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哥哥也年輕過
“您問我慕羽的性格?”霍熠煬重複了一遍問題,以便確認並不是自己聽錯了。
“我知道他是我的兒子……”對面的雷納德似乎很無奈,“雖然我一直試圖去了解他,不過我不得不承認,我從沒靠近過他。但是有一句話是,‘最瞭解一個人的,往往是他的敵人’。”他的目光落在霍熠煬的臉上,就差說一句“就是你了”
霍熠煬看著雷納德,覺得這場談話的開頭十分有趣。
“首先我必須糾正一下,他並不是我的敵人。”見雷納德似乎要說話,霍熠煬擺擺手,“我知道您想說什麼,但我本人更願意把它看作一場惡作劇。如果沒有您的幫助,他也能夠達到今天的結果,我們再稱之爲‘敵人’”也不遲。”他的意思很明顯,真要因爲江山的事情說什麼“敵人”的話,雷納德似乎應該排在慕羽前面。
雷納德無奈的笑了,他開始承認自己的兒子跟霍熠煬根本不在一個段位上。
“所以,我覺得咱們開始開誠佈公的談好了,我並不覺得慕羽會是買兇殺人的幕後黑手,雖然……我也很討厭他的惡作劇。”霍熠煬的面色平靜,卻似乎對自己的看法非常肯定。
雷納德沒有想到霍熠煬如此通透,但同時也對他的看法頗爲意外:“霍先生,你該知道,我不會無緣無故懷疑我的孩子,尤其,他們都是我的孩子。”
霍熠煬點點頭,以雷納德對慕羽的縱容程度,最不該相信的就是他了,但是顯然他已經查到一些“確鑿”的證據。“我並不知道您到底查到了什麼……我只是站在以我對泰臣和慕羽瞭解的一個局外人的基礎上,坦白說,或許慕羽對泰臣會有一點點的厭煩,但他不至於去殺跟自己同父異母,只是想不斷關心自己的哥哥,這個動機不存在,如果他一定要這麼做的話。比如因爲恨您或報復您,那他顯然更應該找您本人,他那種人,如果真的恨您恨到想殺了您。絕對不會找什麼殺手,我猜他一定會自己動手,我想之前他應該有不少的機會。”
雷納德看著面前這個亞洲人,他不得不承認,作爲一個局外人。比他身爲一個父親要想的透徹的多,他現在還沒有找到那個殺手,但是卻查出不少其他消息,比如這個訂單來自中國,再比如慕羽一個非常隱蔽的私人賬戶的資金支付等等。
所有的證據只比慕羽本人找殺手下單這樣的錄像(如果有的話)要弱一個等級,可是所有的線索,樁樁件件都指向了慕羽,他想過動機的問題,也和親近的人討論過動機,比如慕羽嫉妒泰臣這個從小能在父親庇佑下長大的哥哥。而泰臣又是所有家族中最願意去接近慕羽所以給了他無數次嫉妒機會的人。儘管雷納德的內心是拒絕這樣的指向性結果,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沒有辦法去忽視擺在面前的一切。
“如果不是慕羽,那麼就是有人在嫁禍他?”雷納德開口。
“這是您的家事,我並不好多插嘴。”霍熠煬本身並不願意捲進一個古老家族中的內鬥中去,“但是這個人不應該選擇泰臣。”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目光已經漸漸冷了下來。殺手的槍法十分精準,他顯然並不是僅僅想嫁禍給誰,他同時也是真的要殺了泰臣,“我覺得您可以往選擇泰臣的動機上查一查。”通過早先跟泰臣病房裡的護士瞭解到的情況,泰臣之所以現在還躺在那裡有著變植物人的可能性。其實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如果他還能醒過來,簡直就是奇蹟中的奇蹟。
“不管怎麼樣,我已經讓人把慕羽帶來法國了。”雷納德道。“說實話,就是在他哥哥這樣的情況下,他也並不配合,如果真的是他,事情倒也簡單了,如果不是他。我需要他的配合才能查出能夠盜用他自己賬號的人,所以我今天跟你談話,也是希望,如果需要的話,我希望你能夠幫我勸他配合查出殺死他哥哥的兇手。”
原來這纔是雷納德找他談話的真正目的,霍熠煬笑了起來:“這個要求其實包括我的妻子在內吧?”
