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賓利在道路上行駛的飛快,連闖了幾個紅燈。季如風雙眼都是血紅的,無論任何事,只要一但牽扯到陸語瑤,他就會變得不冷靜也不理智,無論八年前,還是八年后的今天。
他開車趕到西郊廢舊的工廠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后,因為早已荒廢多年,又一直沒有開發利用,占地千頃的工廠就這樣一直的荒廢著,了無人跡。
季如風并不知道語瑤被關在那里,估計趙東城也不是十分清楚,底下人辦事,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不會上報。可這么大的地方,根本無從尋找。
他緊蹙著眉,無奈下,再次撥通了趙東城的電話,“我在工廠門口,讓你底下的人回來一趟。”
這個時間趙東城應該還在法庭上,他的聲音很小,有些支支吾吾的,但聽起來心情似乎不錯。當然,沒有辯護律師,這場官司趙靜怡是輸定了釹。
掛斷電話后,季如風沉著臉子,等候在廢舊廠區的門口,沒過多久,一輛白色豐田車便行駛了過來,兩個男人從車上走下來,畢恭畢敬的喊著,“季總。”
“帶我去找人。”季如風說道,甚至沒有多看他們一眼,直接向工廠內走去。
語瑤被關在一棟破倉庫中,大門打開的時候,語瑤跌坐在地上,身上有傷,小臉臟兮兮的,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橋。
季如風的心突然狠狠的抽痛了一下,他快步來到語瑤身前,不由分說的將她擁入懷中,抱得緊緊的,好似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
語瑤被他勒的有些喘不過氣,但她很喜歡被他這樣抱著。他的胸膛亦如八年前一般,結實而溫暖,不,似乎比八年前少年的胸膛更寬闊了。
“如風。”語瑤將臉埋在他胸膛中,低低的喚了一聲,漂亮的眼眸一眨一眨,淚幾乎奪眶而出。
在他沒有來之前,她被關在黑暗的,滿是灰塵的破舊倉庫中,她是那樣忐忑而害怕,卻沒有哭,她踩著摞起的粗糙木箱,想要從窗口爬出去,卻從上面重重的摔在地上,摔傷摔疼的時候,她也沒有哭。
然而,此時此刻,被他溫暖的胸膛包圍著,語瑤卻不爭氣的落淚了,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此刻終于等到了安慰她,在乎她的人,才可以肆無忌憚的在他胸膛哭泣。
季如風心疼的捧起她的小臉,溫柔的用指尖擦掉她臉蛋上的灰塵,柔聲安慰著,“別怕,瑤瑤別怕,我在這里。”
他輕哄著她,就像哄著孩子一樣。而目光掃過一旁的兩人男人時,卻遽然成冰,冷的有些駭人。
兩個男人下意識的顫抖了下身體,急切的解釋道,“我,我們可沒動她,她是怎么受傷的,我們真的不知道。”
季如風自然知道不是他們傷了語瑤,高高的的窗口前凌亂的散落著粗糙的木箱,很顯然,語瑤是想從哪里爬出去,卻不小心摔了下來。她明明恐高的,若不是真的太害怕,是不會爬到上面去的。歸根究底,還是這兩個人的錯。
“瑤瑤,都傷到哪里了?還能站起來嗎?”季如風溫聲詢問,攙扶著她從地上站起來。
未等她站穩,腳踝突然一陣刺痛,語瑤重新跌了下去,好在季如風及時抱住她,語瑤整個人便跌入他懷抱中。
“好疼。”她半蹲著身體,用手緊捂住腳踝。
季如風將她抱坐在木箱上,高大的身體蹲在她面前,脫下了她腳上的高跟鞋,溫熱的手掌托起她瑩玉般的小腳,輕輕的轉動著她的腳踝。
“別碰,好疼。”語瑤不停的掙扎著,而季如風卻將她的腳抓得緊緊的,不讓她亂動。
“還好,沒有傷到骨頭。”季如風松了口氣。
“瘸不了就行。”語瑤說完,迫不及待的站起來,強忍著痛,一瘸一拐就要向外走。“我要去法院,再晚就來不及了。”
季如風無奈的搖頭,現在趕過去,同樣已經來不及了。
看著語瑤一步步吃力的向外挪動著,因為疼痛,眉心都扭成一團,額頭上不停的冒著冷汗,卻倔強的不肯停住腳步。
季如風實在看不下去了,大步上前,打橫將她抱起,向廢墟外走去。“這么拼命值得嗎?徐靜怡又不是你的誰。”他的聲音溫溫的,帶著一絲滄桑與無奈。
語瑤一張小臉臟兮兮的,還掛著淚痕,她雙臂環在季如風頸項,頭貼在他溫熱的胸膛,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這一刻,所有的恐懼與害怕都消失,在她懷中,她很安心。
