇了嘴,不高興的說道:“女兒覺得不舒服了,實(shí)在是無法安睡。”
她倒是要抓住一切可以撒嬌的機(jī)會。她要拼命的贏回來在蔣相國心頭的位置。
而和王氏對視的那一剎那,蔣相國幾乎能夠感受到王氏眼眸之中閃過的微光,他立即撇開了頭,只輕輕咳嗽一聲說道:“原來弟妹也在這里。”
“過來看看瑤兒,聽說她病的很嚴(yán)重,實(shí)在是叫人擔(dān)心。”王氏也站了起來,微笑得體的說道。
兩人之間的客套,倒是做到了禮數(shù)的圓滿。
蔣相國點(diǎn)點(diǎn)頭,目不斜視的走了過去,只徑直說道:“瑤兒的確是叫人不省心。”
對于內(nèi)宅爭斗的事情,蔣相國自然是鮮少插手,甚至也不知道這其中細(xì)節(jié),雖然對于蔣馨凝他十分欣賞也疼愛,蔣馨瑤卻也是他養(yǎng)在身邊十幾年的女兒,他要說是一點(diǎn)都不在乎,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他自然也無比關(guān)心蔣馨瑤的身體,雖然他也不知,究竟蔣馨瑤是因?yàn)槭裁词虑椴艜绱恕?
當(dāng)然,他若是知道了,也不知會露出如何精彩的表情。
蔣相國從王氏的身邊經(jīng)過,衣袂碰到她的手指,那張臉就在離她近在咫尺的地方略過,帶著一種不可名狀的美感。
雖然這個過程很短暫,甚至都來不及讓人看得清楚。
但也就是這一剎那,王氏再一次篤定了,眼前這個男人,她無法放手,她要定了!
無論之前在祠堂里如同說服自己,給自己洗腦,告訴自己這個人就當(dāng)是愛錯了,就讓他消失在生命里就是,但再次見到他,王氏還是悲哀的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放不下。
年少輕狂時候愛上的一個人,果然也不都只是一時沖動,她執(zhí)著了這大半輩子的感情,即使是知道他已娶,她已嫁,甚至付出過這樣大的代價,日日想起來都覺得自己會恨他一輩子,但是到了最后,也抵不過這一眼。
只是一眼,一眼萬年;從此以后,土崩瓦解。
王氏知道,即使是現(xiàn)在,自己心頭那唯一的一個人,也是蔣相國,從未曾變過,她也不想要改變。
活了大半輩子,她愛的人還未曾得到,為什么要這樣委屈自己呢?
她應(yīng)當(dāng)為自己而活,即使嘗試過,也再無任何委屈了。
王氏唇畔浮現(xiàn)
起一個不動聲色的微笑,她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蔣相國的身上,過了許久,才依依不舍的移開了去。
隨后她在蔣相國的身后說道:“既然大哥過來了,你便好好和瑤兒說幾句話吧,我便不打擾你們了。”
說完這句話,王氏頷首便轉(zhuǎn)身離開。
蔣相國有些尷尬,他沒有看王氏,只是點(diǎn)頭道:“這樣也好,不過還是感謝弟妹有心了。”
王氏也不辯駁什么,只笑的嫣然道:“大哥不必這么說,這也是弟妹應(yīng)該做的事情。”
說完,她對蔣馨瑤頷首示意,便走了出去。
看了一眼王氏的背影,其實(shí)她的年紀(jì)也不算得太大,依舊還帶著幾分風(fēng)韻,眉眼之間仍見當(dāng)年的姿色。
如是想來,蔣相國心頭也有一陣子恍惚,其實(shí)當(dāng)年的王氏也算的天真活潑,嬌憨可愛,雖然撒嬌無禮,但總是有一種渾然的魅力。
若不是先遇到了他此生的摯愛秦氏,也難免他不會對此佳人動心。
但是感情這種事情,有時候還真的要分個先來后到,實(shí)在是不能責(zé)怪旁人。
正是因?yàn)槿绱耍瑢τ诤髞碇耍瑹o論公不公平,也只能扼殺于搖籃之中。
想起了略微有些唏噓,畢竟王氏之后的經(jīng)歷的確也坎坷無比,自己總是有些責(zé)任。只希望她現(xiàn)在過得安生便是了。
搖了搖頭,蔣相國回過神來,這才重新打起笑容,對蔣馨瑤噓寒問暖起來。
但是過去的事情,卻是永遠(yuǎn)都難以分得清對錯了。
蔣馨瑤臥床修養(yǎng),是整個蔣府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到底是為何,暫且按下不表,許多人心知肚明,自然也不會說出來。
蔣府少了興風(fēng)作浪的條件,自然也不會出這些幺蛾子,之后也平靜了幾天。
只是隨著蔣馨凝的婚期提上日程,整個蔣府明里暗里還是開始忙了起來,畢竟是未來七皇子妃的事情,總是不能怠慢。
整個府都在繁忙操勞的時候,唯一可以躲清閑的人,便是此刻身懷六甲的許姨娘,許青蓮了。
如今許青蓮的肚子都已經(jīng)顯露出來,看起來便自有一種大腹便便的感覺,平日里,所有的人看到了許姨娘,自然都會小心翼翼,生怕沖撞了她的肚子。
所以此刻在闔府都繁忙的時候,唯有她能夠躲得清閑了。
這一日,許青蓮正在花園里散步,也正是大夫交代了她要出來多走走,她便在幾個丫鬟的簇?fù)硐伦吡顺鰜怼?