雷納德被霍熠煬說中心事略覺尷尬,畢竟自己兒子喜歡別人老婆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對於慕羽的選擇,我也覺得很無奈,只是他永遠是我的孩子……作爲父親,我虧欠了他很多……”
“好了……”霍熠煬並不想聽這位父親同時也是商人的人“解釋”太多,他站起身,準備結束這個談話,“我們飛來法國,只是因爲泰臣是我們的朋友,他那位傷心的女朋友也是我們的朋友。至於慕羽,坦白說,我對於他是否被冤枉興趣並不大,我也不一定非要去原諒一個孩子的‘惡作劇’。我們只做,一切對泰臣的醒來有幫助的事情……”
“至少在你匆忙趕來法國以後,我把慕羽帶回來,對你也並不是壞事。”雷納德另有所指。
霍熠煬當然知道他指的是江山,可他輕輕一笑:“這就是我跟您的區別。我剛纔的話並沒有說完,我們只做一切對泰臣有利的事情,包括讓傷害他的人付出代價。”
話畢,霍熠煬再不多言,徑直離開了談話的房間,回到了泰臣的病房。安之若見霍熠煬回來忙迎了上來,輕聲詢問泰臣的爸爸找他做什麼,霍熠煬微微搖頭,看了一下李文芳,示意現在並不方便說。
對於李文芳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泰臣能否醒過來,至於兇手是慕羽還是別人,對她來說都沒有泰臣本身有意義。
安之若若有所思地看著李文芳,沒有再追問什麼。李文芳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霍熠煬進來,只是呆呆的看著昏迷不醒的泰臣。她非常能理解李文芳目前的心情,霍熠煬在國外生死未卜時,因爲並不知道實際情況,她還可以自我安慰幻想著他其實一切平安只是受於通訊不方便才無法聯絡國內,可是現在泰臣就這樣靜靜地在李文芳面前躺著,在醫生“變成植物人已經算是幸運”的預期下,擔心著泰臣每一下呼吸都可能是最後一次呼吸的那種心情,是多麼的難熬。安之若只要稍稍想一下,便也會同樣覺得心痛。
一直以來泰臣給他的感覺除了自由還是自由,她也不清楚他在銀行的所謂工作到底是什麼,只覺得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去世界各地。他總是覺得一切都新鮮有趣。所以誰也想不到,這樣的事情怎麼會降臨到泰臣的身上。
白天,安之若就在病房裡陪著李文芳和泰臣,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什麼用,可這似乎是她能爲泰臣和李文芳做的唯一的事情。霍熠煬從護士口中瞭解到自從泰臣進了醫院。李文芳便是寸步不離的守著,吃很少的東西,睡很少的覺。所以安之若總是藉口自己懷孕,讓李文芳陪著她吃飯,陪著她聊天,陪著她走出病房散散步,以期望李文芳可以支撐到泰臣醒來的那天。否則以李文芳那種一步不肯離開的在病牀邊發呆的狀態,很難確保泰臣醒來的時候,她還能站在他的病牀邊。
但是晚上,安之若是必須要回酒店好好休息的。這也是跟隨而來的醫生一再強調的。所以過了九點,安之若便已經在回酒店的路上,這時候她才聽霍熠煬說起今天雷納德找他談話的內容。
“他認爲我們能夠跟慕羽溝通?”安之若非常詫異雷納德的想法,對於慕羽僱兇殺泰臣,她也是不相信的,可是她同時也不覺得自己跟慕羽能進行什麼有效的談話。
“一個慕羽的‘敵人’,一個他愛慕的人……之若,我不認爲雷納德的想法有什麼錯誤。”
“熠煬……”安之若停住了腳步,轉身看著霍熠煬,“我跟慕羽之間……”