“誰說我們沒關系的,她是我的當事人,我應該站在她的立場為她考慮。季如風,你不懂,孩子對于母親來說有多重要。”
她低低聲的說著,眸光偷偷的看著他英俊的側臉,心中泛起一陣苦澀。
如風,你還不知道呢,我們也曾有過一個孩子,是我太沒用了,才沒有保住我們的孩子。如果可以,如風,我希望你永遠永遠都不要知道他曾經存在過,不要你經歷和我一樣的痛。
季如風開車駛入市區,直接向法院的方向而去,車速開的極快,和來時一樣,連闖了幾個紅燈。車內很沉默,季如風專注開車,語瑤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微閉著眼眸,疲憊的假寐。
車子在法院門前劃出一條漂亮的弧度,季如風將語瑤抱下車,大步向院內跑去。
然而,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庭審已經結束了。旁聽的人陸陸續續的從里面走出來,與語瑤和季如風他們擦肩,走在最后的是趙東城和他的律師,他正在和法院的一些工作人員說話,握手。
語瑤并沒有見到徐靜怡,她給她打了個電話,電話接通了,徐靜怡的聲音非常的平靜,淡的幾乎都快沒了聲音,她說,“你平安就好,我一直在擔心你。這個結果,我早該想到的,我也必須接受。”
沒有辯護律師,徐靜怡的官司輸了,這幾乎是注定的結果。
只是,她的話讓語瑤很心疼,也很替她不平。徐靜怡從來沒做錯過什么,她唯一的錯,就是太愛這個男人了,才會自己背負一切,才會讓自己淪落到這個地步。
語瑤掙脫了季如風的懷抱,憤怒的向趙東城的方向走去,她雖然一瘸一拐著,卻很有一股大氣凌然的模樣。
她站在趙東城的面前,冷傲的仰著頭,氣場絲毫不容人忽視,“趙總,談談吧。”
趙東城贏了官司,看起來心情似乎很好,他單手插兜,淡然的牽動唇角,目光越過語瑤,落在他身后的季如風身上。
“好,我給如風一個面子。不過,我一會兒還有一個會,只能給你五分鐘。”趙東城低頭看了下腕間的手表,然后率先向法院外走去。
兩個人選在了法院對面的上島咖啡廳,并沒有進包廂,而是一間靠窗的位置。
“陸律師有什么話盡管說吧,當然,你們也有上訴的權利。這一次,我是給如風面子,才沒有對你動粗,下一次,也許就沒那么幸運了。”
語瑤盯著他,冷冷的揚了下唇角,手指緊握著滾燙的咖啡杯。如果可以,她真想將整杯咖啡都揚在他臉上,只可惜,她沒這個資格。就算是要潑,也該是徐靜怡。
她強壓住怒氣,平靜的說道,“我的時間也很寶貴,所以,我們就不用浪費時間說一些廢話。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就是當初徐靜怡拿掉孩子的真相。”
“事情過去那么久,我已經不想知道。”趙東城高大的身體靠入軟椅之中。
語瑤失笑,暗含幾分譏諷,“是不想知道,還是害怕知道?原來堂堂的趙東城總裁也只是個懦夫而已。”
趙東城邪冷的勾起唇角,“你也不必用用激將法,我說過給你五分鐘,現在還有三分鐘,在這三分鐘之內無論你說什么,我都會聽,不過,陸律師要抓緊時間,我可是過期不候。”
語瑤眼角的余光也瞥了下表,三分鐘的時間,足夠了。“作為丈夫,你真的很不合格,又何談做父親呢。你忙著工作,忙著掙錢,根本無心關心靜怡,你出國一走就是一個月,連個電話都沒有,甚至靜怡生病了你都不知道。因為你的欺騙,靜怡根本不知道自己懷孕,治療的時候注射了一些孕婦禁用的藥物,孩子生下來也是不健康的,她沒有辦法,只能拿掉孩子。”
趙東城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臉色的神情很復雜,有震驚,痛苦,還有自責,聲音都在微微的發顫,“不,不是這樣,她說不想要我的孩子,所以才拿掉的。”
“她一直不肯告訴你,是因為她不希望你內疚。趙東城,你真的很不值得她愛。”語瑤說完,低頭看了眼手表,剛剛三分鐘,絲毫不差。
“時間到了,趙總,我的話說完了。”語瑤說完,便直接起身。
而趙東城依舊僵硬的坐在位置上,目光呆滯而空洞。
語瑤唇角含著冷笑,徐靜怡不忍心傷害這個男人,而她卻沒有絲毫顧及。現在總算出了一口氣,替徐靜怡出了一口氣。
她拿出手機,按了下播放鍵,里面是他們談話所有的內容,包括開始的時候,趙東城威脅她的部分。“趙總涉嫌綁架我這件事,我不會善罷甘休的,讓你的律師團做好準備,等著收傳票吧。”
直到語瑤離開,趙東城仍處于呆滯的狀態,或許,還未從剛剛的真相中回過神來。呵,真相,往往都是最傷人的。
