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沬站在窗邊,望著漆黑的夜空,沒有月亮,沒有星辰,像極了父親最喜歡的那件藏青色大氅。如同世人對于赤穹國的認知一樣,這個國度似乎永遠被烏云籠罩著,然而慕云沬從小便深深的愛著這樣漆黑的夜空,似乎只有烏云密布才能給她足夠的安全感。想起父親,除了剛剛出事那段時間的惶恐和心痛,如今她心中更多的是無數的謎團和疑問,混亂糾纏在一起,沒有頭也沒有尾。
這時,房門被敲響,她回過神走回到書桌前,攏了攏被風吹得有些散亂的頭發,“進來”。
一名戴著兜帽的少年走到慕云沬面前,畢恭畢敬的對她說:“大小姐。”
就算慕衍來到慕府已有數年,他卻依舊過分恪守著禮法,慕云沬糾正多次無果,便由他去了,“慕衍你來了,如何,上面有決定了嗎?”
慕衍點了點頭:“目前沒有聽到什么反對的聲音,雖然蒼玄閣常駐執事不存在后輩繼任這一說,但目前看來除了你也沒有更好的人選了,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你的信息就會被送到蒼玄閣去了。”說罷,他看了看有些沉默的慕云沬,遲疑了數秒,試探性的繼續說道:“你......真的決定好要接任蒼玄閣執事嗎?”
“父親至今下落不明,或者是直覺吧,我覺得進入蒼玄閣一定會找到些蛛絲馬跡。”
“可......”
“嗯?”慕云沬疑問的看著慕衍。
慕衍暗自思量,到底吞下了原本的顧慮沒說,轉而說道:“在蒼玄閣的時候一定要當心漆凌,我總覺得將軍這次失蹤的事情必然與他脫不了干系。”
“我會的,我不在的時候,家族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還有云淽,一定幫我照顧好她。”
話音未落,一陣濃郁的玫瑰花香飄入屋內,這香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慕云沬的妹妹慕云淽。
慕云沬見是妹妹,目光才少有的柔軟下來,“怎么還沒睡呢,可好些了?”
只見她徑自轉了一圈道:“你看,完全沒事,所以你放心的去蒼玄閣吧,不用擔心我。”
慕云沬仔細打量妹妹,若非親眼所見,誰也無法想象眼前的曼妙少女在在那毒性發作起來是何等的恐怖。可縱使她語氣輕松,看似無事,慕云沬卻也知道她的痛楚,她每天要在那特制的藥水中浸泡十個時辰以上,才能保證僅僅兩個時辰內那詛咒之毒不會發作,每每看著妹妹甚至連睡覺都要在藥缸中浸泡,慕云沬便心痛如刀絞。
妹妹何嘗不知姐姐的心思,即刻轉移了話題:“近來漆凌一黨越發囂張,那些曾與父親交好的貴族也漸漸的都向他投誠了,真是可惡。”
“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尋找大將軍,所以我們盡量不要與漆凌的人起什么沖突,且讓他們先得意一陣子吧。”慕衍依舊恭謹的語氣中帶了些許叮囑。
慕云沬點了點頭:“這些貴族哪一個不是慣會見風使舵的,他們便隨意罷,我們慕府不需要這些所謂的‘世交’。”驕傲如她,那些見慕府稍有敗勢便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她不屑也不會去挽留。
“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下去看看二小姐今夜的藥浴有沒有準備好。”慕衍說罷便離開了房間。
慕云沬看著慕衍離去的身影,心頭浮上些許暖意,這么久她已經習慣,慕衍如同管家一般,細心為她和妹妹打點好一切事情。
而當她回過頭來看向妹妹時,卻發現妹妹眼中劃過一絲狡黠,“姐,你去蒼云閣應該還有一個原因吧,是為了那個人?”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慕云沬刻意的避開了妹妹的目光。
“喏,就是那個人咯!”慕云淽步步緊逼的追問,說罷還朝慕云沬床頭的一個錦盒努了努嘴。
“胡說,跟他...跟他哪有什么關系!”
“就算拋開我曾是赤穹國最優秀的情報員身份不說,單憑我是你妹妹這一點,你就瞞不過我。”慕云淽語氣中是看穿別人心思的得意。
慕云沬正欲繼續反駁些什么,卻被妹妹制止:“罷了罷了,我要去藥缸維持我的美貌了,不過我還是提醒你一句,他畢竟是熙昭國的人。”
目送妹妹離開房間后,慕云沬走到窗前,打開赤色的錦盒,小心的取出了里面的那塊寶藍色的那塊緞布,那是三年前與熙昭國的一次小規模戰役中,用匕首從那個人披風上割下的一角,不知為什么這塊布她一直存留至今,就如不知為什么,她總會無緣無故的想起他。
三天后,消息便被公布出來,慕云沬填補她父親的空缺,與漆凌和夏侯爝共同為赤穹國駐蒼玄閣執事。然而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她還沒來得及去蒼玄閣正式接任執事一務,便要作為赤穹國代表去解決與熙昭國在蔓西丘陵的爭端。
慕云沬打開關于蔓西丘陵的宗卷,細細翻閱,這蔓西丘陵地區位于蒼玄閣以北,虛濁峰山腳以南,原本默默無聞,只有一個居民為數不多的中立城邦在此。卻在兩年前被一位蒼玄閣的法師探知到這里竟有儲量驚人的礦產資源,如此一來,若能占得此地,未來的獲益必然不言而喻。于是各國便開始慢慢向蔓西丘陵擴張勢力,設置根據地以尋求利益,其中尤以熙昭國和赤穹國為甚,由于蔓西城邦自己原本就沒有足夠的人力和技術去開采他們地下的礦產,所以對于各國的行為是默許的。然而沒過多久,城邦內部因不同的利益誘惑而開始勾心斗角、矛盾不斷,最終,蔓西城主決定選擇唯一一個國家以合作的行事共同開發蔓西丘陵的礦產資源。為此,蔓西城的合作者最有力的競爭者便是熙昭和赤穹,兩國的緊張關系再一次升級。此次派慕云沬為代表過去蔓西,便是平息目前兩國在根據地之間的摩擦,并且拿到與蔓西的合作權。
而熙昭國此次派出的代表不是別人,正是那塊殘布的主人——玄韶。
自兩年前,因為慕云沬要隨軍隊出戰云瑯國一事與玄韶大吵一架之后,他們二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如今時隔兩年,第一次見面,似乎又要以絕對對立的身份相見了。慕云沬無奈的苦笑自嘲道:“慕云沬啊慕云沬,除了對立,你還指望以什么身份與他相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