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徐管家后,周重看著桌子上的盒子,想了半天得出一個假設,這個假設就是盒子里的錦衣衛令牌和腰刀都是周海的,而周海原名王海,本來是錦衣衛的千戶,奉上面的命令參與走私,然后在錦衣衛的支持下發展迅速,使得南洋商會成為雙嶼港的四大商會之一。
周重的這個假設看似十分合理,而且也解釋了周海身上的許多謎團,比如南洋商會的飛速發展,以及巨額收益錢財的去向等。但是認真一想,周重卻又覺得這個假設不成立,若周海真的是錦衣衛的人,那么在他死后,恐怕錦衣衛早就找上門來了。
想到這里,周重不禁再次苦惱的搖了搖頭,看來周海的真正身份恐怕不會像自己想的那么簡單,另外盒子里一共三樣東西,繡春刀和令牌肯定都是同一個人的,但那個玉制的長命鎖卻又是誰的?這東西一般只有小孩子才會戴,而且看長命鎖的樣式和材質,肯定不是一般人家能夠戴的起的。
鐲兒無意間在祠堂里發現的這幾樣東西,給周重帶來了無比的煩惱,甚至為此一連幾天晚上都沒睡好覺,一來是他很好奇周海到底是什么身份,家里為什么會有這些錦衣衛的東西,二來他也擔心在某一天,忽然一幫錦衣衛闖進家里,然后把全家人抓起來丟到監獄里。
也正是滿腦子都是上面的兩個問題,所以周重才睡不著覺,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家里一切都很正常,這才讓他放下心來,另外他還有另外一件煩心的事要處理,所以慢慢的也就將這件事拋在腦后了。
上次與謝達見過面后。對方要求自己在一個月內退掉王家的婚事,可是想到上次與王倫見面時,對方對自己表現出來的關心,而且現在他住的宅子都還屬于人家的,這種人情可就太大了,若是他直接登門退婚的話,那可就太沒有人性了。
不過就在周重為王家的婚事煩惱之時。大明卻忽然爆發了一件大事。說是忽然爆發也不太準確,因為這件事其實是在去年就已經爆發了,而且還和謝靈蕓的那位族叔謝遷有關,也正是這件大事。把被貶在家的王倫也牽連了進去。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當初謝遷與劉謹相爭,失敗后辭官在家,本來若是有些度量的人,看到對方失敗也就不會再追究了,但偏偏劉謹是個太監,心胸和女人差不多,最喜歡記仇,對謝遷一直記恨在心里。另外時任內閣大學士的焦芳也看謝遷不順眼。所以兩人聯手之下,在正德四年初的時候一起對謝遷發難。
焦芳與劉謹不同,他和謝遷其實并沒有太大的過節,只不過他是北方人,年輕時很有才干。不過當時朝中重臣大部分都是南方人,他們在提拔官員時,自然而然的都會照顧自己的老鄉,畢竟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焦芳卻是深受其害,雖然很有才干,但卻遲遲得不到升遷,再加上他的性子偏激,所以最后干脆把所有南方人都給恨上了,可以說只要是南方的官員,他全都看不順眼。
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焦芳發現以前謝遷在任時,推薦的浙江有才華的人竟然全都是余姚人,也就是謝遷的老鄉,這讓他想起年輕時的遭遇,所以與劉謹共同上書,彈劾謝遷是結黨營私,企圖以此來給謝遷定罪。
說起來正德四年正是劉謹權傾朝野的時期,正德皇帝根本不管事,焦芳這個內閣首輔也跟著劉謹干,所以他們兩人聯手,謝遷幾乎可以說死定了。不過幸好朝中還有一個李東陽,經過他的勸解,再加上正德皇帝對謝遷還有些香火情,因此最后只是處理了一些相關的官員,同時規定余姚人不得入京為官,只能外派為縣令,謝遷卻得以幸免。
不過還是那句話,劉謹是個太監,比女人還喜歡記仇,而且這時他的野心膨脹,對正德皇帝的命令也敢擅自篡改,比如就在去年年末,他就擅自下令追回謝遷、劉健等人身上的賜爵授官,甚至連一些皇帝賞賜給他們的玉帶、官服也要追回。
收回賜爵授官這件事鬧的很大,剛開始的時候還只是收回了謝遷和劉健等少數幾個人身上的賜爵授官,但后來也不知怎么打擊面越來越大,甚至最后一下子涉及到六百七十多人,而在這近七百人中,王倫剛好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還是排名比較靠前的一個。
本來王倫只要和別人一樣,把自己以前得到的賞賜交出去就沒事,可是他偏偏遇到了小人,在上交賞賜的過程中,前來收取的太監在收完東西后,竟然非要說少了一樣官服,可是王倫根本不記得自己被賞過這樣的官服,但對方就是咬死了,而且還拿出宮里的記錄,上面的確寫著孝宗陛下在某年某月賞過他一件官服。這下王倫也終于明白過來,對方肯定是受到一些人的收買,準備要整治他,至于宮里記錄,更是隨便都能捏造。