語瑤離開咖啡廳的時候,天陰沉沉的,已經開始落于,秋雨打落在身上,冷的有些刺骨。她站在那里,越過馬路,看向法院門口,再也尋找不到季如風的身影,連他的黑色賓利都已經開走了。
語瑤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只能一瘸一拐的來到路邊,招了輛出租車,報出了公寓的地址。
出租車在公寓樓下停住,她付了款,有些吃力的走進電梯。語瑤站在家門口,身上早已被淋濕了,雨水順著發梢滴滴答答的不停落下來,她冷的有些發抖,模樣看起來十分狼狽,指尖都凍得麻木了,動作僵硬而失去靈活。
她抱著文件,還拿著包,找了許久也沒有翻到鑰匙,一氣之下,將包內的東西統統倒在地面上,一一翻找。
正是此時,電梯門叮咚一聲再次開啟,季如風黑色的皮鞋踩在純白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淺淺的倒影。他同樣被雨淋過,卻沒有絲毫狼狽,只是西裝上染了一層水氣而已。他正在接聽電話,低沉溫潤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中格外清晰。
“怎么會摔傷的?嚴重嗎?在哪家醫院,我馬上過去看你。”
對方不知道說了些什么,他緊蹙的眉心才稍稍舒展,“傻瓜,我不關心你關心誰。別胡思亂想,好好照顧自己……”
之后他還說了什么,語瑤已經不想在繼續聽了。那種溫柔的寵溺,曾經是屬于她一個人的,而如今,他卻為另一個人展現。
語瑤緊抓著剛剛找到的鑰匙,死死的握在掌心間,冰冷的金屬幾乎潛入掌心的皮肉。眼中蒙蒙升起一層霧氣,漸漸的模糊了雙眼。
黑色的皮鞋不知在何時停在了她眼前,語瑤緊咬著唇,才逼回了眼中的淚。然后,她仰起頭,毫無預兆的對視上一雙幽深的眼眸,彼時,季如風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眸色深幽,清冷平靜。
“你在做什么?”
語瑤的貝齒幾乎要將薄唇咬破,卻堅強的從地上站起來,故作輕松的說道,“季總沒看到嗎?我在找鑰匙。”
她背轉過身,拿著鑰匙開門,在他看不到的一面,一顆淚珠悄然的從臉頰劃落。
身后,季如風并未開口,但語瑤感覺得到背后刺人的目光,和他過分強大的氣場。
她不著痕跡的用手臂抹掉了臉上的淚,然后轉身看向季如風,“今天的事,多謝季總幫忙,以后我們就是鄰居了,請多關照。”
語瑤說完,也不等季如風回答,直接推門而入,砰地一聲,緊閉上房門,她的身體緊貼著門板,緩緩的,無力的滑坐在地,冷的蜷縮成一團。身體冷,心更冷了。
是她太自以為是了,以為他跑到廢棄的工廠將她帶回來,他們就能回到當初。其實,什么都不曾改變過,他們之間有整整八年的空白,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左雅。
而門外,季如風同樣盯著那道緊閉的房門,胸口悶悶的,有些發疼。他不會無知到認為她住在這里只是巧合而已。只是,他再也猜不透她的心。
大理石地面上散落了一地她來不及收拾的東西,季如風緩緩蹲下身,將那些東西一一從地上拾起。有開庭用的文件,有化妝鏡,粉紅色的錢包,紙巾,居然……還有一小包七度空間的衛.生.巾。
季如風捧著那些東西,轉身打開了自家的房門,他將那些屬于語瑤的東西隨手放在桌面上,厚厚一疊濕漉的文件上,是那小包粉色包裝的衛.生.巾,季如風幾乎是無意識的搖頭失笑。
彼時,隔壁屋內,語瑤洗了澡,疲憊的躺在沙發上,身體擺成大字型。頭枕著沙發扶手,茫然的看著棚頂,大腦中混沌一片。
正是此時,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嗡嗡的響了起來,響了好一陣,語瑤才反應過來去接聽。
“怎么才接電話,在做什么?”語晨劈頭蓋臉的問道。
“累了,在休息,姐,你吵到我了。”語瑤嬉笑著抱怨。
“媽說你搬出去住了?我怎么不知道這件事?你搬到哪里了,地址給我。”語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嚴肅。
語瑤只覺得頭更疼了,語晨如果過來,再好巧不巧的撞上季如風,那事情就更復雜了。
她嘻哈的一笑,說道,“姐,我和杜凌浩同居,你過來似乎不太合適吧。”
“他把我妹妹領走了,我總要知道你被領到哪里去吧,快點告訴我地址,否則我就親自打電話問杜凌浩了。”
“別!”語瑤急的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