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夏又陪了崔萍君一會兒,見她沒吃飯,起身去廚房下了點麪條,兩人都吃了點,崔萍君說:“你明天還要去拍定妝照,趕緊回去吧,我沒事了。”
林一夏看崔萍君沒什麼大礙,情緒也穩(wěn)定了不少,便點了點頭,說:“好,那我過兩天再來看你,有什麼事你記得給我打電話。醫(yī)院約好了和我說,我陪你去。”
崔萍君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林一夏輕聲道:“表姐,事情都能解決的,別擔心。”
崔萍君擠出一絲笑,她說:“行了,我知道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林一夏又陪著崔萍君說了會話,這才離開了。
林一夏回到家的時候給崔萍君發(fā)了個短信,告訴她,自己到家了。
崔萍君是律師,接到案子的時候很忙很忙,手機一天二十四小時待命,現(xiàn)在的智能手機耗電太快,在外面的時候根本撐不到一天,所以她又買了個備用手機,老式的按鍵手機,充話費送的,樣式土的要命,但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電量特別耐用,充一次電可以管一個星期。崔萍君把她那部智能手機砸的稀巴爛,林一夏便發(fā)短信到她那個備用的手機上。
短信發(fā)過去之後,林一夏就去浴室洗了個澡,洗完澡拿著手機看朋友圈,這才發(fā)現(xiàn)崔萍君還沒給她回短信。
林一夏想了想,便撥了個電話過去,可是電話響了好久,一直顯示無人接聽,林一夏心裡忽然升起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心臟像被一種強大的壓力壓制著,壓得她透不過起來,這種感覺和媽媽出事的那晚特別像。
林一夏心裡一驚,又連著撥了兩個電話給崔萍君,待第三個電話響了好久還是顯示無人接聽的時候,林一夏坐不住了,她趕緊換了衣服,連頭髮都沒來得及擦就往屋外跑去。
她真的太粗心了,怎麼能把崔萍君一個人留在家裡呢?
現(xiàn)在想想,崔萍君不對勁,非常非常的不對勁,她要是抱著自己哭,大罵徐來是個混蛋這還算正常,可問題是,她太平靜了,她砸了手機說她決定拿掉肚子裡的孩子之後就一直很平靜,不哭也不怎麼說話,自己下面條她也照樣吃,彷彿什麼事都沒發(fā)生一樣。
平靜的彷彿是暴風雨的前夕,這絕對不是什麼好的預兆!
林一夏剛出門就碰到從公司出來的江痕,江痕看到林一夏一臉驚慌的樣子,握住林一夏的手,出聲問:“夏夏,怎麼了?”
直到江痕那雙溫暖的大手握住林一夏的手,林一夏才找回了一點知覺,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因爲太過害怕,雙手冷的和冰塊一樣。
林一夏深呼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鎮(zhèn)定,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道:“江痕,我表姐懷孕了,是她前男友的,可是她前男友不想負責,我不放心她,想去看看情況。”
江痕沒有再多問,而是說:“好,我和你一起去。”
而後江痕開著載著林一夏去了崔萍君住的地方。
因爲林一夏太急,急的都快哭出來了,江痕也顧不得許多了,連闖了好幾個紅綠燈,平時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硬是被江痕僅用了四十分鐘就到了。
兩人下了車直奔崔萍君住的地方,到了門口,林一夏敲門,“表姐,在不在?”
屋裡面沒有迴應,而且屋裡面的燈也是關著的,因爲沒有燈光從門縫裡漏出來。
難不成崔萍君已經(jīng)睡了?
不行,還是不放心,林媽媽的死讓林一夏這麼多年一直無法釋懷,她要親眼看到崔萍君無事她才安心。
林一夏繼續(xù)敲門,這次敲門的力道更大了,“表姐,開開門啊,我是夏夏啊,你在裡面嗎?開開門啊!”她敲了好一會兒,裡面都沒有任何反應,林一夏越叫越心驚。
“難道不在家?”林一夏扭頭顫著聲音問江痕。可是天都已經(jīng)黑了,崔萍君能去哪兒呢?
江痕伸手擰一下門把,發(fā)現(xiàn)門從裡面反鎖著了。
江痕篤定崔萍君肯定是在家的,他四處看了看,在地上撿了根細鐵絲,將彎曲的細鐵絲弄直,而後插進門的鑰匙孔裡。
而後見證奇蹟?shù)囊豢贪l(fā)生了,一旁的林一夏就見江痕拿著細鐵絲輕輕的轉(zhuǎn)動幾下,門就這樣開了。
開了,開了,開了。
林一夏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看著江痕,雙眼裡滿是膜拜之色,這也太厲害了吧,一根細鐵絲就能輕輕鬆鬆的將門打開,這比專業(yè)的小偷還要專業(yè)啊。
要不是現(xiàn)在擔心崔萍君的情況,林一夏肯定得好好的問問江痕,這開門的技術哪裡學的啊?怎麼就這麼厲害啊!
兩人進到屋裡,十幾平米的屋子一目瞭然,牀上的被子沒有疊,就這樣攤在牀上,似乎和幾個小時前林一夏離開前沒什麼區(qū)別,但唯一不同的是,屋裡並沒有人。
江痕看了眼衛(wèi)生間的方向,聽著裡面?zhèn)鱽淼未鸬乃暎f:“她在裡面!”
