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上帝蒞臨
這是一間只有十來個平米的房間,里面塞滿了家具,雙層床、餐桌、電視柜、破沙發(fā)、舊冰箱、缺腿的椅子、鍋碗瓢盆,凡是家里應該有的東西都擠在這十個平米里,具體有多亂已經(jīng)無法形容了。
更讓人感到擁擠的是,現(xiàn)在這個房子里竟然有七個人,除了易小刀,還有貝蒂的父母,兩個弟弟,一個妹妹。
剛剛站定,走廊里就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貝蒂的父母和弟妹似乎習慣了害怕,全都縮到狹窄的陽臺去了。他們可不知道這個傳說中的“上帝”有多大本事。就連貝蒂,也身不由己地退到了房間中央,上次出面的只是幾個小流氓,這次是他們的“老大”大駕光臨了。“上帝”對“老大”,不知這天堂來的強龍能不能壓得住地頭蛇。
只有易小刀站在門口,他不是故意想像個門神一樣站在這里,只是覺得自己真的不害怕,躲什么躲?雖然是臨時硬被拉來的,但事到如今要是直接走人也太不忍心了,只能看形勢去,打得過就送貝蒂一個順水人情,要是打不過,自己脫身還是小意思。
心里正想著,腳步聲已經(jīng)到了門外。“砰”地一聲,陳舊的鐵門被踢飛了,朝房間中央的貝蒂飛去,貝蒂嚇得一聲尖叫,捂著頭躲了開去。鐵門落在屋子中間的餐桌上,碗筷食物立刻撒了一地,貝蒂的小妹妹嚇得哇哇大哭。
這一招氣勢凌人。門外的老大嘴角叼著雪茄,鄙夷地看了一眼躲在一邊按揉腳腕的手下,吐出一口煙,低頭準備進門。
不過他隨即停步了,因為門框的煙霧散去后,竟然還有一個人站著,而且是站在門口。
老大的遲疑只是一瞬間,緊接著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在易小刀面前停下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問:“你是她的朋友?”
事到如今,易小刀總不能否認,于是干脆地點頭:“是。”
這是外面的一個黃頭發(fā)少年看到他,立刻喊起來:“就是他,是他踢倒歐文的。”
易小刀朝他看了一眼,他的右手綁著一根繃帶,想必就是上次被煙頭燙到手心的那個。
老大果然是老大,看到仇人就在眼前,也沒有立即發(fā)怒,而是裝模作樣地抽了抽鼻子,瞥了一眼一下,然后朝貝蒂走去。
“怎么樣?貝蒂小姐,你打算什么時候還錢?還是打算不還了?”
貝蒂仗著易小刀在場,壯著膽子說:“我沒錢。”但她沒說不還,也是不想激怒老大。
“好吧,我介紹一個工作機會給你。”老大直起身來,看著狹窄的房間,“以你的美貌,只要到紅燈區(qū)工作一年,不僅可以還清我的錢,你們一家也不用住在這樣的房子里了。怎么樣?”老大說著,伸手在貝蒂的胸部狠狠抓了一把。
貝蒂的爸爸敢怒不敢言,貝蒂的媽媽只能抱緊兩個兒子的頭,讓他們不要看到姐姐遭受的屈辱。
“啪!”不知哪里來的勇氣,貝蒂朝老大的臉上狠狠甩了一個耳光,耳光之重,把老大嘴角的雪茄都扇到了地上。
老大抬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臉頰,一把抓住貝蒂的火雞頭,用力朝亂成一團的桌子撞去。
易小刀在貝蒂甩耳光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大事不妙,此時雖然他出手相救,也已經(jīng)來不及,貝蒂的額頭重重地撞在桌子角上,頓時鮮血直流。
不過老大也比她好不了多少,隨后趕到的易小刀一腳踢到,老大抬手一擋,雖然門牙是救下來,但易小刀一腳的力量大大出乎老大的意料,加上他是蹲著的,重心不是很穩(wěn),所以這個體重足足有八十公斤的老大竟然被易小刀一腳踢到了桌子下,他的后腦勺撞在桌腿上,頓時眼冒金星。
易小刀跟上去,扶起貝蒂,將她交給走上前來的父親。此時老大在桌子下已經(jīng)穩(wěn)住重心,站了起來,舉著一張大桌子就朝易小刀的背后砸來。
“小心!”貝蒂的一個弟弟大喊。
一張桌子而已,易小刀完全可以一個回旋飛腿,像李小龍一樣把桌子踢成碎片,但他知道那樣自己的腳也會很痛,所以他沒有學李小龍,而是一腳踢在老大的膝蓋上。
只聽到“啪”地一聲脆響,老大的膝關節(jié)生生被他踢得脫臼,老大一聲慘叫,倒在地上,他手上舉著的桌子自然而然地掉下來,砸在自己的頭上,半天動彈不得。
此時,外面的手下終于反應過來,紛紛從狹窄的門口擠進來圍攻易小刀。
屋子本來就很小,被砸了兩次之后,更是亂得不堪設想。因此,易小刀快步迎上去,一腳將第一個沖進來的人踢到了門后,然后順手抓起門邊舊冰箱上面的一個盆,扣在第二個沖進來的人頭上,跟著一腳踢在其腹部,那個人立刻變成一個大于號飛了出去。
老大御駕親征,帶來的手下至少也有一二十個,倒下兩個,并不影響戰(zhàn)斗力,外面的人還是蜂擁著朝門口擠來。
面對陸云飛的十大保鏢,易小刀都沒放在眼里,何況是這十幾個毫無看家本領、純屬四肢發(fā)達的手下?
