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快點跑,只要跑到神社的話我就贏那個傢伙啦,長髮穿著校服的女孩子動作迅速的奔跑著, 爬上高高的石梯衝進鳥居後纔鬆下一口氣來望著石梯下方不住搖晃的野草與灌木。那裡有一個妖怪在徘徊, 時不時的發出憤怒的吼叫聲惡狠狠的瞪著女孩。
站在鳥居後面雙手撐住膝蓋的女孩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這才一臉得意的衝著那滿臉兇惡的妖怪揮了揮手:“就到這裡吧, 妖怪先生, 非常感謝你今天送我回來哦。”說完也不理會妖怪的低吼,向他扮了個鬼臉後轉身向著神社的方向走去,決定了, 這裡就是她最近幾天的秘密基地了。
不過是個不知何時就不再有人供奉而廢棄的神社,儘管神木依舊存在, 神社內還存留著些微稀薄的神靈氣息, 這對妖怪而言並不算什麼, 哪怕是就這麼闖進去也不會收到什麼傷害,然而讓他心生猶疑的卻是神社裡有一股若隱若現有些熟悉的力量。
那力量似乎並不強大, 反而更像是不經意間泄露出來的一樣,微弱的如同螢火。可不知爲何,這氣息卻讓他感到久違了的恐懼,就好像他回到了當年那個弱小的隨時恐懼會被別的妖怪吃掉的時光去了。那到底會是誰呢?妖怪想不出來,要知道自從靈界被結界從魔界單獨劃分出來之後, 那些高等的妖怪就再也無法通過結界從魔界進入現世, 就算是強行進來也要付出極大地代價, 以至於現世就連A級的妖怪都十分的稀少並且個個都記錄在案, 所以那個可怕的傢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然而無論那個傢伙是如何做到的, 他都知道自己現在應該離開這裡了。
妖怪不甘心的在石梯下徘徊了幾圈,發出幾聲低吼, 然後轉身飛快的離開了神社的範圍,他可不想因爲莫名其妙的原因得罪那個強大的傢伙而丟掉自己的小命,就是可惜到最後他都沒能拿到那女孩手裡那本記錄著妖怪名字的名冊了。
咦,這裡有個人哎。女孩在路過繫著注連繩的神木時停下了腳步,然後看到了一個斜倚在屬下閉著眼睛看起來像是在休息的人。
不,不對,他不是人類。夏目玲子好奇的打量著斜靠在樹下的男子,黑色的長髮中伸出一對暗金色隱隱泛著光芒的角,纖長筆挺帶著兩個小小的分叉,角上還有著神秘繁複而又美麗的花紋。細長飛揚的眉毛,鴉羽樣的長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薄薄的淡粉色嘴脣微微翹起,幾縷碎髮垂在臉側順著曲線優美的脖頸滑入領口中然後消失不見。他穿著十分古老而又美麗的衣服,不是傳統的和服,而是看上去更加古老繁雜的衣飾。他靜靜的靠坐在樹下,一隻手搭在腹部,另一隻手隨意的放在地上,細碎的陽光透過層疊的樹葉落在他的臉上,儘管閉著眼睛如同睡著了一樣,卻依舊優雅的如同一位王公貴族。
他是這裡的神明嗎?女孩放輕了腳步,然後四處打量著這個許久不曾有人前來參拜的神社。鳥居的顏色已經十分的陳舊,滿地枯黃與碧綠的樹葉,就連高大的神木上繫著的注連繩顏色也十分的灰暗,看上去隨時會斷掉一樣。
如果他真的是這裡的神明那就實在是太可憐了,女孩這樣想著。她曾經去過很多的神社,有的還在被人們繼續供奉,但是更多的則是慢慢的被人們放棄遺忘,那些因爲供奉而誕生的神靈也隨著信仰的缺失而不斷的消亡或者墮落成爲妖怪,他也會像那些神靈一樣消失或者墮落麼?
