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外邊的天是黑的,烏雲(yún)籠罩了整個燕國,大雨如注,從下雨的那一刻就沒有停歇過。
在燕國通往龍鱗的捷徑小路上,發(fā)生了三處塌方,有一處是極爲(wèi)嚴(yán)重,有塊大石封死了整條路,僅一塊大石便有二十米高!
所幸那裡離燕國很近,而又是直接通往到燕國京城的方向,於是出事了沒多久,很快就有兵馬被派過來。
而負(fù)責(zé)的人,是當(dāng)今親王宮翎!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空還是一片灰濛濛的,凰殤昔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皺了皺眉,她只覺腦袋特別昏沉疼痛。
“是不是醒了?”
凰殤昔頓了下才睜開眼,往旁邊看去,這一眼就撞入了一雙疲憊帶有少量血絲的眼睛裡,那雙眼睛很漂亮,卻生生被血絲破壞了美感。
坐在她牀榻邊上的男子神情也有些倦意,卻堅持著盯著她看,眼底還有幾許擔(dān)憂色彩,隱約還有些懷疑的意味。
凰殤昔沒說話,而是轉(zhuǎn)過臉環(huán)顧一下四周,看著滿是古色古香華貴大氣的意味,還大得不像正常人居住的房間,便知道這裡是皇宮。
她這纔看向一身明黃龍袍的男子,他長得很是俊美,玉質(zhì)金相,鼻若懸膽,劍眉入鬢,一雙目含擔(dān)憂的瑞鳳眸,眼角微微勾起,帶出了幾分邪意和放蕩風(fēng)流的意味,兩片薄薄如櫻花般的脣瓣微抿,透露出他的緊張。
琉王宮瑜,果然人似琉璃,美如冠玉!
凰殤昔一見身旁男子的長相,美如琉璃的男人,怕是隻有當(dāng)初的琉王,才能配得上這番風(fēng)姿相貌。
她彎起鳳眸,紅脣輕啓:“原來琉王宮瑜,長得是這番模樣,封號‘琉王’,果然不枉此稱。”
她擡眸對上他迫切又緊張的視線,她輕笑道:“宮少,第一次見面,長得不錯。”
宮瑜心中緊繃的弦終於鬆開了,宮少宮少,是那個女人帶有戲謔心情的時候纔會這樣喚他,也只有她纔會這樣喚他。
望著眼前這張長得一模一樣,但眼角卻多出了一顆妖嬈淚痣的女子,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她的眼睛,怎麼會……
“你……你當(dāng)真是她?”
凰殤昔挑了挑眉,模樣慵懶又倨傲,“怎麼,不過三年時間未見,宮少做了皇帝四處打仗之後,便把我忘了?哦也是的,大忙人嘛……”
她話還未說完,就被人來了個熊抱,狠狠地抱住了,“你這幾年到底去哪了?本王幾乎翻遍了整個華煌大陸!就要下令掘地三尺了!”
當(dāng)初從七王府出去,便聽到了質(zhì)王帶兵支援的消息,後來紫荊女皇不在,炎將軍便帶兵先撤,打算等援兵來了再一舉攻進(jìn)去!
可萬萬沒想到的事,質(zhì)王居然不放過敗北的紫荊,把窮寇莫追的道理扔到一旁,直接帶人打到紫荊軍營裡去。
不過也是,紫荊都打到了龍鱗皇城了,哪裡還會放過,當(dāng)然是要先把人給打出去再說!
等到宮瑜從皇城出來回到紫荊在城外駐紮的軍營時,炎將軍告訴他,凰殤昔進(jìn)了龍鱗皇宮,至今未出!
他登時就轉(zhuǎn)身回去,迎面撞上了質(zhì)王,皇叔質(zhì)王冷哼了一聲,告訴他說,紫荊的女皇早就跑得沒影了,他們這些小跟屁蟲居然還在,主子都跑了都不撤,不要臉!