衛(wèi)生間的門也是從裡面反鎖著,江痕直接擡起腿,重重的將衛(wèi)生間的門踹了開來。
打開衛(wèi)生間燈的瞬間,林一驚恐的張大了嘴,眼淚像潰堤一樣無聲的淌下來,而後一聲尖叫從她的嗓子裡穿了出來:“啊……”
江痕眼疾手快的抱住林一夏,在她耳邊輕聲安撫:“夏夏,別怕,我在這。”
江痕怕林一夏再受刺激,忙攬著她走出衛(wèi)生間,不讓她再看這一幕可怖的情形。
衛(wèi)生間內(nèi),崔萍君蜷縮著在洗手間的一腳,旁邊丟了把水果刀,手下有血跡蔓延開來。
江痕將掛在衣架上毛巾拿下壓住崔萍君的傷口,抱起崔萍君就往外跑去。
他朝林一夏說:“我現(xiàn)在送她去醫(yī)院,夏夏,你……”
江痕話還沒說完就被林一夏打斷,受到過度驚嚇的林一夏看到江痕抱起已經(jīng)暈過去的崔萍君的時候,她才找回了點心神,“快點,我和你一起。”
江痕沒再說什麼,點了點頭,林一夏跟在江痕身邊,一直緊緊的握著崔萍君另外一隻沒有受傷的手。她一路跑一路在心底祈禱: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
剛纔那一幕太過可怕,和八年前林媽媽的死幾乎一幕一樣,地上都是鮮血,鮮血染紅了一地,也狠狠的灼燒了林一夏的心。
林一夏好怕,真的好怕,媽媽走了,奶奶走了,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親人了,如果連崔萍君也走了,她該怎麼辦啊?
也許因爲上天聽到了林一夏的祈禱,當然,更大的原因因爲崔萍君送到醫(yī)院很及時,所以她沒死,肚子裡的孩子也沒有出事。
聽到孩子安全的消息,林一夏竟然重重鬆了一口氣,她的內(nèi)心裡明明是希望這個孩子不要留下來的,因爲徐來那個混蛋人渣不配,不配讓崔萍君爲他生孩子!
可是現(xiàn)在,她卻不那麼想了,她想讓崔萍君有一個活下去的希望!
崔萍君躺在病牀上,精神萎靡,眼淚不停從眼角滑下來,根本止不住。
林一夏在她牀邊坐下,問道:“表姐,爲了徐來那種人自殺,值得嗎?”
崔萍君沉默了一下,帶著哭音開口:“我不是爲他自殺,我只是覺得自己活著很多餘。”
崔萍君不是爲了徐來自殺,她是真的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崔萍君是個律師,律師這個職業(yè)也決定了崔萍君是個要強的性格,她爲了能贏得案子,可以泡在法律書籍裡一整天都不吃飯。
她的性格要強、果斷,唯獨在徐來這件事上,她變的優(yōu)柔寡斷,根本不像自己。她和徐來牽扯不清了那麼久,她原本以爲再怎麼樣,徐來對她多少是有感情的,可是聽著徐來不帶任何感情的無情的話語,崔萍君除了心裡難受之外,更多的是討厭自己,討厭心軟的自己,討厭懦弱的自己,討厭自作多情的自己。
那一刻,因爲自尊心受損,因爲思想極端,再加上肚子裡的不受徐來承認的孩子,崔萍君產(chǎn)生了極度厭世的心理,她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絲毫的意義,有的只是痛苦和絕望,所以她拿著水果刀劃了下去。
就此解脫,一了百了!
林一夏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崔萍君的額頭,說道:“表姐,你不多餘,相反,你很重要,姑父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你想想姑父,你媽媽走後,他一直沒有再娶,如果你走了,他真的就沒有家人了啊,你忍心嗎?”
崔萍君沒有迴應,只是哭。
林一夏又說:“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了也要帶著肚子裡的孩子去死嗎?”
崔萍君聽到這話,眼淚流得更厲害了,她邊哭邊說:“沒人歡迎這個孩子出世,沒人想要他。”
“那你呢?”林一夏問:“你不想要他?他在你的肚子裡,是你的孩子,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孩子,只要你還想要他,他就可以來到這個世界上。他出來會是個小嬰兒,很小很脆弱,他需要你這個母親陪著他成長,你還覺得你活著對任何人都沒有意義嗎?”
崔萍君不說話了,她伸出手摸了摸肚子,內(nèi)心被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充斥著,明明是憎惡這個孩子的,可是現(xiàn)在她卻想要這個孩子了,一個流著她的血液的孩子。
徐來一而再再而三的拋棄她,她明白被拋棄的感覺,那種滋味不好受,所以,她不能拋棄她的孩子,絕對不能!
林一夏看著崔萍君臉上散發(fā)著一種母性的光輝,她內(nèi)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輕聲道:“表姐,爲了孩子你要快些恢復,你的身體健康他才能健康,我們都一起等著這個小生命的出生,好不好?”
崔萍君緩緩的點了點頭。
直到崔萍君閉著眼睛睡著了,林一夏才起身走出門外。
剛纔林一夏和崔萍君說話的時候,江痕一直站在病房門口聽著。林一夏走出來,江痕握住林一夏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問:“夏夏,爲什麼勸她留下這個孩子?”
這是一個非常現(xiàn)實的問題,崔萍君才二十五歲,大好的人生纔剛剛開始,她完全可以拿掉孩子,重新開始。
如果留下這個孩子,崔萍君帶著孩子就不會那麼好嫁人。畢竟,很少有男人會毫無芥蒂的要一個帶著拖油瓶的女人。
林一夏何嘗不明白這個理,可是如果有的選擇,她也不願意這樣,而且她看得出來,崔萍君其實是捨不得這個孩子的。
想到這,林一夏點頭,“給我表姐一個希望,她纔不會想要尋死。”
林一夏不能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看著崔萍君,所以只有崔萍君自己不想著尋死纔是解決問題的根本。
林一夏想,姑父加上肚子裡的孩子,應該足夠讓崔萍君打消掉尋死的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