聞人白此刻十分的鬱悶,因爲他又被陰了。爲什麼說又呢,原因很簡單,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是被人一箭戳了個對穿,第二次是被一個破杯子給暗算了,而這一次則是被一條八個腦袋的蛇跟那些倒黴陰陽師聯手坑了。鬼知道那次帶著言峰綺禮直接從海上去平安京的時候正好趕上那幫傢伙封印八岐大蛇,結果一個沒注意就被那條討厭的蛇給拖住一起掉進了陰界。也不知道言峰綺禮怎麼樣了,那會他還能記得把手裡的傢伙踹出封印範圍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至於其他的就看他自己的了。
雖說是掉進陰界,不過聞人白對此並沒有什麼印象,因爲他並沒有真正的看到陰界,反而是眼一閉一睜就發現自己躺在了一棵樹下,而自己的面前則是站著一個穿著校服有著不錯靈力的女孩兒——還特麼是個身上有法則庇護的女孩兒,跟當年的小紫英一樣一樣的。
“您是這裡的神靈麼?對不起,打擾了您的休息。”
“這裡已經沒有神靈了,大概是因爲沒有了信仰被人們遺忘而消失了。”聞人白從樹下站起來觀察了一下面前女孩的打扮,隨意的振振衣袖收起頭上的角順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換成了一身休閒服,“看起來這個時代的信仰已經十分的衰微了啊。”
信仰這種東西,因爲需要,所以存在,因此纔會有依託信仰誕生的神靈。人希望祂們是什麼樣子,祂們就是什麼樣子的。過去混亂的年代裡,混亂所帶來的不僅僅是妖魔橫行,同樣也帶來了數不清的小神靈。然後呢,隨著科技的發展與進步,人心浮亂,他們不再畏懼,不再需要神靈,隨著日漸消退的信仰與遺忘,他們再也看不到妖怪,而那些小神靈呢,除了幸運的能夠跟隨大社神靈進入高天原的那些,其餘的也都在漸漸地消失。不得不說,這還真是一種悲哀啊。
沒有神靈代表了什麼,代表著這座神社已經徹底沒有了庇護,可即便這樣先前追逐她的妖怪仍舊沒有踏入這裡反而退去,更加說明了自己面前的妖怪是何等的強大。
“是啊,比起信仰和宗教,現在的人們更加的信奉科學,越來越多的人們都已經看不到妖怪了。”女孩這樣說道,臉上的表情帶著一點點的憂鬱,“因爲他們已經不相信妖怪的存在了。”
一隻手落在女孩的頭髮上:“一直這樣不會很辛苦麼,你能夠看到妖怪,可是其他人看不到,也不會相信你,一定都在指責你是騙子或者說你是個想要引起別人注意的怪孩子吧。”
“我無所謂呢,因爲我啊可是有好多好多的朋友呢。”女孩吐吐舌頭扮了一個鬼臉,然後拿出一個綠色的硬皮手賬,“這本手賬裡面記著我所有朋友的名字呢,所以它的名字叫做友人帳。”
就在女孩取出手賬的那一刻,聞人白就覺察到了那本子上淡淡的妖力,想必那裡面記載的全部是妖怪的名字:“你就這麼拿出來,不怕我把它從你的手裡搶走麼?”
“你不會,我知道的,你不會搶走它,我的直覺可是一樣很靈驗的。”女孩子彎著眼睛笑了起來,“吶,你要不要跟我交換名字做朋友呢?”
“小丫頭你知道名字對於妖怪而言有多重要麼?”聞人白淡淡的掃了那個本子一眼,儘管本子是合上的,但他仍能從裡面覺察到幾個比較熟悉的波動,“想要你這個本子的傢伙也不少吧。”
“是很多,但是我纔不會輸給那些傢伙呢,這些可是我的朋友們託付給我的名字呢。”女孩子自信的笑了起來,“我可是夏目玲子啊,所以你要不要做我的朋友呢?”
“好啊,但是我的名字可沒法留在上面,你不希望你的妖怪朋友們受到傷害吧。”名字是最短的咒,但同時也是直指本源最強力的咒,因此上面也附帶著力量,儘管力量體系不同,一直以來因爲各種原因力量也被壓制著無法全力釋放,但那上面所存在的力量卻也挺炸裂的,至少炸掉這個本子沒有問題。可問題是這本本子也相當於一個關鍵存在,就像死亡小本本,龍珠之類的玩意兒受到保護,聞人白可不想因此倒黴。
他這麼想著,隨手取出一塊藍色的琥珀,在上面雕刻了兩個名字然後用繩子穿起來掛在了手賬上面:“這上面有我和你的名字,還有一個小型的結界可以保護本子不會受到外力或者時間的損壞,也算是你我之間友誼的見證吧。”人與人,人與妖怪又或者妖怪與妖怪之間的羈絆,無論是萍水相逢又或是莫逆之交都是從相遇開始的。
只是可惜人的時間太短而妖怪的時間又太過漫長,也許妖怪們只是打個盹發個呆的功夫,人就已經不在了,最終被留下來的終究還是妖怪。但是啊相對於人而言,能夠被擁有漫長時間的妖怪記住想來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吧。
時間是溫柔的,時間也是無情的,時間能讓耄耋老人如同孩子般歡欣,也能讓一顆年輕的心變得疲憊不堪。聞人白的自從在平安京見到言峰綺禮的那一刻起,他的心裡就有一個模糊的猜測,他需要更多的驗證。而現在,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如今外面是什麼樣子的呢?”
“你能變成人類的樣子,不如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吧。”
“似乎是個不錯的提議,那麼就請多多指教了,玲子。”
“請多多指教,白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