只是還未在花園里走一會兒,便迎面見得王氏穿過長廊,正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之前因?yàn)殪籼玫氖虑轸[得很大,王氏也收斂了許多,自顧亦是不暇,自然沒有前來管過她。
但是如今這風(fēng)頭過去了,許青蓮也知道,王氏遲早是要來找她的。
她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只是看到王氏走過來的時候,心頭還是頓了一頓。
畢竟如今已經(jīng)和蔣馨凝達(dá)成了協(xié)議,她見得王氏,總歸還是有些心虛。
當(dāng)然,此刻她也只能夠強(qiáng)行壓制著自己的心虛,只裝作若無其事的在欣賞周圍的花草樹木,神色怡然自得。
王氏已經(jīng)走的近了,在許青蓮的身后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許青蓮這才仿佛反應(yīng)過來了一般
,轉(zhuǎn)身回頭,見得是王氏,頓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來,連忙笑著說道:“二夫人過來了,怎的也不說一聲,倒是叫妾身失禮了。”
王氏微微一笑,只上前扶起許青蓮道:“許姨娘何必如此多禮?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自然要格外注意一些,就不必這么客氣了。”
許青蓮不好意思的一笑,只掩唇說道:“多謝二夫人。”
她的表情還算的鎮(zhèn)定,王氏自然也沒有看出什么端倪,兩人說笑著往涼亭里走去。
身后的丫鬟攙扶著許青蓮,只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到了涼亭之中坐下,又沏好了一壺茶,這才退下去,守在涼亭的不遠(yuǎn)處。
此刻只余許青蓮和王氏兩人,氣氛倒是變得有些微妙。
一開始,兩人都只是客套寒暄了幾句,王氏為許青蓮倒上了一杯茶,神色淡淡,十分平靜,只問道:“姨娘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可還乖巧?倒是不吵鬧你吧?”
她的表情十分鎮(zhèn)靜,不茍言笑,倒是看不出來是開玩笑。
許青蓮一直都是憋著一口氣,在王氏面前自然都是小心翼翼的,此刻聽得她說出這么一句話來,只覺得心頭一頓,一種怪異的感覺油然而生。
畢竟真實(shí)情況到底是如何,王氏一清二楚,當(dāng)初這個點(diǎn)子也是王氏為她策劃的,但是如今她一本正經(jīng)的問出這句話來,卻是顯得有些讓人脊背生寒了。
根本沒有孩子,如何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許青蓮臉上掛著尷尬的笑意,只頓了幾秒,這才輕輕咳嗽著說道:“二夫人,您如何會問出這樣的話來?您不是知道,這個孩子分明……”
分明是不可能出世的。
但是后面這句話,許青蓮卻是沒有說出來,她只是壓低了聲音,等著看王氏的反應(yīng)。
不過王氏卻是微微一笑,仿佛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似的,只漫不經(jīng)心的整理著自己的衣袖,袖口處那一朵精致粉紅的牡丹花,倒是十分的出彩,吸引人的眼球。
“這不是重點(diǎn),我想要問的是,有人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了么?”王氏也壓低了聲音,若無其事的問道。
許青蓮低頭沉思了一下,卻是堅定的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情我一直藏著,小心翼翼的,絕不會叫任何人發(fā)覺,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情,我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那就好,不枉我當(dāng)初選中你,”聽得這句話,王氏便微微一笑,神色頗為滿意,只道:“你若是聽話懂事,以后自然是享不完的福氣。”
許青蓮也跟著露出羞澀的表情,只點(diǎn)頭說道:“妾身既然來了,便會謹(jǐn)遵二夫人的教誨,絕不會胡作非為的。”
王氏對于聽話的人兒總是十分滿意,此刻許青蓮的畢恭畢敬,倒是叫她滿意了許多,自然也放松了自己的警惕。
“話說回來,那小小姐可有為難過你?”終究是沒有忘記正事,王氏不動聲色的問道。
許青蓮的神色一愣,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一般,只不自然的說道:“沒有什么事情,二夫人不必?fù)?dān)心,小小姐沒有為難于我。”
看的許青蓮這樣的表情,王氏的神色也變得深邃起來,只繼續(xù)說道:“是么?果真沒有?”
許青蓮咬著嘴唇,看起來神色十分可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