他守在門口,猶如門神,將這些邪魔歪道通通擋在門外,沒多時,外面的走廊里已經(jīng)堆滿了橫七豎八的傷員,各自哼哼著。
但是易小刀忘記了這是法國的黑社會,有槍啊,而且還是長槍,所以當易小刀被一支來復槍頂?shù)侥X袋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閃避了。
他保持著最后一拳擊出的姿勢,定格在那里,背對著后面的持槍大漢。
幾個尚能走動的手下側身經(jīng)過易小刀身邊,走進屋里扶起了被砸得七葷八素的老大。
看到易小刀被制服,老大喜笑顏開,一腳把砸到自己的桌子踢翻,再一腳踢在一條桌腿上,桌腿應聲而斷。
老大撿起桌腿,一邊擦著頭上不住冒出的鮮血,一邊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
屋里的貝蒂一家看到易小刀被擒,心知自己的災難要降臨了,一家人縮成一團,緊張地看著外面的一切。
“我討厭中國功夫。”老大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搖了搖脖子,“還好我能解決會中國功夫的敵人。”
說著,他揚起了桌腿。桌腿有手臂粗細,棱角分明,老大揚起一半,又抬頭看了看,稍稍轉動一點,將一條棱對著易小刀。這樣一下要是打中了,不說腦袋開花,至少也要當場暈厥。
扎好了馬步,將桌腿舉到最高點,老大用盡全身力氣,當頭一棒朝易小刀打來。屋里的人都嚇得捂住了眼睛。
易小刀看到桌腿打來,面不改色,等到桌腿接近腦門,他突然一個側頭,緊接著側身,不僅躲開了桌腿,還閃到了槍口之外。
身后持槍的大漢一直比較緊張,手扣在扳機上微微發(fā)抖,看到易小刀突然側頭閃開了槍口,手指控制不住,扣下了扳機。“砰!”子彈打在了砸下來的桌腿上。
桌腿炸開,老大嚇得面如白紙,條件反射般丟了半截桌腿,連連退了幾步。
持槍大漢反應也相當敏捷,子彈打偏,差點誤傷老大,不敢再開槍,于是雙手抓著槍桿,朝易小刀兜頭打來。
易小刀剛才一個側身,順勢在地上旋轉一圈,此時剛好面對持槍大漢。眼見來復槍砸來,他并不躲閃,而是上前一步,出手如電,一拳打在持槍大漢握住槍桿的手指上。
他這一拳打得又快又準,一擊即收,大漢的手指猶如被鐵錘擊中,疼痛難忍,不由得松開了手。易小刀左手一抄,將掉落半空的來復槍接住,輕輕一拋,將來復槍掉頭,手握槍柄,反身指著老大。
持槍大漢丟了槍,手指關節(jié)斷了幾處,但還是敬業(yè)地踢出一腳。易小刀頭也不回,一腳朝后面踢去,將持槍大漢一腳踢倒在地。
場面發(fā)生了根本性逆轉。現(xiàn)在易小刀拿槍指著老大,而老大帶來的手下已經(jīng)悉數(shù)受傷,輕重不一,輕則斷幾根骨頭,重則傷及五臟六腑。不過這些都不足以致命,這也是易小刀的底限,不殺人,但要讓敵人喪失戰(zhàn)斗能力。
貝蒂看到外面塵埃落定,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
易小刀看了她一眼,問老大:“她欠你多少錢?”
“十……十萬。”老大看著黑洞洞的槍口,腿肚子不停發(fā)抖。
“只有五萬。”貝蒂糾正。
“還有……利息。”老大解釋。
“我……”易小刀右手摸了摸口袋,如果能摸出十萬美金,他可能會說“我?guī)退€”,但他的口袋是空的,所以他沉吟了一陣,說,“我不想殺人,十萬美金,就當做你的買命錢。怎么樣?”
老大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這說明他還不是很愿意,只是迫于眼前的形勢,不得不低頭,過后肯定還會再來找貝蒂。現(xiàn)在經(jīng)濟不好,十萬美金也不是小數(shù)目。
“滾!”易小刀拿開槍。
老大踩著手下的身體,一拐一拐地走出了走廊,那些受傷的人,在同伴的扶持下,也都走了。
走廊里恢復了平靜,易小刀準備問問貝蒂2016號房。貝蒂的媽媽,那個抱著一個嬰兒的中年婦女,卻撲通跪在易小刀的面前。
“請你把貝蒂帶走吧。請你救救她!”貝蒂媽媽說。
“不,你應該找警察。”易小刀明確拒絕。
貝蒂也說:“我不能一個人走,媽媽,那樣太不負責了。”
“可是我們沒有錢,警察不會管的,那些人會害死貝蒂的。現(xiàn)在只有你能救她。”貝蒂媽媽用眼神制止女兒,央求說。
“唉,如果有十萬塊錢,也許我們還能逃過這次災難。”貝蒂的爸爸,那個胡子拉雜的落魄中年男子說,“請你把她帶走吧,做你的妻子也好,做你的仆人也好,只要不做妓女。”
“對不起,我不需要妻子,也不需要仆人。我想,我?guī)筒涣四銈儭!币仔〉墩f。如果幫的了,他不會袖手旁觀,但他現(xiàn)在幫不了。
“那你為什么要救她?為什么要降臨我們家?”貝蒂爸爸說。
“我只是來找人的。”易小刀解釋說,“也許你認識我要找的人,嗯,2016號房,請問是哪一間?”
“2016?就是你現(xiàn)在所在的這一間。可是,我們并不認識你。”貝蒂爸爸說。
“這就是2016號房?”易小刀不敢相信。他的目光越過貝蒂的家人,看到落在屋子中間的鐵門,上面的門牌已經(jīng)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是的,從我很小的時候起,我們就住在這里了。”貝蒂證實了她爸爸的話。