宮瑜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頓,見皇叔質(zhì)王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又聽紫荊來人說龍鱗啓王帶兵偷襲,他只能回去了。
之後紫荊便是節(jié)節(jié)敗退,最後到了直接收兵,而他卻依舊沒有受到有關(guān)凰殤昔的消息。
有人說她被龍鱗皇囚禁在皇宮,所以紫荊才頻頻派兵來犯。
有人說她進(jìn)入皇宮之後被人殺了,所以紫荊纔派兵爲(wèi)他們昔日的女皇報仇。
還有人說……
衆(zhòng)說紛紜,紫荊沒有表態(tài),龍鱗也沒有說什麼,誰都不知道當(dāng)初威震一方的紫荊女皇爲(wèi)何突然失蹤了?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凰殤昔在失蹤前進(jìn)過龍鱗皇宮,這是唯一能肯定的,但是宮瑜也知道盡管龍鱗大傷,可是才穩(wěn)住根基的大燕也不會是龍鱗的對手。
他明白,要想從龍鱗嘴裡得知凰殤昔的消息,那麼,只能讓大燕強(qiáng)大起來!
所以,三年前,他招兵買馬,四處打仗,不斷吞併周邊小國,擴(kuò)充大燕。
世人都以爲(wèi),他此舉是野心勃勃,想要一統(tǒng)大陸!
但是,紫荊和龍鱗兩大國相互對峙著,沒有心思去管它,至於白齊,由於隔得甚遠(yuǎn),不好派兵,只能暗中派人阻撓罷了。
可三年過去了,宮瑜一點(diǎn)有關(guān)她的消息都收不到,他怒了,將整個宮殿轟得稀巴爛,直把皇宮震得抖了三抖。
好在平王宮翎帶回了好消息……
凰殤昔被他用力的臂膀摟得幾乎喘不過氣,笑著拍了拍他的後背,“這不是就出現(xiàn)了嗎?”
對於這三年她去了哪裡,他爲(wèi)何找不到,凰殤昔並沒有作答,而宮瑜似乎也沒有要深究的意思,抱了好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這纔將她鬆開。
目光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的雙眼,櫻花般的脣瓣微微抿起,“你……你的眼睛怎麼?”
他伸出大掌,似乎是想撫上去,凰殤昔卻笑著拍開他的手,“怎麼,我的眼睛好了你還不希望了?”
“自是不會的,本王巴不得姑娘好起來,能一睹本王風(fēng)采!”
宮瑜輕笑一聲,笑得風(fēng)媚不羈,一如初見時她腦中想象出來的場景,果然,這個男人有風(fēng)流的資本。
只是那一頭銀髮,卻狠狠刺痛了她的心,若不是爲(wèi)了她,他又豈會如此?
好看清澈的鳳眸水霧波動,似乎是層層瀲灩的水色,她忍不住擡手,撫上他鬢髮間。
她紅脣輕啓,“這……”
宮瑜眸色一凜,張嘴想說什麼,凰殤昔快速接下了自己下一句話:“宮少,其實(shí)銀髮還是挺適合你的,看上去少了些風(fēng)流和紈絝,多了些霸氣威凜,男人嘛,帝王嘛,總該有些霸氣纔對。”
宮瑜臉色一頓,頓時便明白過來了,本以爲(wèi)她會因此而內(nèi)疚傷感,但她現(xiàn)在卻是顧著他的情緒。
宮瑜斂眉,勾脣抿齒笑起,“本王生來便是俊美無雙,若是僅僅以一頭銀髮便能毀了本王的容貌,那本王也不配‘琉王’一稱。”
凰殤昔露齒輕笑,接著他的話說下去:“那倒也是,琉王俊美無比,勾得無數(shù)女子對你傾心,一頭銀髮,怕是會更令女子對你癡心一片了,恐怕這大燕後宮,也裝不下。”
宮瑜脣邊的笑稍稍有些凝固,眸光的豔色斂去,心中莫名有些苦意,充滿大燕的後宮?
他琉王宮瑜雖是風(fēng)流,喜留戀花叢,喜美人,但那是以琉王的身份的時候,此刻他是大燕的王,他已不需要那些女子作爲(wèi)掩飾。
她……難道以爲(wèi)他當(dāng)真是風(fēng)流成性麼?
“小殤殤。”語氣中帶著濃濃的不高興。
這個稱呼一出,凰殤昔整個身體跟著抖了抖,眉梢不自覺地挑了挑,“怎麼了?”
這名字,叫得怪惡寒人的!
宮瑜一雙漂亮勾人的瑞鳳眸直勾勾地盯著她,眼神看上去無比的幽怨,“小殤殤的意思莫不是以爲(wèi)朕後宮裡,已經(jīng)全是女人?”
凰殤昔歪著脖子反問:“難道不是?”
風(fēng)流如琉王,佳麗三千實(shí)在不爲(wèi)過!