王倫雖然已經被罷官,但卻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所以他當場和那個京里來的太監大吵了一架,回來后立刻聯絡一些親朋好友準備自保。畢竟現在劉謹權勢滔天,他以前又得罪過對方,這次的事情就算不是劉謹指使的,恐怕也和他脫不了干系。以他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與劉謹斗,最多只能想辦法自保罷了。
也正是在這個前提下,周重收到王倫派人送來的消息,讓他到王府一趟。周重這時也聽說了王倫的遭遇,他為此也十分著急,因此在接到消息后,立刻趕到王府。
王倫住在城北,剛好距離周府很遠,周重雇了輛馬車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時,剛好看到王倫正在與人道別,而且離開的那人周重也認識,正是松江府的知府許大人,也就是許慎中的父親,周重以前也見過兩次,因此他也急忙上前行禮。
不過許知府看樣子有些事情,因此與周重客氣了兩句后,立刻坐上轎子離開了,然后周重這才和王倫一起進到王府。
王府中的建筑格局和周府差不多,同樣都是占地極大的宅院,只不過在一些裝飾和細節上有所區別,比如王府會客的大廳就比以前周府的大廳文雅多了,墻壁上錯落有致的掛著些文人字畫,兩邊的架子上也擺放著不少古玩玉器,一看就知道這里的主人是個有品味的人。
王倫和周重分賓主落坐,有仆人送上茶,然后這才見王倫開口道:“周重,前段時間聽說你出了點事情,甚至連過年都沒有回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別人可能不知道周重年前失蹤的事,但王倫身為他的準岳父,在松江府的人面又廣,因此他肯定知道,這點周重之前也猜到了,所以現在聽到王倫的問話也沒有驚訝,直接把之前騙王姨娘和鐲兒的話講了出來,只是說自己和謝家聯手生意,然后被遇到風浪被困在島上。
不過周重的這些話可以騙過王姨娘,但卻騙不過在官場上打滾多年的王倫,只見他聽后對周重瞪了一眼道:“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瞞我?快說,你是不是已經接收了你父親的商會?”
周重聽到這里也是一驚,滿是驚愕的看著王倫道:“王伯父,您……您怎么知道這件事?”
“哼,我怎么知道你就別管了,現在我就想問你個問題,日后你到底還打不打算考取功名了?”王倫看樣子對周重接手商會的事很是氣惱,說話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和藹了。
“這……”周重看到王倫生氣的樣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不過最后想了想,卻是咬著牙道,“啟稟王伯父,小侄并不是不想考取功名,只是現在家道中落,我又是家中的獨子,兩個妹妹還要靠我養活,因此只能先接手父親留下的產業,至于讀書的事,實在抽不出精力!”
周重知道自己可以糊弄別人,但恐怕在王倫面前卻根本撒不了謊,因此只好把實話說出來。不過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王倫聽到他的話后,臉上忽然露出一種復雜的神色,先是看了周重一會,然后又低頭沉思片刻,這才終于開口道:“現在宦官當道,官場上也是烏煙瘴氣一片,皇帝陛下更是被這些人蒙蔽,連老夫也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你既然不愿意考取功名進入官場,老夫也就不逼你了。”
周重聽到王倫的這些話也是一愣,他沒想到對方竟然這么開明,聽到自己不愿意參加科舉,竟然也沒有反對,甚至還用官場黑暗來幫他找理由。
“多謝王伯父體諒,小侄也是有感于我大明朝堂上宦官當道,這些閹人想盡辦法搜刮百姓,甚至連官員也不放過,聽說劉謹更是想出許多的名目,只要是官員有所升遷,就必須向他送數千甚至上萬兩做謝禮,以小侄現在的身家,就算是考上功名恐怕也拿不出這些送禮的錢。”周重也是裝出一臉苦笑的道,既然王倫已經幫自己相好理由了,那他自然也就借坡下驢。
不過還沒等周重輕松一會,卻見王倫忽然嘆了口氣道:“周重,既然你無心官場,老夫也不強求,不過我現在有一件難事想要求你,希望你能幫老夫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