“之若。你先別激動,我並沒有在說什麼氣話,那孩子是個……不能用一般思維去揣度的孩子,他小時候的經歷很坎坷。後來又喜歡一個比他大十歲的宋柯柔……然後是……總之他對於指控他的線索會憤怒到不願意跟雷納德溝通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要不然雷納德也不會用強才能把他帶到法國了。”
安之若對於這個時代怎麼用強帶一個人出國尤其是那個人還是不會輕易就範的慕羽並沒有太大深究的興趣,她本來擔心的是霍熠煬對於她和慕羽關係的看法,現在看來自己擔心的並沒有發生,霍熠煬只是客觀地在敘述著一個事實,當下整個人也放鬆下來。“我只是不知道我能跟他說什麼。”
“咱們先看看雷納德那邊的進展吧,如果他作爲一個父親能走進自己兒子的內心。也就沒有我們跟他溝通的必要了,如果需要我們,我會去跟慕羽談。”他攬著安之若的肩膀繼續往前走,“你只需要做好兩件事,一是照顧好自己,第二,照顧好李文芳。”
第二天早上,霍熠煬和安之若一起到了醫院,兩人又是沒有吃早餐,故意跟李文芳一起吃。許是因爲身邊有了朋友,李文芳的氣色看上去好了一點。
中午的時候,霍熠煬藉口國內公司有事需要處理一下臨時離開,李文芳並沒有起疑。
霍熠煬是在離醫院十分鐘車程的一間高級公寓裡見到的慕羽,看慕羽的樣子,似乎昨夜並沒有睡好。
“霍熠煬?”慕羽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老爸的保鏢出去開門,進來的居然會是霍熠煬。
“在這種環境下見面真是難得。”霍熠煬環視房間一圈,目光落在不遠處餐桌上的早餐上,居然有傳統的包子和煎餅,“你的待遇比李文芳好多了。”
慕羽看了霍熠煬一眼,卻並沒有說話。
霍熠煬拉了一張椅子在慕羽面前坐下,他身邊兩個保鏢立馬很緊張的做出隨時要控制慕羽的動作,好似慕羽會跟霍熠煬動手一樣。
“你們不用擔心,我們交手過很多次了,他不急這一次的。”霍熠煬用法語跟保鏢說,讓他們退到旁邊去。
那兩個黑人保鏢似乎對慕羽之前的行爲心有餘悸,在霍熠煬再三表示沒事,而慕羽又一言不發動都不動後,終於一個退到了離慕羽最近的窗邊,一個退到了門邊。
“被下了藥帶來的?”霍熠煬饒有興致的問。
“關你屁事!”慕羽瞪了他一眼。
霍熠煬並不生氣,似乎還笑了起來:“其實我昨天沒跟你父親說的是,你被帶來這裡我確實對國內放心不少,你太擅長用錢了,而懂得拒絕錢的人不多。”
慕羽仍是瞪著他不說話,霍熠煬似乎也不需要慕羽回答什麼。
“你父親的想法很對,他跟你說話時你只會反抗只會逃,我跟之若就不一樣了……”
“安之若也來了?”
霍熠煬對慕羽有反應並不驚奇:“我知道你父親更希望之若來跟你談話,不過我不會同意。”他無視於慕羽敵對的目光繼續道,“我不是那種小氣的人,有人欣賞自己的妻子也不是什麼不能原諒的大罪。只是如果讓我的妻子來規勸一個連自己到底想要什麼都搞不清楚重點的小屁孩是在侮辱她,同時也在侮辱我。”
“你給我滾出去!”慕羽突然站了起來,兩個保鏢頓時緊張的圍了過來,但慕羽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或許他自己知道不管自己做什麼動作都會被這兩個訓練有素的黑人保鏢給按在沙發上不能動彈。
“不是嗎?”霍熠煬仍穩如泰山的坐在那裡,慕羽的怒氣似乎正在他的意料之中。“一個不成熟的認爲全世界都欠了自己的被寵壞的小屁孩的一般思維是,‘你居然不相信我,你居然認爲是我做的,就算有那些狗屁證據又怎麼樣,我爲什麼那麼做?我有什麼理由那麼做,我要是真想那麼多有一千種辦法,還輪得到你拿證據來懷疑我?我沒做你們愛怎麼辦怎麼辦,別想我會跟你們說一句話!’”看到慕羽臉上的怒氣漸漸被一種憎惡所取代,霍熠煬知道自己說對了,“不用好奇我怎麼知道的,哥哥也年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