宮瑜臉色微微有些變化,眉心浮上了幾分不豫,沒等他說話,凰殤昔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揪住他的袖口,瞪大漂亮的眼睛問。
“他呢?東陵梵湮現(xiàn)在在哪?”
宮瑜眸光驟然暗沉下來,櫻花般的脣瓣抿起,盯著她,也不說話,凰殤昔臉色頓時就白了。
“他……他怎麼了,你告訴我!”凰殤昔的聲線有些顫抖。
宮瑜猛然扣住她的肩頭,不答反問:“凰殤昔,你告訴本王!你究竟想怎樣?你是不是還想著他?”
凰殤昔脣瓣嗡動,“宮瑜,你說……”
他陰沉著臉,有些咬牙切齒地問:“你還記不記得,你爲(wèi)什麼會淪落到燕國來?記不記得你離開龍鱗的時候收到了怎樣的傷害?記不記得當(dāng)初你的兄長是怎麼死的?記不記得你說要將所有欺負(fù)你的人踩在腳下?!”
凰殤昔臉色頓時變成了慘白,她愣愣地看著他憤怒的容顏,過了好半天,才掰開他結(jié)實(shí)的手腕。
“宮瑜的你告訴我他在哪裡就夠了,其他的,你別管!”
“你——”宮瑜氣急敗壞,猛然站起身,甩袖離開。
“宮瑜!”但那抹明黃色的身影連停頓都沒有。
凰殤昔也顧不得別的,腦海裡此刻全是東陵梵湮爲(wèi)了救她,被巨石擊中口吐鮮血危在旦夕的畫面。
一會兒是他那張蒼白的臉,一會兒是他無力的話語,一會兒是他滿身是血的情景,一幕幕的畫面相互衝擊她的腦子,她覺得腦袋幾乎就要炸開了般。
驟然掀開被子,腳一落地,身子有些虛浮站立不穩(wěn)地跌到地面上。
正邁步走到宮殿門口的姜之璐,聽到裡面?zhèn)鱽淼膭屿o,立刻便急匆匆往裡趕,在看到凰殤昔跌在牀邊更是慌忙跑過去,將她扶坐起來。
興奮和激動立刻被擔(dān)心取代,“阿昔,你怎麼樣?有沒有摔著?來人啊——”
沒等姜之璐的話喊完,凰殤昔便揮手打斷了,“十七,不用喊,我沒事。”
姜之璐一臉的擔(dān)憂,扶著她坐回到牀邊的時候,她才問:“真的沒事嗎?要不還是請?zhí)t(yī)來看看吧?”
凰殤昔搖搖頭,一把握住她的手,目光堅定認(rèn)真,“十七,我問你,平王找我的時候,那個和我在一起的男人呢?現(xiàn)在在哪?”
見凰殤昔眼神灼灼還帶有幾分迫切,姜之璐的目光有些躲閃,“這個我不知道,阿昔,找個太醫(yī)先給你看看吧?”
“不用。”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凰殤昔推開姜之璐的手就要起身,姜之璐連忙拉住了她,“阿昔,你要去哪啊?”
“十七,我要去找他。”口氣滿是急切。
“找誰?找那個男人嗎?”姜之璐一急,便問了出來。
凰殤昔腳步一滯,瞇起眼眸偏頭看向她,疑問的話肯定的語氣,“十七,你知道他在哪?”
直接告訴她,姜之璐是知道的,只是不肯告訴她。
姜之璐連忙搖了搖頭,神情顯得有些緊張,“不,阿昔,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我便自己去找。”凰殤昔轉(zhuǎn)身,可是邁出的的步子還未落下,手臂就讓人緊緊抱住了。
她蹙緊眉頭,“十七,是姐妹的話就別攔住我!”
“就是因爲(wèi)是姐妹,我纔不能讓你去找。”姜之璐搖頭,神情如螻蟻般堅定,“阿昔,難道皇上對你不好嗎?”
凰殤昔眉心的摺痕更深了,“什麼意思?”
姜之璐站起來,牽住凰殤昔的手,十分認(rèn)真地說:“阿昔,你是真的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嗎?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凰殤昔眉宇之間有些鬆動,姜之璐見狀,又繼續(xù)說道:“阿昔,經(jīng)歷了那麼多,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你以前的一些事情,
皇上在你失蹤的三年裡發(fā)了瘋似的派人找你,他對你的真心我都看在眼裡,整個後宮中除了太后讓他立得皎妃嚴(yán)皎,他的後宮就沒有別忍了,
阿昔,他是愛你的,而且用情很深,你難道就感覺不到嗎?爲(wèi)什麼不去接受他?
去選擇他,難道不比選擇傷你那麼深的人在一起要好嗎?我敢保證,皇上是不會那樣對你!”
“十七。”凰殤昔低低地笑了出來,“如果是你,你會不會選一個你不愛的人?”
姜之璐張張嘴想說話,但凰殤昔先她一步替她回答,“你不會,如果你會的話,那麼你現(xiàn)在身邊的男人就不是宮翎,而是宮闕了。”
姜之璐愣了愣,她沒想到凰殤昔居然能看出宮闕對她有感情?那不過是看了宮闕幾次,針鋒相對幾次了而已,連她自己都是用了好長時間纔看出來的,沒想到凰殤昔居然……
甩了甩腦袋,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阿昔,我和你不一樣,宮翎他……”
“怎麼就不一樣了?”凰殤昔露出一排白齒,“十七,宮闕愛你,就如同宮瑜現(xiàn)在對我一樣,而宮翎和你互相愛著對方,而我和他……同樣也是如此。”
姜之璐有些吃驚:“他愛你?你怎麼知道他愛你?若是他愛你的話,當(dāng)初就不會……”
凰殤昔揮了揮手,“十七,你知道他是爲(wèi)什麼會受到嚴(yán)重的傷嗎?他是再用命來護(hù)我,如果不是他以命相抵,恐怕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死了。
世人都道龍鱗皇無心無情,那是因爲(wèi),他把心給我了,十七,我不是想別的,他爲(wèi)我而傷,我只是想去看看他……”
也不知是凰殤昔說得是東陵梵湮用命扶她,還是那句不過是想去看看,姜之璐鬆開了手,沒有再阻攔她。
凰殤昔二話不說,直接奔了出去,姜之璐看著她遠(yuǎn)離的背影,久久不語,最終嘆了一聲。
凰殤昔一出門,走了沒幾步就撞見了往這邊走來的宮翎,她立刻便上前急匆匆地問:“龍鱗皇呢?龍鱗皇在哪?”
宮翎先是一怔,凰殤昔見他這反應(yīng),不耐煩地皺眉說:“十七在我方纔躺著的宮殿裡,現(xiàn)在你告訴我他在哪?”
宮翎輕笑一聲,“紫荊公主請隨過來。”
凰殤昔點(diǎn)頭,直接跟上他的步伐。
宮翎將凰殤昔帶到某一座宮殿跟前,“紫荊公主,龍鱗皇便是在裡面。”
凰殤昔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便閃身進(jìn)去了。
宮翎搖頭低笑,而後轉(zhuǎn)身往原來的方向走去。
凰殤昔一路橫行無阻地衝進(jìn)去,當(dāng)來到大殿的時候,一名宮女上前爲(wèi)她引路,許是知道凰殤昔心情,宮女的腳步很快。
推開沉重的大門,凰殤昔一眼就看到毫無聲息躺在牀榻上的美人兒,她頓時心口一抽,生疼生疼的。
她腳步懸浮,慢慢往內(nèi)走近,寢室內(nèi)靜悄悄的,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整個寢室都充斥著難聞的藥草味,還有一種死亡的冷寂。
來到牀榻邊,她低眸,看著他那張蒼白得沒有任何血色的臉,她捂住了胸口,臉色難看目中含痛。
她不想痛的,真的不想的,可是爲(wèi)什麼,就是不聽使喚呢?
緊緊咬住下脣,她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探過去,顫抖的指尖微微靠向他鼻下,一點(diǎn)沒有的氣息讓她的心突然就提到了胸口,她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咳咳——”殷紅色的液體從她的指縫間流出,低落在地面,瞬間便綻開一朵花。
不會的,不會的……
她倔強(qiáng)地咬住牙齒,目中透露出兇狠的光芒,手慢慢移動,落在他手上的胸口,隔著層層繃帶,隱隱約約地跳動將她的心扯了回去,她擡手扯了扯額頭,手背滿是汗。
竟被嚇出了一頭冷汗!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緊著便是敲門聲,“紫荊公主。”
凰殤昔頭也沒回,“出去!”
身後的聲音靜默了幾秒之後,才緩緩地又道:“公主,奴婢是千玉華,過來是爲(wèi)龍鱗陛下診脈。”
千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